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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察觉到这份矛盾时就应该吃掉他的。这个人没有作为共生者的价值,却是作为食物的佳选。
埃丽西斯忽然觉得喉咙干渴起来,那个岛,供给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饕餮之宴的岛屿,从那里生还的唯一幸存者,竟然数次从她面前全身而退。
如果说不存在偶然,只存在必然,那么这其中真会有什么缘由让她不想杀戮吗。
他是食物,她却不想把这个人当做食物——因为她对他存有恐惧。
那么在他用枪爆掉她的头颅之前,那时她又为什么坚信他会成为一个有价值的共生者呢?
埃丽西斯陷入了错失食物的后悔情绪。
先不论其他了,她对自己都有许多不了解。神明可以被杀,神明无法复活。
那么,复活的神明是怎样的存在,又因什么而遭受永久沉眠的诅咒。现在能找到的当事人只有自己,但只要想到那里,她的思绪就如同被无数暧昧而柔软的海藻缠绕住般,始终无法清晰。
“你父亲来了。”图书管理员好心地告诉她,将她寄放在这里的神父来接她了。
埃丽西斯将书还给他,看见管理员胸膛里隐隐若现的红色搏动,察觉自己明显食欲不振。在有信仰之力的状态下,她只会在信徒精神力薄弱时偶尔饥饿,而现在这种看到食物也觉得乏味的状态大约是“挑食”——在意识到自己曾放弃很优秀的食物后,她对普通的食物已经无感了。
“在图书馆时,我感觉到你的精神力忽然接近极值点,然后又猛地跌落,回到常态。是有谁快死了,然后又被救活了吗?”
“不是。”绮礼纳闷于她的猜想,“父亲向我介绍了他的朋友,两人一起向我解释了我手上忽然出现的令咒到底是什么。你会有那种感觉,那可能是因为他们忽然开始绕着我转圈说话,那会我的确心跳加速。父亲让我去英国替他办点事,然后就回日本准备这个任务。至于具体的情况,我会在飞机上向你说明的。”
……
…
艾因兹贝伦城。
四年前,艾因兹贝伦的族长阿哈德雇佣他参加一场魔术师间的秘密战争,从那时起切嗣就结束了居无定所的生活,一心一意为那场战争做准备。如今距离那个时点还有三年,在冬木那边打探消息的人报告说出现了新的令咒持有者,创始御三家之一的远坂家族长和他的弟子。
在娜塔莉亚死亡之后,切嗣以为已经失去了最后的家人,从此自己的人生将与情感无缘。但是他现在又得到了家人,有了妻子,也有了女儿。他还记得阿哈德带他去实验室一同见证爱丽斯菲尔诞生的那天,就在他以不以为然的语气说原来圣杯之器就是这样的家伙时,爱丽斯菲尔忽然睁开了眼睛。那时,透过水槽所看到的她的眼睛,那充满神秘的绯红色目光将他完全诱惑了。
察觉到爱丽斯菲尔已经在书房站了一会儿,切嗣摁灭了烟。他为她拉开椅子,让她看书桌上的笔记本屏幕:“爱丽,有两个席位确定人选了,但是资料还很少——是远坂的现任当主和圣堂教会的代行者。在这么早的时间就被赋予令咒,这两个人一定有强烈的需要圣杯的理由。”
“无论要面对什么样的人,切嗣,你只要朝着自己的愿望前进就可以了。”爱丽斯菲尔知道切嗣的话语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担忧,所以用明朗而温柔的话语安慰他。
“那意味着一切惨剧的终结。”切嗣不自信地,低声呢喃。愿望的达成,也意味着身为容器的妻子的死亡。在得到家人时,他就注定又一次失去家人。
既然如此一开始就没有情感就好了——他也不是没这样想过的。但他实在不知道舍弃情感的方法。
“那也是我的愿望。”八年来,爱丽斯菲尔一直如此温柔地鼓励他。她完全将自己当成他的一部分,并以他的愿望为自己的愿望,她毫不在乎丈夫愿望的达成意味着自己的终点,“让世界上不再有因命运而哭泣的人。我期待着那一天快点到来,那时,你回到这里时,一定要带我们的伊莉雅斯菲尔去看看那个温柔的世界,那孩子出生以来还没有去过外面的世界。”
第14章 Act。13 嫌隙
时光如同岩壁上滴落的水,以令人绝望的姿态,缓慢地,一滴滴地落下。就像某个人的泪水,在他年轻英俊的容颜上流淌的泪水,不断不断地落下。
他慢慢地抬起头,看向自己。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里混杂着骇人的愤怒和绝望的笑意,他眼中的泪水仿佛永无止尽,不断不断地落下。
他眼中仿佛燃尽生命一切热情的绝望自弃,是年幼无知的自己在没有色彩的世界中所看见的唯一光辉。
想要吃掉这个人类——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冲动,撕裂他的喉咙,挖出他的心脏,踩烂那双有夺目光辉的眼睛。
“你是——?!”
身在梦境中的她意识到男人的身份,但那个名字呼之欲出的同时,一切都不见了。
海藻以曼妙的姿态缠绕住她的思想,将她温柔地包覆,然后她不断地下沉,在那片冰冷的深蓝海水中,度过千年孤独的沉眠。
她在闹钟叫响的同一时刻按下了闹钟。闹钟忠诚地记录时间。
1994 / 1/ 4 06 :30
千百年来,时间没有快过也没有慢过,是比神或是岩石更值得信赖的永恒不变的冰冷伙伴。
绝对的噩梦,她惧怕他并且想要吃掉他,而他杀死了她。
面对卫宫切嗣时,也有同样的感受,那感受可能是来自生存恐惧,这两者都没有将非人类当做有资格凌驾他们的存在,于是她的生存价值被否定,进而意识到有被杀的危险,产生了恐惧。
“没关系,我已经知道你了。”埃丽西斯拥着被子坐起来,用手捂住脸,好一会儿,惊惧引发的惨白从她脸上慢慢褪去,她的神色恢复了平静,“Enki——”
某个满身鲜血破烂不堪的形象自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否定地摇头,然后低下头,用手在脸上抓下几道可怕的深浅不一的血痕,伤口被撕裂又迅速愈合,如此重复无数次后,她终于确定了那个名字。
Gilgamesh。
……
…
埃丽西斯的面前摆放着一杯血红液体。尽管食之无味,但她还是不能完全离开它——在知道死徒这样的存在后,她不愿意将自己和野兽混为一谈,所以不再顺从欲望去偷偷撕裂人类的喉咙。但有时难以克制的渴望依旧会出现,那时就需要人血来缓解了。
这几年来,她的生长极为缓慢,现在看上去也顶多十四岁左右。但埃丽西斯是不会挑剔躯壳的。因为她的脸上之间其实有一道看不见的裂痕,如果成长得太快,那道裂痕就会很明显。
“远坂时臣还在苦于选择吗?”埃丽西斯说。
绮礼专心于眼前的一沓厚重资料,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她:“似乎打算翻遍历史与传说,找到最富胜算的英雄。”
“我有一个建议,我能说吗?那个英雄的确享有盛名。但我提起他是因为个人原因,你知道我曾经被确实地杀死过吧,那时的那个男人,如果能被召唤到现世,我就能询问他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了。”
这次的回答快了一点,他合上面前的合订本:“如果的确是强大的英灵,我想时臣会采纳的。”
“那是个连神明都不放在眼中的自视甚高的半神——不过我知道能够确信召唤出他的圣遗物。”埃丽西斯拿起面前的香槟酒杯,晃动着其中的血液,忽然说,“真是庆幸,那时没有咬你。”
“你不是死徒,我想教会监禁你时就验证过这点了。”
埃丽西斯举起酒杯,然后闭上眼睛,将那些液体滑入喉管:“被切分成数千块都能再度拼接,现在想起来,也许是相当奇妙的场面呢。尤其是在学习道德之后——我是怎样罪不可恕的存在,又是怎样不合理的存在,这些都能够理解。不过我还是得这样活着,至于那个男人,我是否该感激他呢,他几乎做到让我永远不能再度来临这个世间了。”
“今天的话尤其多啊。”绮礼感慨般地说。
“回忆不仅让人类伤感,也能让恶魔变得有些人情味。”埃丽西斯睁开眼睛,她的眸底深处残存着一缕暗红,“神父,如果远坂时臣愿意召唤他,我可以去冬木市吧?”
“基本上,席位快满了,除却远坂、艾因兹贝伦、间桐,在时钟塔教学的阿其波卢德也被赋予了令咒。”
“艾因兹贝伦……”埃丽西斯重复这个姓氏,天花板上的吊灯爆裂开,几星火花落在餐布上,她呆呆地看着事故发生。
不曾察觉的愤怒,通过这种形式表达出来了。
绮礼选择无视这件事,他说:“艾因兹贝伦雇佣了一个杀手来辅佐他们的魔术师,为了加深彼此的信任,似乎让他入赘成为了那个魔术师的丈夫。”
“信任是这么轻易就能建立的吗?既然是杀手,一定什么都不信任吧。”埃丽西斯不以为意道,卫宫切嗣能轻易杀死至亲——他一定是人类中的异类,这个男人绝对不会相信任何人。
“你太绝对了。”提及此事时,绮礼的语气一扫之前的平淡,“他是个一直以来对金钱毫不关心,为了某种理由才出没于各种随时可能丧生的危险场合的人,那样的人到底是为什么卷入这种战争,也许正是因为他心中存有某种信念……”
“那么绮礼你又是为何参加进来了?愿望也好,战斗也好,都是与我们没有关系的事。”因为她比任何人都能直接地感受到神父的情绪,所以她直觉这种兴趣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你出现在了这里,并为三年前才认识的师傅卖命。说不定那个男人也跟你一样,把这件事当做必须完成的工作一样来做……不会有其他理由。”
绮礼终于疑惑了:“埃丽西斯,你在害怕?”
“没有,因为你的情绪先变得奇怪起来,我才受到影响……”
“不,你在害怕,我能够感觉得到。”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时,那时,信仰我的那个人正计划暗杀我。”埃丽西斯面无表情地看着桌面中自己模糊的倒影。
绮礼很快明白她意有所指:“我不会那么做的,我们只有一起生存下去——只有这一条路可以选择。你要知道早在十一年前——早在那时,我就已经是你的共犯了。”
“那个老人,他得到了一种交换身体的秘法,他想要神的永恒。所以我想,也许他根本就没有信仰过我,所以我只会一直被蒙骗并自以为是。”埃丽西斯说,“你对我说过,脱离原始本能之后,野兽才能成为人。我想一直以来我连人的程度都没达到,只能算是野兽而已。如果连神父也不愿教我的话,我会害怕,那不是生存恐惧,而是——”
她的手指紧握,手背上的青筋凸出,她害他失去了求解答案的过程。当她越懂事理,她就越明白自己曾经犯下了怎样的过错——嫌隙起初都是细微而看不见的,但是时间会让它膨胀。
“你跟我一起去冬木吧。”绮礼从衣架上取下外衣,“至于你想要的那个英灵,我会设法说服时臣。”
第15章 Act。14 少女
“我们要比其他人更早地召唤Servant,这是父亲和师傅决定的。”绮礼补充道,“可以事先决定好的职阶有两个,Assassin和Berserker。我们召唤其中的一个。”
“Assassin吗?符合你此番作为,潜伏在阴暗地方窥探,伺机而动的暗杀者。”埃丽西斯靠在阳台边,看着绮礼在地板上画着极其简易的魔术阵。
“你说的可真是……不好听。Assassin可以预先设定为继承哈桑.萨巴哈之名的一群暗杀者,对于代行者来说的确是最方便的英灵了”绮礼画好了最后一个符咒,站起身来。
埃丽西斯把双手拢在白色毛边的宽大袖口里:“吉尔伽美什的圣遗物是,世界上第一条蜕皮的蛇的蛇蜕化石,找起来会困难吗?”
“对于时臣来说,只要它存在就能找到。事实上,他的确找到了。”
埃丽西斯愉快而短促的笑了一声:“复仇有利于心血管健康,会让绝望自失的年轻人找到苟延残喘的勇气。想必,他在把我砍成两半时得到了那样的体验——那个男人。”
“现在把圣遗物放到祭台上吧——对于召唤Assassin来说实在多此一举,不过时臣要十成的把握。”绮礼吩咐她道。
……
…
和三年来的任何时候一样,少女沉默地跟在养父身后,在一层的走廊尽头分开,之后神父会去远坂家的地下工房,少女则会去一楼的育儿室。
在远坂家的佣人看来,虽然她很少说话,但她给人的感觉绝不是一个寡言少语的孩子应有的羞涩内向。恰恰相反,虽然她的容貌稚嫩而端丽,她给人的感觉却是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