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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梅问雪-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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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他的兄长,身体里,流着和他同样的血。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无可避免的想起下午那场疯狂而绮丽的梦境,男人寒凉的气息,强健颀拔的躯体,冰冷却能激起火焰的触碰,从额角滴落下来的汗水,还有铺天盖地的飞雪和白梅。。。
  青年盯着那润泽的唇。他想要狠狠地吻上去,咬上去,也想最轻柔地去吮吸,最温存地去膜拜。或者被男人紧紧拥住,箍得几近窒息,被这高贵冷漠的唇亲吻,像情人间充满爱欲的吻,像兄弟间罔顾伦常的吻,热情的,柔和的,漫不经心的,粗野的,让自己欢娱,痴迷,挣扎,流血,都无所谓,无所谓。。。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觉得酒是如此美妙的东西,因为它,他能够睡在这个人身边,也因为它,让他可以做一些即便被发现,也不会让人认为不妥的行为。。。
  于是青年口中迷迷糊糊地喃了一句什么,如同一个最标准的,醉酒睡着的人,翻过身,贴住了他兄长的身侧,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搭在了对方的腰腹上。
  睡梦中,忽有人将他并不紧凑地半拥住。叶孤城下意识地意欲伸手去握住那搁在腰间的手掌,却突然想起此时身在王府,身边睡着的,并非是那熟悉的男子。狭长的眼微睁,正听见靠在他身边的青年含糊不清楚地呢喃了一句:“青歌……”


 一百五十八。 寿辰
  叶孤城微抬了眉,将青年的手自腰间拿开。青年唇间低喃了一句什么,把半边脸埋进枕头里,沉沉地似是又睡了过去。叶孤城打量几眼窗外的雪光梅影,不一时,便听见旁边人匀淡的呼吸声,于是自己也不禁有了三四分倦意,双目微合,静卧而眠。
  
  雪后初阳,一片白茫缥缈。
  剑光处,啸如龙吟,清若凤唳。满院白梅迎寒盛放,剑风斜掠,激起一天一地的飞花落雪。
  青锋倏鸣,粼粼寒光映亮了整个冬日,剑尖直指,刺破了一片片飘飞的花瓣。 
  剑遏流云,袖挽飞雪。不过是一瞬,整个院落便仿佛重新迎来了一场鹅毛般的大雪,漫天飞舞的轻白中,不知是雪还是梅,却没有半分停在男人的身上。。。
  
  青年醒来时,身旁的被褥早已凉了,人去床空,室中唯余丝缕淡淡檀香气息。他慢慢自榻上起身,外面的天还不是很亮,日头刚升起些许,隔着窗户,就看到一个雪白的人影正收了剑,然后往屋内走来。
  男人只穿了昨晚睡前的单衫,手内掣着把通身玉白的长剑,进来后见榻上人已醒,便道:“今日父亲寿辰,你也应回去准备一番。”说着,坐在一把璃纹雕椅上,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块白色的丝绢,将那长剑缓缓自鞘中抽出,仔细擦拭着。
  那剑身明若秋水,寒凉入骨,透出一抹隐隐的碧色,似有还无,清厉至极。 
  青年下了床,一面笑道:“今日也是大哥生辰。勖膺先回去收拾,昨夜酒醉,怕是扰到大哥了。”一面说,一面从衣架上拿了大氅披好。
  叶孤城并未抬头,只道:“去罢。”手上仍缓缓拭着长剑。
  青年出得房来,但见冬雪初霁,日色清朗,四下望去,唯觉浩然明丽。他伸出手,掌心中,赫然躺着五六根方才在枕间捡起的长发,他低头以唇轻触一下,面上浮出微微笑意,这才扬起手,让那几根乌丝随着风飘飘而去。
  
  日头已升得高了,满地里阳光遍洒,回廊,庭院,楼阁,树上,皆挂着数不清的大红灯笼,青石的地砖上铺着层厚重的红地毯,府内下人穿来走往地忙碌,宾客如云,锦绣满间,却并不见嘈杂繁乱。 
  众人陆续进得厅中落座,远远便见堂间南王一身正装坐在上首,身后右侧挂了一道厚厚的帷帘,后面坐着王妃并三位郡主。南王右边下首坐着名弱冠模样的俊美青年,华衣锦裳,是在座诸人皆见过的,而上席旁边还另置了一处席位,只略比正座往下移了几分,上面坐着名身材峻伟的男子,因相隔甚远,倒也看不清楚容貌,只见寿宴之上,却是一身雪白袍服,正微微侧首,与南王说些什么。
  众宾客见这人如此受南王看重,心下便知定然是那位归宗不久的大世子了。不一时,堂外鞭炮开始轰响,于是美酒佳肴,珍馐馔味,如流水般从正堂各个角落由侍女款款奉上。众人先向王爷齐齐祝了寿,这才正式开筵。
  朱红的殿堂,朱红的长毯,彩绘流金,酒醇肴香中,坐着一身白衣的男子,乌黑的长发一泻而下,并未束起,只用几串碎曜石结在头顶,直坠至肩头,身上是一件纯白色广袖交领锦缎长袍,腰间围着条扣玉长绦,右手正执了只玉壶,慢慢往杯内斟酒。 
  叶孤城持起酒杯,向端坐在席间的南王道:“愿父亲长寿。”说罢,将一整樽美酒一饮而尽。
  南王满面笑意,亦执杯道:“今日也是你生辰,我儿自当多饮些才是。”说着,也满饮了一杯。
  既而下首世子亦把盏祝寿,帘幕后,但见人影绰约,王妃带着几名郡主也说了寿词,敬了酒。南王连饮三杯,这才对旁边叶孤城笑道:“眼下酒也敬过了,为父知你向来不喜这等场面,何时你惫怠,便离席就是。”
  叶孤城淡淡道:“是。”
  
  “王爷今日兴致倒是颇高。。。”
  一行四五名锦裘华氅的年轻人正朝着偏园一处专门供人暂时休憩用的屋舍走去,为首的青年听了,含笑道:“难得我大哥从南海回府祝寿,父王自然不比往常。”
  一名紫衣年轻人道:“晚间还有筵席,我现在却是有几分酒意了。。。”另外一人听了,只嗤笑道:“你不是号称‘千杯不醉’的么,怎的眼下这般不济事,莫非是王府中美人太多,看花了眼,‘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那紫衣男子轻笑一声:“美倒确实是美,但都还不是绝色,又怎比世子园中那位心爱的美人?”
  又有一名貂裘皂靴的弱冠模样年轻人低笑道:“你这人,莫非又动什么脑筋不成,小心世子将你撵了出去。”
  青年听闻,微微一笑,道:“若是别人,你只管看上,我自然给了你就是。他么。。。我却是舍不得,只让他过来,弹个曲儿罢。”
  众人皆笑道:“世子倒是惜美之人。”于是便吩咐侍从去拂霞阁唤青歌过来。
  
  房中燃着火炉,并无一人在此,几名青年于是进屋歇着,吩咐跟来的随从张罗茶果。不一时,就有在外面服侍的下人掀开挂在门口的帘子,随即便有一名少年抱着琴,静静进了室中。
  这少年不过十六七岁模样,面白如玉,长长的的眼眸带着褐色,如水晶一般晶莹剔透。清秀精致的眉眼,似笼着一层烟雾一般,颇有几分润净萧渺的意味,便如同云散月升,雨落秋水,说不出地动人。
  他似是刚刚在午睡中被叫起,长长的睫毛微颤了几下,清亮的眼睛里蕴着丝迷蒙,脸上兀自有些微的红晕。丝缎般的头发有些睡散了,来不及好好束起,却格外添了一份慵懒的美。房中的俱是大家世族公子,什么美色不曾见过,却仍是因这水墨画一般清雅宜人的少年而眼前一亮。
  青歌甫一进了屋内,便见四五名华服青年或坐于椅上,或半卧在软榻间,正懒懒谈笑着。室内陈设并不繁复,只置着几张雕花纹绣的桌椅矮榻,四周坠着五色锦缎的软烟罗帐,几面摆放着各色瓶器玩物的紫檀木格架立在墙角,旁边一具描金铜鼎内,热热烧着炭火。
  青歌来时便被告知要为众人抚琴,因此缓缓行了礼,道:“见过世子。”
  他的声音有着少年男子特有的明脆,却又十分柔和,清清亮亮,让人听了,便如同温泉浸过心间。方才那名紫衣青年半靠在绣榻上,笑道:“世子当真好福气。”
  青年微微一笑,斜倚在一张堆满了软枕的矮榻间,道:“你且挑几支曲子奏来。”
  少年应了一声,既而抱了琴走到一张摆好的长几前,自己净过手,又往一旁的六孔兽头小香炉里添了些香,然后才跪坐在绣垫上,抚起琴来。
  十只柔软纤长的手指划过琴弦,流出一连串清越的琴声,柔宛动听。在座众人皆是大家士族出身,见过多少著名乐师,但与这少年琴技相比,却是少了几分空灵清新之意。
  琴声悠长轻缓,颇有些静心安神的味道,少年微微垂首,目光只看在琴上。他眼中本就有淡淡的睡意,同那琥珀色的瞳仁融在一起,便如同那雨后烟笼,晓花春月。几缕青丝松松垂在颊边,衬着他白皙的肌肤,动人之极。
  一曲未毕,忽有轻微的悉索细声自室中响起,夹在轻柔的琴音中,尤为明显。青歌一怔,手上便不由得一顿,将琴声停了下来。
  众人循声看去,声音正是自后面幔帐内传出,里面另有一室,仅以两扇白纱门隔着,亦是供人休憩所用。
  青年微皱了皱眉,起身走至幔帐前,将纱帘拂起,一手便将拉门向两边推开,却忽讶道:“大哥?”
  内室中光线晕黄,只见一张青色的藤条长榻上半躺着一身白衣的男人,眉眼隆峻,神情淡淡, 腰下盖着件白裘。榻旁放着只小几,上面摆了盘脆酥点心,一只白貂正蹲在边上埋头啃吃,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
  青年一怔之下,随即笑道:“原来大哥也在此处。”男人并不起身,只继续斜靠在榻上,道:“酒宴已散了?”
  青年应了一声‘是’,又补充道:“晚间还有一场。”
  屋内其余几人此时已过来见礼,席间相隔较远,并未看清这位南王长子形貌,眼下乍一见到,皆不禁心下暗暗吃惊。青年知道男人不喜与人应付,便将几人带至房外,吩咐一名管事挑府中几名最上等的美貌女子服侍,一应事物,皆备办妥帖。众人相视而笑,遂携奴唤仆地与管事去了。
  青年返回屋内,正见到男人半合着凤眸,右手支颏在榻上闭目而憩,青歌垂手立在墙边,室中唯闻那白貂啃吃点心的细微声响。他看着少年玉也似的面庞,忽心中想起一事,一时间不由得双手紧握成拳,咬一咬牙,既而将青歌招至房外,低声吩咐了几句。青歌未及听完,双眸便已睁大,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满心想说一个‘不’字,却只听青年道:“进去罢。”话音甫落,已转身朝远处走去。
  叶孤城正欲再休息一时,却忽觉又有人进了房内。他并未在意,直到那人脚步已颤巍巍到了近前,又有一阵衣料摩擦的细响,才微一抬眉,睁开了眼。
  面前是已脱了外衣的少年,正微微抖着手,去解腰间的系带。叶孤城没有动,只看着少年,略皱了皱眉峰。
  青歌见男人睁开了眼,一双狭长的眸不带任何色彩地看着自己,原本已颤抖的手,便抖得更厉害了几分,几乎已解不开腰间并不复杂的扣结,只能跪下身,低低道:“青歌奉命来服侍大世子。。。”话音未落,眼眶里已隐隐浮起一层水雾。 
  不过是让自己的男宠来服侍一回兄长而已,这样的事情在公侯王爵府中其实再常见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从不敢有所妄想,却仍在听到那人要他来伺候另一个男人的时候,心如刀割。
  是了,无论平日里怎样宠爱,他到底,也只是一个卑微的娈侍而已。。。
  眼前忽现出一双雪白的缎靴。青歌抬头望去,就见男人已从榻上起身,漠然道:“回去罢。”言毕,披上裘袍便向屋外走去。
  
  青年走在路上,面上神情变幻莫测。他向来在羌圜苑一处十分留意,上回叶孤城在王府中住了一段时间,南王那日刚吩咐下人在平日供应上处处备上两人份送去,他便已然知晓,其后又经了一番动作,终于探知兄长院中另住了一人,且应是个男子。
  他骤惊乍怒之下,又不禁有些暗暗欢喜,怒的是嫉恨有人竟能与他眼中高不可攀的男子耳鬓厮磨,欢喜的是那人毕竟尚且还有着七情六欲,还是一个‘人’,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指望。方才命青歌前去服侍,也不过是存一点试探和确定的意思,想知那人是否当真对男子并不拒却。他为人一向聪慧精明非常,但饶是他这等人物,此事却也做得莽撞了些,眼下就有几分后悔,想来若是令叶孤城不快,却又要如何?可这世间任你何等人物,于情字一事之上,也不过与常人仿佛,便是再克制瞒藏,也终有失了方寸之时。。。
  正心思繁乱间,忽见有人走在前方不远处另一条路上,一身白裘,身材峻挺,正往后头羌圜苑方向行去,可不正是心中那人!
  青年一见之下,就知不曾事成,心下不禁半是失望,半是暗喜。定一定神,忙快步赶上前,唤道:“大哥……”



一百五十九。 那个人;不是我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纳兰涟柯远远站在一棵积满了落雪的树下,遥望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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