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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不解地看了眼荀彧,传令兵还是依言而去。
转头看向一脸疑惑的夏侯惇,荀彧轻轻舒了口气道:“转机来了。”
“既然是转机,你怎么还不着急去见那使者?”实在不能领会他的作为,夏侯惇忍不住追问道。
和荀彧对视一眼,程昱已然心下明了,“夏侯将军莫急,荀司马这么做是为了诈敌”见荀彧点头,他继续解释道:“受困之城,主将尚能安之若素,寝室正常,若非胜券在握,安敢如此?这样,使者一旦回报郭贡,他必会揣测是我军兵力强盛,不惧攻城;还是鄄城太过易守难攻,我军已有万全之策,从而心生忌惮,不敢轻易来犯。”
“不错。”接过程昱的话,荀彧补充道:“敌我兵力悬殊,唯有智取,兵不血刃而退敌方为上策。”
“将军。”说话间,方才退下的传令兵又返回了帐中,“敌军使者留了句话给您,先行回去复命而来。”
“什么话?说来听听。”
“他说,他们主将郭贡将军想要请荀司马明日前往他方阵地一叙。”
听闻此言,三人皆是一愣,面面相觑。
“知道了,你退下吧。”遣走了属下,夏侯惇看着荀彧,蹙眉道:“这其中恐怕有诈,你当真要去?”
“自然。”心中已拿定了主意,荀彧目光一沉,坚定道:“不但要去,而且要独自一人。”
“不可。”想都没想就驳回了他的话,夏侯惇劝说道:“你乃一州镇将,只身前往敌营必有险情,还是再权衡权衡吧。”
点点头,程昱也附和道:“这样太冒险了。”
“我不去见他,才是冒险。”丝毫没有动摇地望着他们,荀彧缓缓道:“郭贡与张邈他们并无旧交,不过是因利而聚。如今,他仓促率兵而来,一定还不曾有周全的谋划。若能在他尚未定计之前进行游说,纵使不能保证他为我军所用,至少也能让他持中立态度。相对的,现在郭贡主动求见,我们若置之不理表现出疑心,反倒会激怒他,让他有理由跟张邈勾结。”
“话虽如此,可……”不是没有想到荀彧所说的层面,可这种几乎与送羊入虎口无异的打算还是让程昱感到无比担忧。
“不必多言,我意已决。”见他二人还在试图劝解自己,荀彧淡淡道:“除非你们有更好的办法,否则就听我的,赌一把。”倏地一笑,他状似轻松道:“放心吧,我自有妙计。”
看他很是胸有成竹地样子,二人也就将信将疑地收了声,没再多言。
雨露初歇,黎明将至。莺啼啭呖中,荀彧在城门处停下脚步,对夏侯惇道:“将军去让他们把吊桥放下来吧。”
清楚这便是在告别了,夏侯惇拍拍荀彧的肩,沉沉道:“保重!”
“嗯。”应了声,荀彧看着他转身登上城楼,才开始对等在一旁的程昱道:“程公,诸事难料,彧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倘若此行有去无回,这里就都托付给您与夏侯将军了。”抬手示意他听自己说完,荀彧还是那样从容,“曹公临行前曾对我说,鄄、范、东阿乃是他全部的身家性命。他既信任你我,将之全数托付,我等又岂可辜负?”转头看向缓缓开启的城门,他继续叮嘱道:“我去之后,一切如常,切勿在此期间叫敌方探出我军虚实。”
沉重地点头应下了他的话,程昱从卫兵手里牵过马匹的缰绳交到荀彧手里,千言万语也只汇成了一句,“保重。”
随着吊桥的完全放下和城门的开放,初升的晨曦之光丝丝缕缕地照入城门内,在荀彧身上镀了层晴光。抬起头,他冲着空中浮动的光晕眯起眼,神情再平静不过。
少顷,荀彧抬手抓住马鞍,登踏上了马,“程公,记住我说的话,成败在此一举。”言罢,已是扬鞭绝尘而去,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分犹豫畏葸。
夏侯惇和程昱,一个在城楼上,一个在城门后目送他远去,看他身姿卓然地奔向朝阳升起的方向,渐渐远成了滚滚尘烟中的一个黑点。
在嘶哑的吊索牵动声中,吊桥和城门又缓缓地合上了,没有人知道,下一次,它们会以一种怎样的方式被打开。
却说郭贡在营寨中听说荀彧孤身前来,连一个随从都没带,不由大惊失色,暗自猜想起令他无惧的原因来。
步履稳健地跟着郭贡的部下进入他的帅帐,荀彧拱手揖道:“见过郭刺史。”
从冥思中回过神,郭贡干笑道:“荀司马,久仰久仰,请入座。”
在矮案后端身坐好,荀彧直视向郭贡,开门见山道:“不知郭刺史请彧来此,想要谈些什么?”
被这么一问,本打算旁敲侧击从他这里探听情报的郭贡反而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随便找了个话题道:“荀司马竟敢只身前来,在下佩服,佩服!”
淡淡一笑,荀彧缓声道:“郭刺史诚心邀请在下前来一叙,彧自当以诚相待,何须大张旗鼓,弄得剑拔弩张?”停了下,又意味深长道:“还是说,在下会意错了?”
“啊,不会,不会!”摆摆手,郭贡连声道:“荀司马美名卓著,我岂敢有加害之心?若有怠慢之处,还请海涵。”说着,便端起了酒杯,“今日,荀司马不带一兵一卒前来赴约,待人之诚可感天地,在下先干为敬!”
举起酒樽向他颔首致意,荀彧也掩袖一饮而尽。放下酒樽,他一面观察着郭贡的神情,一面开言道:“郭刺史为人直爽,我也就有话直说了,不周之处也请宽待则个。”
从昨夜得知鄄城守将寝食如常时就开始心里没底的郭贡一听他这是要打开天窗说亮话,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急忙道:“请讲。”
“敢问郭刺史身在豫州,却兴师动众,号众数万围我鄄城,可是受了吕布的指使?”逼视着郭贡,荀彧毫不遮掩地询问道。
“这……”躲开他的视线,郭贡显得有些为难。
似乎早就料想了他的反应,荀彧冷笑道:“郭刺史当真是个实在人,只可惜啊……”叹了口气,他没再说下去。
“可惜什么?”不安地望向荀彧,郭贡忍不住追问。
盯着他的眼里浮动着悲悯的神色,荀彧幽幽道:“可惜您重情重义,却被吕奉先之辈当做了……”刻意一顿,他加重了语气,“弃子。”
荀彧的声音并不很大,但停在郭贡耳中却无异于平地惊雷。
手上一抖,郭贡放下酒樽,强笑道:“荀司马真会开玩笑,我堂堂豫州刺史,麾下数万之众,如何能是弃子呢?”
“啊。”做了个恍然的表情,荀彧抱歉道:“是彧失言,当自罚三杯赔罪。”
看着他施施然地斟上酒,饮下,又琢磨了一阵他方才的话,郭贡不禁愈发心慌起来。咬咬牙,他摒退左右,跑到荀彧座边坐下,拦住他斟酒的手,急切道:“你方才说的‘弃子’究竟要做何解?愿闻其详。”
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荀彧并不急于回答,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似乎在等待什么一般。
被他盯得直发毛,郭贡急得是直跳脚,“哎呀,你倒是说……”话音未落,就听远处似有震天的呼声传来,吓得身子一歪,他犹如惊弓之鸟般道:“什么声音?”
及时地伸手扶住他,荀彧安抚道:“郭刺史不必惊慌,大抵是正午已到,夏侯将军在点兵吧。”
听他这么说,郭贡内心更是惊惧不已,勉强笑了笑,他干涩道:“夏侯将军手下的兵将还真多啊,跟我这里隔着那么远都能听到。”
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狡黠,荀彧语带同情道:“所以说,吕奉先的的确确是把您当成了弃子。”将酒樽递到郭贡手里,让他喝酒压压惊,荀彧面不改色,“飞将军吕布的名声天下谁人不知?如若不是知晓鄄城难攻,又有夏侯将军驰军坐镇,他何不亲自率军来攻?又哪里会把一块唾手可得的宝地轻易让与他人?”
双目发直地盯着案面,郭贡讷讷道:“你是说,他把难题丢给了我,企图借我之手打下鄄城,待到你我双方两败俱伤之时,他坐收渔利?”
“不错。”赞许地点了点头,荀彧进一步循循善诱道:“您也知道,当今天下群雄割据,谁人都想韬光养晦,保存实力。若您听吕布之言,与我军一战到底,除了损兵折将、为人作嫁,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且不论您是否有获胜的把握,假使我军得胜,您将一无所有;何况,即使您胜了,您觉得,吕布会不来分抢战果,或者不如说,他会记得分您一杯羹吗?”
荀彧说的轻描淡写,郭贡却是听得心惊肉跳。强撑着最后的意志,他心里一发狠,抽出贴身的匕首比上荀彧的颈项,咬牙切齿道:“住口!你休要恐吓本刺史!”
感到颈上一凉,荀彧暗自握紧了拳,尽量让自己不显出一点畏惧。无意间就想起了与曹操初见时被利剑抵着咽喉的经历,荀彧顿觉眼前这把匕首根本不算什么,可脖子上传来的刺痛感也让他意识到了事态的严峻。闭上眼,荀彧平静道:“我言尽于此,郭刺史可自行定夺。”
执着匕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看到沿着刀刃上渗出的缕缕血丝,郭贡竟感到一种崩溃后的莫名兴奋,“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诈我?我这便杀了你,看你的诡计怎么得逞!”
15退敌
空气静得有如凝滞,敏锐地察觉到那握着匕首的手在颤抖,荀彧稍稍放宽了心,轻扬唇角,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
见他死到临头还在发笑,郭贡不由恶声恶气道:“你笑什么?”
睁开眼正视着前方,荀彧如嘲似讽般回道:“我笑你在自寻死路,而不自知。”
“什、什么?你什么意思?”心下一颤,郭贡开口便打了个磕巴。
颈项擦着刀刃转头对上他的眼睛,荀彧不慌不忙道:“你以为,杀了我,你还能够全身而退吗?”捕捉到他眼神中的闪躲,荀彧继续用一种看似平和但实则逼仄干极强的腔调道:“用我的死激怒鄄城将士,你还能有胜算吗?就算你侥幸险胜,还有精力应对曹将军即将班师的大队人马吗?退一万步讲,你全身而退之后,又要拿什么去对付想要吞并你的部曲地盘,虎视眈眈的吕奉先呢?”
“咣当——”匕首应声掉落,郭贡面如死灰地瘫坐一旁,抖着嘴唇竟不知如何回应。
将他的失态全数收入眼底,荀彧用余光瞥了眼掉在案上的匕首,默默庆幸着郭贡的不禁吓,“只要您发动这场战争,无论输赢,于他吕奉先都是本万利的买卖,不过是获利的对象不同而已。可对于您呢?郭刺史。”
强自平复了一下惊惧的心,郭贡因为害怕,口舌仍旧不太利落,“你、你何必告诉我这些,既、既然你们稳操胜券,难道不该希望与我交锋,收编,收编我的部曲吗?”
“城中的将士的确是这般想法,但我不是。”悲悯地望着他,荀彧的目光中让人看不出一丝夹杂的假意。
“为什么?”仿佛被他麻痹了一般,郭贡讷然追问。
手不自觉地抚上颈上隐隐作痛的伤口,荀彧转开视线沉默许久道:“大概是……弃子对弃子的同病相怜吧。”
脸上显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郭贡万般不解道:“什么意思?”
背过脸的荀彧早已敛去了眉宇间做戏的情绪,望着帐中的雕灯,他面无表情道:“没有人相信我此行前来能成功说退你,他们厉兵秣马,正愁找不到理由主动出击。若是我为您所杀,对我军将士而言,岂不就可师出有名,皆大欢喜了?”
心神从未感到如此震动,郭贡无法想见,一个人怎么能这般平静地讲述自身被人利用轻视的生死,恍如无物。咽了口唾沫,他下意识地小心翼翼道:“被这样当做弃子,你就一点都不会心生怨怼?”
蓦地一笑,荀彧凉凉道:“怨也好,不怨也罢,事实就是事实,无从更改。”回过头直直看进郭贡的眼里,他一字一顿道:“人要学会认命。”
从那两泓潭水似的眼里,郭贡只看到一眼望不到底的深邃,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他突然大笑起来,“认命,哈哈哈哈……认命!”
目不转睛地追着他的背影,荀彧的一颗心仍是悬在半空中。是的,他在等待,等待那最后一锤定音的成败。
当空的日头渐渐移向了西边,熔成了天际一大片血染般的红霞,有暮归的飞鸟歪歪斜斜地插入其中,转眼就不见了。
站在城楼上来回踱着步子,夏侯惇和程昱均是满面焦急。整整一天,派去的斥候一个接一个地返回,却没有带回他们希冀的探报。
“唉!”重重叹了口气,夏侯惇懊恼道:“当时我真该更坚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