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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将心下狐疑,也不敢打搅他,纷纷退出帐去。
☆、第二十五回
第二十五回、长庚落将星天陨淮阴殁荆楚分国
汉帝刘邦巡猎云梦之事无疾而终,只因刘邦突然兴起说是要巡视楚国,便扔下一众诸侯大臣赶往下邳去了,云梦泽畔,众诸侯相与游乐数日,自行游猎一番便各自归国。
刘邦与亲随赶往下邳路上,回想张良书中字句,犹觉是白日大梦,信中道:楚王染疾为真,且恐时日无多,来与不来,全看陛下。
刘邦拈了那绢书在车中反复寻思:子房必是不会骗我的,只是那小崽子真得就要没了么?
刘邦自成大业,对韩信忌惮日深,虽知他此时不会反了自己,但身后之事如何,实无可测。唯有彻底折了他羽翼利爪放在身边才放心。夜深之时,刘邦亦偶有想到若此人能早早病殇,倒不失为美事一件,然而想想罢了,如今这可能就在眼前,他却不由有些心慌气短无所适从,于是叹人心果然最不可测,便是于己,也是琢磨不得。
自云梦至下邳,两日便到,不等车马安顿,刘邦便便急急赶往楚王宫中。
十二月天气,下邳甚冷,刘邦打了个哆嗦,自人群簇拥中进了韩信寝殿,殿中设有两座火墙,故而暖和得很,门户大开,正对着殿外种满了杂七杂八的楚地花草的园圃,竟无一丝颓丧之感。
刘邦这时方才松了口气,心里踏实几分,便行到榻前,也不客气,直接坐到榻上。
韩信侧了头看他,面露不悦道:“陛下换个地方坐吧。”
刘邦心道老子不远万里跑来看你,你一来就与老子寻不是,果然乱臣贼子差不离了。
刘邦笑道:“你不许老子坐,老子便不坐了吗?老子偏要坐。”
韩信伸手在刘邦身下戳戳道:“那请陛下挪挪尊臀。”
刘邦抬了抬身,便见韩信自他方才坐的地方抽出一卷绢布来,心下明白,自己又是冒犯了他的宝贝了。
韩信将那卷绢书反复看了几遍,待到刘邦有些不耐烦了,便将绢书塞到刘邦手里道:“陛下,这个是我新修的军法,有四年来军中亲身佐证,可比从前汉中定的强太多。”
刘邦拿过来看,汉军法最基础之二十条他自然也是知道的,这绢布上密密麻麻各门各类怕不止千字,但这一细看之下,顿觉哭笑不得,指着那最上一条道:“保护首长失职罪,这是什么玩意儿?”
韩信道:“此乃我军中重中
之重。”
刘邦没好气道:“知道,知道,这首要长官是你不是我。”
韩信沉默半晌,忽然道:“以后就是陛下了。”
刘邦将绢书放入怀中,摸着韩信肩膀,满肚子话只憋做一句道:“瘦多了。”
韩信回道:“臣不要陛下的衣服了。”
刘邦道:“老子也不给你了,这一路风尘的,给了又要被你嫌弃。”
两人一起笑出声来,顿生当年横剑秦岭君臣相得之感。
刘邦当日召来随从医者为韩信查看,只说不知是何缘故,但显已损耗过度日薄西山,再寻来楚王医官来问,只说初时病症不显,但连续数月微有小恙,待到卧床不起之时,已回天无力了。刘邦只说不信,连道明明见了老子还是那副顶牛抬杠的臭脾气,哪里有时日无多的样子来。然不过二日,韩信身边人来报楚王病重,不知陛下欲往否,刘邦急忙赶去,果见前日还有心情与他说笑之人已是日暮之相了。
刘邦在他耳边唤道:“小混蛋,老子来了。”
连唤数声,韩信也不睁眼,微动双唇道:“老匹夫。”
刘邦闻得这句数年不曾听韩信喊过的称呼,一时气结,伸手探他额上,只觉冰冷非常,又不见他再有反应,心惊肉跳地探了鼻下腕上,方才放心下来。又过一会,实在撑不住,就去偏殿睡觉。
不想一觉醒来后过来看人,竟发现韩信又精神抖擞起来,刘邦腹诽道:这不玩老子么。
韩信一见刘邦,便似有很多话说,一会说他已把大部兵书交给张良继续整理,共分182种,他挑了35家作注,保管前无古人,言语中煞是自得;一会又道真可惜见不了丞相,想念得厉害,埋怨刘邦为何不把萧何也带了来;一会又道自己做了个可威风的徽记,叫刘邦以后给北方的蛮子看看。
刘邦看着那四不像的徽记哑然失笑,心中却想如此甚好,就叫这小子意气风发的去吧,正好全了君臣之义,倘若要他亲自施为,纵不取他性命,苍鹰折翅玉树摧折,总显得太也难过。
一日间,二人聊到兴起,便随口点评起诸将短长来,韩信滔滔不绝,只说灌婴最合领一万至三万骑兵,贵在神速即可,又道曹参可领五到八万,攻坚略地最是合适,樊哙嘛,若不是硬仗,五千到十万都可。刘邦听得兴致来了,心中蠢蠢欲动,便试探着问道:“爱卿啊,你看老子能领
多少兵呢?”
韩信看他一眼,想了半天道:“陛下嘛,不过十万吧。”
刘邦心道这个数字不错了,于是又道:“那小兔崽子你呢?”
韩信笑道:“臣当然是多多益善啦。”
刘邦被他将了一军,本想毫不客气地顶回去,说一些譬如“多多益善,还不是当朕小弟”之类,但见韩信清减苍白病体消磨,平日里欢脱强健的年轻人,如今几不禁风,心中便又酸又软地琢磨道:老子且饶过你,叫你开心开心。
如此两日,两人一见面便说得热络非常,又时而争执不休,倒很是满足了些口舌之欲,两人皆是故地楚人,口味也相近得很,连着数日厮混,只管将那些猩猩之唇、獾獾之炙、东海之鲕、醴水之鱼、雚水之鱼轮着吃,甚或又玩起解衣推食的把戏,刘邦甚至做了首歌唱道:
猩猩之唇,獾獾之炙
东海之鲕,醴水之鱼
四酎并举,不见晨昏
饮兮啜兮,全我恩义
韩信在一旁笑道:“陛下,你这楚歌,唯有‘吃货’二字可说……”
刘邦击掌笑道:“着也!此歌就名吃货歌了,须写入国史,代代相传。”
……
不数日,韩信病甚,汤药不入,但所幸精神甚好,这日他对刘邦道:“陛下回去见着丞相,说韩信很想他。”
刘邦点头道:“这个不消你说,老萧知道的。”
韩信又道:“陛下,老师说你有时候连丞相也防着,不要这样了。”
刘邦道:“又是李左车,这老头子怎么如此多嘴多舌,我跟老萧的事,哪里容他多嘴,你可小心守着他,否则你不注意,老子就扒了他的舌头。”
韩信笑道:“陛下来之前,老师就走了,说不定又与蒯先生斗嘴呢。”
刘邦点头,心道都说这小子对上老子就是呆瓜一个,怎么如今看来,竟颇有几分心机。
韩信有些疲累,闭目养神一会儿,低声道:“陛下,我心里明白您早就防着我了,若我死了,只怕陛下开心得很。”
刘邦心中咯噔一下,这傻小子为何这时候如此清醒,难道我错看了他?嘴上连道:“没有没有,寡人待你,可都是真心的,天下共证。”
韩信道:“陛下又骗人。”
刘邦苦着脸
道:“事已至此,若我说一半一半,爱卿信吗?”
韩信轻声道:“我信。”
而后便良久不见声息,刘邦心中明白,握着韩信脉腕但觉微弱不堪,待到午后,就渐渐止息了。
纪曰:汉六年十二月,有大星孛入北斗,楚王信殁于下邳,帝不胜哀之,葬之淮阴。信身后无人,高帝乃二分其国,以弟交为楚王,王淮西三十六城;以从弟贾为荆王,王淮东五十二城。如是而已。
煞尾
刘邦一日将萧何唤来,与他执手相看半晌,忽道:“老萧,可知朕是哪日遇见那小贼的?”
萧何道:“大概不是鸿门那日。”
刘邦道:“真个不是,寡人当日见着他,只觉好笑,他就那么偷看寡人,寡人道‘毛孩子,老子有这般好看?’,那小混蛋竟脸红了。”
萧何默然,刘邦亦默然,两人便在高台之上吹冷风,
良久,有内监前来道:“陛下,丞相,可要用饭。”
刘邦道:“我饿得很,须多吃几碗。”
萧何颤声道:“臣也饿了。”
二人便跟着那内监离开高台进殿中去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