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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梅问雪-第1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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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褪在膝上的白茧绸裤被重新拉好,又系上了腰带。这样突如其来的光明让西门吹雪下意识地闭上眼,随即又缓缓睁开,叶孤城埋首在他胸膛上,合起双眸,一缕叹息般的慵雅声线在西门吹雪结实的胸口间响起,让西门吹雪隐隐约约有一种错觉,就仿佛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完全是一场旖旎的朦胧梦境。。。“。。。西门,还好吗。”
  西门吹雪的气息逐渐开始平稳了下来,声音里,却隐隐还残留着些许难以察觉的暗哑余韵:“。。。嗯。”
  叶孤城用手随意描绘着对方衣领上的绣纹:“。。。我在边关处偶然射到一只环眼金雕,若非玄儿方才听见,被引了兴致过去,想必眼下,定然是跟了我一同过来。”
  西门吹雪抚摩着男人顺滑的发丝,道:“。。。昨日他还问我,你究竟何时回京,要央求你再说几回书。”
  叶孤城心下好笑,道:“我倒成了说书先生。。。天下间父母抚养儿女,果然是不易。”
  西门吹雪轻捻着他的右耳耳垂,微微眯起一双峻目,墨色的眼中,闪过极浅的笑意模样:“。。。给我说上一回,可好。”
  叶孤城的脸颊枕在他胸膛上,闻言便扬了一下眉,道:“那等哄小儿用的东西,你听它做什么。。。”话虽这样说,却也并不逆着西门吹雪的意思,但又总不能说那些讲给孩童听的故事,因此略一思忖间,忽然想到今日带回的那只雕,顿时就有了头绪,便道:“。。。左右无事,说说也罢了。”将右手五指插 到西门吹雪的左掌指缝间,与他双手交叠着握住,这才慢慢开口道:“'越女采莲秋水畔,窄袖轻罗,暗露双金钏。照影摘花花似面,芳心只共丝争乱。鸡尺溪头风浪晚,雾重烟轻,不见来时伴。隐隐歌声归棹远,离愁引着江南岸。。。'一阵歌声飘在湖面间,歌声发自一艘小船之中,船里五个少女和歌嘻笑,荡舟采莲。。。”
  窗边的鹦鹉蹲在架子上,垂着脑袋蔫蔫瞌睡,头上的嫩黄羽冠直竖着,在阳光中越发显得金亮。
  “。。。杨过一啸之威,震狮倒虎,这几句话发自肺腑,只震得山谷皆鸣,但听得群山响应,东南西北,四周山峰都传来:'怎地你不守信约?怎地你不守信约?不守信约。。。不守信约。。。'。。。”
  叶孤城停了声,拇指细细摩挲着西门吹雪身上那一点红色胎印,既而道:“。。。竟说了这般久。。。眼下已过午了罢。”
  西门吹雪应道:“是。”随即又问道:“。。。口渴?” 
  叶孤城说了半天的话,确是略微有些唇干,但此时又并不想与身下的人稍离片刻,因此只道:“没有。”话毕,又开口问他道:“。。。今日,先说到这里?”
  西门吹雪伸手从旁边扯过锦被,将两人盖住,然后环着叶孤城的腰,稍微侧过身躯,将他稳稳放到床内躺好:“嗯。连日劳顿,你多休息一阵。”
  叶孤城侧身枕在粟玉芯的绣枕上,狭长的双目微弯,道:“。。。你不问我,究竟下面如何?”
  西门吹雪陪他一同睡在床上,闻言,剑眉稍扬:“。。。自然是跳下去。”
  叶孤城眉心一动,随即就合上双目,唇角淡淡松缓:“。。。嗯,你猜得很对。”
  西门吹雪倾过身,在他唇上深深一吻:“形单影只十六载,自然不如同去。。。睡罢。”
  殿内静得一丝声儿也不闻,叶孤城一连近半月都冒着风霜赶路,尤其这几日,更是一路策马,赶在新春前回来,自然多少还是有些乏的,眼下又不曾有什么事,也就渐渐睡了。正睡得沉沉之际,朦朦胧胧间似乎是有些醒,就隐约觉得身边仿佛萦绕着一点轻浅的寒幽香气,于是便随手一伸臂膀,把那一具健颀的身躯搂在怀里,下意识地抚摩了一下,只觉入手处温凉滑韧,实在是舒适得紧,那样熟悉,又带着令人心安的花香味道。叶孤城的神识渐渐愈沉,心下最后想着的,是今天刚回府时,路过的那一片开得如火如荼的梅林。 
  西门吹雪闭目静歇了一阵,待听见耳边的呼吸已经浅得几乎听不到了的时候,才睁开眼。叶孤城犹自睡得正沉,一双玄色的眉淡淡舒着,西门吹雪伸手轻触了一下他的眉睫,叶孤城似乎是微微动了一下眉心,睡得更沉了些。西门吹雪见状,心下不觉温软,在男人的额头上亲了亲,便慢慢起身,下床去倒了茶回来,用干净的丝锦浸湿了,去轻缓地润他有些干了的嘴唇。叶孤城想来是本能地感觉到周围的气息太过熟悉,所以毫无防备,完全放松了精神,因此也不醒,只还睡着,露出大半边侧颜,双唇微微动了一动,将那唇上的水渍轻抿了一下。西门吹雪平生冷心冷面,剑之所向,即便是女子,也是向来毫不留情,丝毫未有过怜香惜玉之意,但此刻见着叶孤城颊畔鬓边散着几缕墨色的发丝,那一张睡颜宁谧而安静,冷冷峻峻,双唇下意识地去抿唇瓣上的水分,虽与女子的柔弱楚楚之态完全搭不上半分关系,却还是让他胸腔里的一颗心渐渐温软得紧,再提不起一丝往日里冷硬的心肠,用手上的丝锦蘸着茶水,替那人将唇一点一点尽数湿润了,然后就坐在床沿上,用手极小心地轻抚着男人的面容,安静地看着眼前这自己不知已看过多少遍的景象。 
  手指及处,是白莲一样温凉的莹白肌肤,指尖掠过,仿佛就是在触着一瓣花,一块玉,清峻的容颜在此刻沉睡时显得稍微柔和了一点,长眉,眼睫,头发,都是墨漆一般的黑。西门吹雪将那发丝顺得整齐了些,想起以后若是这一头青丝渐渐变白了时,自己也还能够像此刻这样替他掖在耳后,心中忽然就觉得有些淡淡的欢喜。
  他和他已经认识了五年,可这样的日子,五年太少,就是五十年,也是远远不够的。。。 
  叶孤城没有睡很久,外面隐约有一道箫声悠悠,奏的是一曲《梅花落》,被风吹得兜兜转转。又过了一阵,箫声停了,不久之后,就有人走了进来。
  西门吹雪走近床边,伸手掀起帐子,就看见里面叶孤城正坐起身来,将身上敞着的中衣系好,头发有些散乱,微微抬眼看着他,问道:“。。。什么时辰了。” 
  西门吹雪道:“未时三刻。”
  叶孤城听了;下床一件件穿上衣物,一面系着腰带,一面走到书案前,拿起一张空白折子翻开,然后就拈着右手的衣袖,开始磨墨。
  西门吹雪手中执着竹箫,拇指在上面慢慢摩挲着,声音沉沉:“。。。有要事?”
  叶孤城拿笔蘸了蘸墨,闻言,便说道:“这一路我静观元蒙诸人,眼下,元蒙已渐有大成之势,多则二十载,少则十年,想必就有久积蓄势,一朝待发之举。。。上回我已和父亲于此事之上,大略谈了些,此次便上一个折子,一一详细奏明才好。”
  西门吹雪走到他身旁,看着他动笔,不一时,眼见他笔下墨字一一蜿蜒而就,忽然开口道:“。。。以利为刃,暗中蚕食元蒙国本。。。如此,确是可免中原刀兵之祸。”
  叶孤城抬头看了看身旁的人,微微点了一下头,道:“利用两方贸易一途,诱使元蒙自毁根基。。。只是此举颇需时日,并非三五年就可见效。”
  叶孤城以指节轻扣着书案表面,“古来游牧一族一惯喜好骚乱中原,开始时大多每每在劫掠一番之后,便迅速席卷财货撤回,直至逐渐演变为大规模争战。。。疮藓之疥,终成心腹大患,往来反复,就终究渐渐磨去中原元气。汉人一向信奉中庸仁义之道,古来各朝一干文臣,皆是口口声声仁义道德,宣扬以德教化之道,我如今这一番行事的目的,最终也不过是父亲与我两人知晓罢了,不然那些书生,还不知要如何聒噪,想必又要满口‘礼义之邦,需施仁德教化’之类言语。。。实是令人厌烦。”
  西门吹雪冷然皱了一下眉:“腐儒误国。”
  叶孤城微微颔首:“不错。。。当年隋炀帝三征高丽句,兵力上百万,却竟不得攻克小小弹丸之地,于我看来,终究不过是不够辣手罢了。。。其实隋炀帝何必将百万人倾巢而出,只需一次十万人,便已是足矣。。。每次派兵出征高句丽,不必攻取城池,亦不需占据土地,只要见人即杀或掳,见钱粮则抢掠一空,毁田烧城,人、物尽皆一清而空。。。如此,只需往来反复几载,不但高句丽定然再支撑不住,且又能因为经过多方征战洗炼,而淘练出一支精良强兵。这般在我看来一举两得之事,若是说与那班文臣书生知道,想必就要指斥‘暴虐无道’、‘仁义崩坏’。。。西门,在你看来,认为我方才说的办法,究竟如何?”
  西门吹雪以手抚摸着竹箫,声音冷冽:“。。。能杀人的剑法,便是好剑法。”
  叶孤城沉沉‘嗯’了一声,既而提笔在折子上继续一一书写,一面说道:“不错,你我皆非心慈手软之人。。。‘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前人之语,果然总是有些道理。”
    
一百二十。 爱江山更爱美人 。。。
  西门吹雪听了他这样一番言语之后,虽未接话,但神色间却分明是颇以为然,十分赞同的,随即顺手替他多磨了些墨,从砚台旁边的玛瑙盒子里捻一撮香粉洒进去,使得墨汁里除了墨香之外,还更增一缕浅浅的白梨甜香味道。叶孤城手上微微一顿,暂时停了笔,抬眼去看身旁的男人,唇线淡淡稍弯,道:“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西门,我有时会想,叶孤城的福气,也许实在是太好了些。。。”
  他徐徐说话间,面上的神色虽然仍是没有什么变化的,但语气之中那一点温柔缠绵之意,却是再无掩饰了。。。西门吹雪磨墨的手仿佛是微止了一瞬,眉峦下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朝叶孤城看过来,就似乎是依稀有一丝光亮慢慢晃入了那深邃的眼底,里面原本冷镌稳静的目光,便逐渐有了波澜一般的些许漪动。叶孤城能够感觉到对方此刻这样安静的视线中那毫无保留的专注与热情,于是就搁下笔,似乎是想要去握西门吹雪的手,但还未待有所动作,就仿佛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从书案前站起身来,走到放着各式玉器古玩的多宝格架前,自最上面的一层中取下一只不大的描钿玉匣,回到书案旁。
  西门吹雪看着他打开玉匣,里面的东西很熟悉,是几张素白的信笺,正是那三年中他们之间写过的几封信,如今已放在了一处,细心保存了起来。叶孤城从几张信笺下面抽出一样东西,放在案面上,旁边西门吹雪的目光在落于上面的那一瞬,忽然就微微顿住了。
  暗花底纹的海棠大红笺筏,用展翼傍飞的鹣鹣绘饰红笺上方,下面则有枝干合生在一起的相思树,喻示着‘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之意。。。 
  是合婚庚帖。
  西门吹雪的手指缓缓触在了那大红的笺子上。正静静凝目之际,叶孤城已站在了他的身后,胸膛贴在他笔直宽健的脊背上,莹白修长的手从书案间拿起了笔,递进西门吹雪的右手中,随即就这么覆着男人的手,让笔尖蘸饱了墨汁,然后就在那海棠大红笺筏上轻轻落下。
  '。。。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采苦采苦,于山之南,忡忡忧心,其何以堪。汝心金石坚,我冰雪洁,拟结百岁盟,忽成一朝别。朝云暮雨心云来,千里相思共明月。。。'
  两只同样修韧有力的手,执着毛笔一撇一捺地认真在那一张大红笺子上极慢极慢地写着字,一个个墨色字迹在柔软的笔尖下流淌出来,浓浓的墨香当中,隐约泛着一丝白梨清甜的味道。。。西门吹雪惯于持剑的右手稳若磐石,手中的笔也是平稳得没有丁点儿微颤,但那笔下透出的力道,却已似是要穿透纸背,将每一个字都牢牢刻在上面。。。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了笔。叶孤城垂目看着红笺上的字,心里一时间,忽然就仿佛涌起了一股平息不去的淡淡欢喜。那合婚庚帖上的墨字渐渐干得透了,叶孤城伸出手,想要将其收起,身旁却忽然有一只冷白的手掌在他之前拿起了那张海棠大红笺筏,凝目端详,良久,才将红帖仔细地重新放进案上的玉匣当中,轻轻合上盖子。
  一时间殿中静得一丝声音也没有,两人都不曾开口说话,周围的气氛在一段时间之内,是一种默契一般的沉静。忽听‘嘎’地一声,却是那鹦鹉自瞌睡中转醒,朦朦然拍打了一下双翅,舒展筋骨,同时,也就打破了这安然的静谧。
  叶孤城定一下神,既而就探手去取那案上的玉匣,要将其放回原处。刚伸出右手,身旁西门吹雪就托住了他腕间的衣袖,道:“。。。如何染了墨。”
  叶孤城定睛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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