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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并不大,淅淅沥沥地自天而降,将街面和房舍冲洗得干干净净,路上行人执伞匆匆而过,脚下就溅起一连串泥泞。
叶孤城手中撑着伞,雪白的靴面不沾分毫水迹和泥污,微风中,不时有淡淡酒香自男人身上传出,西门吹雪与他并肩而行,道:“今日你既饮酒,回去便早些就寝。”
叶孤城淡淡微笑:“我自有分寸,并不曾多饮。。。明日尚要主持殿试,怎能因酒误事。”话毕,忽看一眼四周,笑道:“那日见你,亦是雨中。。。”
一晃,竟已足足两年。。。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握住伞柄。西门吹雪从男人手中拿过油伞,继续撑在两人头顶,随即低沉中带着一丝暖意的声音,就这么在叶孤城的耳畔响起。
“西门吹雪,何其有幸。”
景帝元初,适逢三年一度的春闱科举大考,彼时天降异象,钦天司上奏乃祥瑞之兆,景帝遂入国寺祈福七日,一应政务,暂由太子监摄。科考由礼部主持,眼下会试既毕,已录取三百名贡士,今日便由太子代景帝于殿廷之上,对会试录取的贡士亲自策问,以定甲第。
大殿玉阶正中,龙椅右侧置着张螭龙纹花雕椅,叶孤城身着明黄太子正服,端坐其上,目光看向阶下一众人等。
一旁侍立的内监手中,托着一卷由礼部预拟,然后呈请景帝选定题目的金册,便要在今日当朝一一对众贡士进行策问。叶孤城虽是太子,却也按律无权钦点三甲并众进士,因此彼时会试结果早已依例交于国寺中景帝阅过,亦由景帝亲自定下优劣,叶孤城今日殿试,便算是过堂一览,但亦可在结果不曾大改的前提之下,稍作变动。
众臣行礼既罢,三百名贡士由礼部官员引导,陆续进殿,肃立于大殿正中,叶孤城目光远远自玉阶上向下一扫,旁边内监便立即呈上金册,同时有三百名贡士名单一同奉上。
殿中数百贡士长长排列,大殿极广,众人立在殿内,甚至连最前排的人都不能看清座上之人的模样。正当众贡士心中或是忐忑忧虑,或是激动难安之时,忽听自玉阶上传来一个低厚窨冷的声音:“今日殿试,以‘君子如祉,乱庶遄已。君子如怒,乱庶遄沮’为论。。。胥州,周良麒,且上前。”
这声音虽不甚大,只是平平道出,殿中诸人却无不听得清清楚楚。随即阶下人群中一名青年男子立时出列,下拜为礼,道:“回太子殿下,学生以为。。。”
。。。。。。
一时间青年款款而谈,举止端方,言语进退有据,众大臣心下微微点头,其余贡士或是羡其气度文采,或是紧张自身,不一而足,唯有一名青年贡士自乍闻阶上男人声音后,便倏然失色,既而面上神情变幻无已,那周良麒此刻在殿中所言,却是无一字落入他耳中。
。。。。。。
。。。阶下有二十七人殿试已过,叶孤城将手中的名册翻开一页,目光落在上面,却忽微微一顿。下一刻,便重新如前时一般,淡淡道:“徐州,楚凇扬。”
四十三。 三甲
“一甲三名,第一名鼎元,渤州徐常葑。。。第二名榜眼,蜀川姜笥道。。。第三名探花,胥州周良麒。。。”
“二甲七十六人,赐进士出身。。。”
“三甲一百一十九人,赐同进士出身。。。”
内监执册高声唱出殿试结果,被点到姓名的贡士面上喜色难抑,欢跃无已,未点到的,也自是神色颓然沮丧,面色灰白。叶孤城待唱名完毕,遂淡淡道:“明日孤代陛下设宴,一应上榜人等,按律集于崇德门,由礼部领引,依时前往御花园赴宴。”
三日后,景帝摆驾回宫,此次科考进士共一百九十八人一一授品封职,其后众人按例,纷纷至各自座师府上拜谢。
紫铜香鼎内焚着掺了甘草屑的瑞脑香,淡白如雾的轻烟丝丝缕缕散没在空气当中,隐隐缭绕一室。叶孤城穿着件家常的湖白色玉掐牙云长衫,随意扫一眼手上的名单,道:“孤虽代皇上主持殿试,却毕竟算不得各房座师,此科应届进士,亦无需来此,且命人一一回了,让他们不必至府拜谢。”
管家恭谨应下。叶孤城接过一旁侍女奉上的茶,就要将那名单放到一旁。
目光不经意间自单册上掠过,却忽顿了一瞬,叶孤城似是微微沉吟一下,既而开口道:“楚凇扬。。。且让他入府见孤就是。”
一路飞阁雕檐,流花绕水,前面两名侍人徐徐引路,走了一时,才进到一间朱椽琉瓦的阁中。
地上铺着块块白磨理石砖,打琢得光洁如镜,刻出道道如意云纹图案。楚凇扬由人在前引导,穿过一架照玉搪光屏风,就有侍女挽开重重帘幔,将他让进内室。
楚凇扬进到阁内,抬头就见到上首一张长榻上坐着一名身形峻拔的男子,白衣玉冠,神容如昔,仍仿佛是当初模样,只于眉目之间,隐隐多出一丝纾贵至极的气息。
楚凇扬原以为自己心境已稳,却不想再见这人时,仍于一瞬间心神恸动,片刻之后,方用力定一定神,一礼下拜:“微臣楚凇扬,拜见。。。太子殿下。”
叶孤城让他起来,示意其在左侧一张椅上坐了,淡淡道:“既为旧识,亦不必太过拘礼。”
楚凇扬垂手应了,然后才在椅上坐下,道:“那日殿前,臣。。。万不曾想到,城主竟是,当今一国储君。。。”
有侍女进阁送上茶来。叶孤城微微垂目看向手中杯内碧色的茶水,淡然道:“世事莫测,孤亦不知却有今日。”又问:“楚老庄主,如今可好。”
楚凇扬声音低沉地响在室中:“那日太子爷离庄后不过半月,臣的祖父,便已因病仙去。。。”
阁内静了一时,就听叶孤城道缓缓:“斯人既去,生者亦当节哀。”
楚凇扬起身一礼:“有劳太子殿下挂怀,微臣惶恐。。。”既而沉声道:“臣以往年少浪荡,一味疏狂游乐,如今祖父已逝,楚家上下尽皆交于臣手,微臣虽不肖,却也知如今自身肩负数百人身家前景。。。适逢三年一度春闱大取,因此应届赴考,侥幸以二甲进身,蒙陛下圣典,忝为知事从六品参议,亦算不负祖父多年教养培育之恩。”
叶孤城见他神情言止间比曾经已多了几分沉着,隐隐有了一丝熟稳气息,而当年眉眼中的风流公子颜色,已被眼下肩上所要承负的担子淘洗得几乎不见,心下不由得微微喟叹一瞬,便知眼前之人,如今已真正是一名有担当的男子了。。。
“父亲!父亲……”
忽然间,一声稚嫩的童音从外间传来,不多时,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外面两步一摇地走了进来,一身绛红色银纹捧桃飞蝠丝袄,颈间挂着只紫金长命锁,越发显得粉雕玉琢,伶俐可爱,正是已经两岁大的叶玄。
他原本由侍女跟着在园内玩耍,却忽然不知怎地,定要见他父亲,侍女无法,只得带他至此,却被告知叶孤城正在见客,遂不敢打扰。但叶玄哪里知道这些,自己径直便朝着阁内走,众人怎敢拦他,只得一路放他进去便了。
叶玄乍见了叶孤城坐在远处的长榻上,顿时兴奋地咯咯直笑,跌跌撞撞地迈着两条短短的小腿奔了过去,叫道:“父亲!”
斜飞的剑眉不易察觉地轻舒,叶孤城伸出手,接住奔过来的孩童,叶玄一下将男人扑了个满怀,小手抓住对方的衣襟,咯咯笑着,道:“玄儿,想,父亲!”
叶孤城闻言,浅浅勾起了一向习惯于微抿着的唇,既而用食指刮了一下叶玄小小的鼻尖。一旁楚凇扬怔了怔,半晌,方低低道:“这位。。。是小殿下?”
叶孤城让叶玄舒舒服服地坐在自己腿上:“孤的独子,皇上赐名南康。”
男人向来寒冽冷清的眉眼间,此时已明显地浮上了一层温缓柔和的颜色,楚凇扬看着他面上神情,心中分不清是什么滋味,只呐呐道:“小殿下聪慧灵毓,想来太子妃娘娘,定然是端方贤度至极。。。”
叶孤城抚着叶玄头顶的手似是顿了一瞬,然后就有清冷低沉的声音淡淡响起:“孤已鳏居日久。”
楚凇扬就这么愣住了,既而很快沉默下来,半晌,才低低道:“微臣失言,请太子殿下恕罪。”
叶孤城用手止住叶玄想要将他一缕鬓发填到口中的动作,道:“无妨。”既而目光在青年身上停留片刻:“叶氏与楚家渊源非浅,楚老庄主已然仙去,以后若有难事,孤自会帮携。。。日后朝中为官,需谨勉勤砺,楚氏一族,尚要靠你撑持光大。”
楚凇扬揖然一喏,沉声道:“微臣谨记于心。”
“爹,大树,睡觉!”
出得阁来,叶玄一手揽着叶孤城的脖颈,一手兴致勃勃地指着前面,叶孤城抱着他,闻言微微一怔,而后轻扬唇角,笑道:“他在树下睡觉?”
乌黑的眼睛眨了眨,然后歪头道:“爹,睡觉,坐。。。”
叶孤城微微一笑,抱着他沿途向西走去,一路穿花拂柳,绕石经廊,直至走进一处极大的园内,远远地,便看见一袭白衣的男人盘膝坐在树下一张矮榻上,合目打坐。
叶孤城用指尖触一触叶玄的额头,轻笑道:“这是在睡觉?”说着,已经抱了他走到那人的身前。
放在膝上的手微微一动,西门吹雪眼睫略颤一下,随即就睁开双目,道:“叶。”
话音未落,一个小小软软的身子已经扑进他怀里,西门吹雪将其接住,叶玄抓了他的臂袖,用力攥住,咯咯笑道:“爹,坐着,睡。。。”
西门吹雪替他脱了鞋,叶玄穿着雪白的满绣锦袜踩在男人腿上,伸手去够他头顶的束发玉箍。叶孤城立在榻前,微微淡笑,道:“昨夜从你父亲那里回来时,已是后半夜,只睡了不足两个时辰。。。今日何不多休息。”
西门吹雪任由叶玄捉着肩臂上的衣衫,努力伸手去抓向头顶的白玉发箍,自身则用左手略略扶着他的腰背,以防他摔倒,一面抬眼看向面前的男人,道:“昨夜,可是扰到你。”
他回来时已近凌晨,叶孤城亦早早睡下,原本西门吹雪想要随意去一间房内休息,但他却早已习惯于在这个人身旁安睡,眼下一旦独自入眠,根本难以适应。因此西门吹雪最终还是回到了两人的卧房内,却即使尽量放轻了动作,到底仍还是让叶孤城醒了。
“没有。”叶孤城微一摇头,笑了笑,道:“昨夜你既是睡得极少,眼下便回房补眠一阵罢。”
西门吹雪方欲开口,就见束得整整齐齐的长发忽地自头顶泻落而下,却是叶玄终于抓住了上面的簪子,用力一扯之余,使得固发的玉箍立时松脱下来。
叶孤城见状,不禁好笑,伸手将这淘气的小东西从西门吹雪身上抱离,放到一旁坐着,然后走至男人身侧,替对方重新整理起散落的长发。
叶玄坐在一旁,仰头看着两人,他毕竟年纪太小,眼下已是午后,就忍不住开始觉得困倦,张着小嘴打了个哈欠,片刻之后,眼皮就变得沉重起来。
待叶孤城细细替西门吹雪整理完毕后,不经意间一瞥,就见叶玄已经垂着头,打起了瞌睡。
伸手将其轻轻平放在榻上一侧,叶玄吧嗒了一下嘴,便香甜地睡得熟了。叶孤城回身坐到西门吹雪身旁,淡淡笑道:“西门,你也休息一阵罢。”说着,就揽了对方的肩,让男人躺下,使他舒适地枕在自己的腿上。
西门吹雪微微侧过身,伸出右臂环住了爱侣的腰际,面容则埋在对方的腰间,然后合起双目,便要入眠。
隔着薄薄的衣料,男人的面颊贴在自己的腹部上,呼吸原本应该是清凉的,可是眼下这样紧靠着,就变得温热起来,透过几层轻软的衣衫,直传到肌肤之上。。。不过片刻间,叶孤城便几不可觉地蹙了蹙玄色的眉,敏感的腹部肌理禁不住微微绷起,最终实是有些难耐于这样的举动,伸手轻轻拿下西门吹雪环在自己腰上的右手,又扳过他的肩,让他平躺着枕住自己的腿。
剑眉略皱,漆黑的双目睁开,“怎么。”西门吹雪微微眯起眼,避开午后直射在脸上的刺目阳光,叶孤城低低道:“无事。”抬起左手,用长长的袖袂蒙在西门吹雪的面上,为他遮住了光线。
幽淡的清寒气息隐隐自衣料上传出,西门吹雪没有再说话,伸手握住男人搁在自己锁骨上的手腕,缓缓用拇指摩挲着,终于逐渐入眠。
叶孤城另一只手轻抚着西门吹雪漆黑韧长的发丝,看着遮在男人面上的轻薄衣袖被对方的呼吸拂得微微颤动,唇边就稍稍扬起一丝笑意。。。
眉尾忽抬,随即手指如清风般无声无息地拂过男人的黑甜穴,以便不使他被人扰醒。叶孤城抬起头,看向远处,道:“什么事。”
四十四。 翻手为云
管家自远处园内的垂花拱门间走近,立在叶孤城面前,道:“爷,有从天一堂传来的消息。”说罢,自袖内取出一张短笺,递与叶孤城。
左手手腕正被西门吹雪牢牢握着,叶孤城只得用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