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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先生,这个称呼说明小庄此刻心情差到了极点。)
高傲的他显然不想谈论昔日的耻辱。
但不谈不等于芥蒂不存在。
他眼神如此狞恶,活像被困在地狱中的厉鬼。
这些年他一直在地狱里。是自己酒后失德把他推下去的。
所以,不惜任何代价解救他,是自己应尽的责任。
“小庄,对不起。”盖聂一横心,直奔主题。
“哦?盖先生何出此言?”
“当年的事,我对你不起。”盖聂沉声说道。
“当年的事我记不大清了。我很忙。”
“当年,事后,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掩盖……唔,对不起,我不该明知故问。”
“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意义?”
“小庄,我犯下如此大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师哥,其实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师哥,你我之间,总有一天会有一个倒下。
可是鲨齿高高举起,却并未重重砍下。
不管对方犯了怎样的错,不管自己心中多么愤怒,下不了杀手,就是下不了杀手。
(小庄。小庄。)
于是,盖聂话至中途便改了口:“如果你下不了手,要我自裁谢罪,我也心甘情愿。”
“我……下不了手?”
一直冷静而自制的卫庄终于失去了理智。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鲨齿的剑柄已重重击在盖聂前胸,一举敲断了六根肋骨。
“小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盖聂挣扎着,吐着血,道歉。
大概是断骨刺破了肺,他呛咳得很厉害,呼吸之间,口鼻冒血。
打倒盖聂,聆听他粉身碎骨的声音,原本是卫庄梦寐以求的快乐。
可他此刻完全无意自保,一味道歉,卫庄哪还有半点恃强凌弱的快感。
心头的邪火霎时就灭了,卫庄没滋没味地派人叫这个据点唯一的郎中妙手人屠进来给盖聂疗伤,然后没滋没味地离开了客房。
——卫庄一直没有办法下决心杀盖聂。
——高处不胜寒的滋味不好受。
——卫庄不需要友人不需要爱人,需要足够强劲的对手。
可惜看盖聂这副样子,就算养好伤,也不会当卫庄的对手了。
他一心念旧,一心赔罪,无论卫庄怎么打他,恐怕都不会还手。
前尘旧事,被这个男人掀了出来。
一想到这个男人记忆中的自己是多么脆弱多么可怜多么窝囊,卫庄的心里就好像有火在烧。
这个自以为是自作多情自说自话来疼惜怜惜自己的男人……真恶心。
(待续)
☆、第 6 章
无数次,卫庄想奸污师兄一雪前耻,却始终不能成功。
毫不反抗一心赔罪的俘虏,奸污起来有什么意思?可这种事这样拖下去,又何时才到尽头?满心宏图日理万机的卫庄,哪有时间为此纠结不休?
于是他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幻想着酒后乱性大获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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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醒来的翌日清晨,卫庄并没有立刻把眼睁开。
他抬起手臂,试探着动了动。
如果盖聂赤条条躺在他身边,甚至是他怀里,那景象该是多么惊悚。
他想把盖聂推开,最好直接推下榻去,却推了个空。
睁开眼,翻身坐起,他才发现床榻上只有他自己。
这是盖聂的卧房没错,但盖聂不在房里。
他随手披上外衣,赤着脚晃晃悠悠走到外间,只见盖聂正静静地坐在案前。
腰杆按例拔得笔直,略向前倾的颈与背划出了优美的弧线,阳光从东方来,映在鬓发间……
“哦,你还在啊。”
“……嗯。”
“我心里已经畅快了,你可以走了。”
“……嗯?”
原来人醉倒后真的什么都不记得。盖聂哭笑不得地想。
但是,就算卫庄误以为他自己已经奸污了师兄,这释放俘虏的突兀姿态也不见大度,不见豪迈,唯显心慌意乱。
“我心里已经畅快了,你可以走了。”卫庄貌似平静地重申道。
“你这话对我一个人说没用,我走不出去。”
“哦,对。令牌给你。”
召集全员宣布释放俘虏,或者传唤心腹,发令牌让心腹送盖聂出谷,都得和部下打交道。
不知道为什么,卫庄现在特别不想和部下打交道。
所以,他取出自己的令牌,一分为二,将其中之一抛给了盖聂。
木制的令牌竟有金属的质感,极硬极沉,却比半个手掌还小。相传扶南荒僻之地有木曰胜沉香,寸木千金,是稀世奇珍。难怪豪富如流沙,首领的令牌也只能做得这般纤巧。
牌上又有奇妙纹样,凹凸不平,似依纵横阴阳之道作成。这世上能同时动用纵横双法的只有卫庄一人,想必出自卫庄亲笔。
盖聂也见过妙手人屠和赤练的令牌,色泽质地都不同,可见与身份挂钩。外人看不懂门道,流沙的成员却一望便知。至于纹样,倒是所有的牌子都没什么差别。
这些牌子几乎不可能伪造,流沙组织严密之甚,略见一斑。
顶级的胜沉香,多半有见牌如见卫庄本人的功效。
这个时代通讯还很不发达,翔实的音容笑貌也很难传递到各地各人,对于成员遍布天下的流沙来说,令牌与印章无疑比上级亲口发布的命令更可靠,更过硬,更优先。
因此,不管卫庄表面上看起来是多么平静,其实他早已方寸大乱。
他想过这令牌落在盖聂手里,会给流沙各据点带来什么吗?
“小庄……”
“滚!”
盖聂无声地叹一口气,起身出门。
背后没有传来阻拦的声音,于是他慢慢地走进院落,走出了宅邸。
他在一道溪边停住了脚步,伫立片刻,只觉气力不济,便就地而坐。
直等到夜幕降临,冰凉的杀气才随着夜风向他袭来。
“师哥……”
卫庄的剑抵上了他的后脑,却不能往前再送分毫。
“我在等你,小庄。”
“妙手人屠说我昨天什么也没做?”
盖聂低下头,发出了一声轻笑。
“你这个从来不笑的男人,居然在这种时候笑了。”卫庄勃然大怒。
“抱歉……我最近变得比较爱笑了。”盖聂认真地说。
这一次,是鲨齿的前端,轻轻托起了他的下巴。
夜色朦胧,月色朦胧,面容也朦胧。
只有双眸清澈,灿灿如星。
就这样吻上去,然后做下去……有意思吗?
卫庄的大脑需要酒精麻醉,否则疑虑重重难以为继。
然而酒精却会将他的身体一并麻醉。
“你对我的肉体根本没有兴趣,别再勉强了。”
“至少我可以派人轮了你!”
“……也行吧,只要你开心。”
盖聂习惯性地低下头,竟忘了鲨齿还在。
虽然卫庄剑缩得快,但还是见了血。
“你……不在乎?”
“还行吧。是你还是别人,又有什么区别?或许别人还好些。总比与你乱伦好些。”
“你……那个女人叫什么来着?端木蓉?”
盖聂没有答腔。
这个话题太危险,他不想进行下去。
“我要把你的精彩经历告诉那女人,那女人的表情一定会更精彩。哦,不,我说错了。”卫庄收起剑,近乎温柔地取出了手帕,轻掩着盖聂颌下淌血的伤口,“那是个又闷又冷没有表情的女人,没有表情,真没劲。”
沉闷的男人和乏味的女人,真没劲。
但伤害盖聂,让盖聂高洁的形象崩溃,却是天底下最有趣的事。
就这么定了,卫庄听到了自己的心声。
“……那又如何?你可以滚了。”盖聂突然凶巴巴地说。
“……噫?”卫庄从来没有听盖聂用这种语气说过话,十分惊诧。
“……你只会从她那里得到这么一句话。”盖聂笑了。
“……我只会从她那里得到这么一句话?”卫庄愣了。
“这便是拙荆,毫不温柔毫不可爱,但是……”
盖聂合起眼帘,微笑。
这笑容十分朦胧,十分模糊,有一种奇妙的久远感。
“但是什么?”
“但是,够仗义。”
仗义的女人是什么样的女人?卫庄觉得很难想象。
他只知道拙荆这个词,深深刺痛了自己的心。
和盖聂对外人常用的“在下”一样,这是个自谦语。
拙与荆字义如此谦卑,盖聂却用来指称端木蓉,可见已完全将她视为内人。
对着卫庄称她拙荆,亲疏内外之别昭然若揭。
在下一词,客套而又疏远,曾经让端木蓉在满心苦楚中流下绝望的眼泪。
拙荆一词,不,卫庄当然不会流泪。卫庄从三岁开始就没再流过眼泪。
他听到自己用极为冷淡的声音问道:“我以为你在婚礼上被我劫来,婚礼并没有办成,那女人并不是你的妻子?”
又听到盖聂用极为恬淡的声音答道:“江湖儿女不拘俗礼,我与她举办婚礼只是为了让墨家的朋友满意。”
“你是说,她已经是你的妻子了?”
“嗯,是的。”
啪嚓……
这是心弦绷断的声音。
这是理性崩塌的声音。
江湖儿女不拘俗礼,即便婚礼没有办成,盖聂也认端木蓉为妻。
卫庄只能把这话理解为他俩已有夫妻之实。
“你与她,没有三媒六聘也无所谓?”
理性已经崩塌,语声居然还能保持冷静。
连卫庄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有心就够了。我是这么想的。”
盖聂的态度总是这么诚恳。
为什么总是这么诚恳!诚心诚意喜结连理,简直比成亲这件事本身更让人难以容忍!
想到盖聂和妻子做愛的样子……
虽然卫庄自己也睡过不少女人,但女人和妻子是不一样的。
极端点说吧,或许卫庄还有可能迫于形势出于需要和某个女人结婚,但盖聂不会。
盖聂是个一本正经的男人。他会诚恳地经营夫妻生活。
正是由于卫庄经验丰富,足以推己及人,想到盖聂做愛时会有的表现,那女人会有的反应,而那是最正常最日常最家常的夫妻生活……他的胃腑便如同被无形的利爪揪住了一般,紧缩,刺痛,旋即酸水逆流,满嘴苦涩。
“师哥,你变了。”
“嗯,是的。”
“你变得都不像你自己了。”
“我最近想通了很多事,感悟甚深。”
“那么乏味的女人,你却对她情意绵绵。你眼光差到这种地步,连我都替你难为情。”
“情意绵绵?小庄,谈情说爱是年轻人的事,到了我这把年纪……”
“哦,她不是你的爱人?”卫庄直截了当地问。
“蓉儿,是我的恩人……”盖聂的语声却有些飘忽。
“哦,只不过是恩人?”
“她是我的恩人,我的同伴,我的知己。”
“知己?一个剑客,引女人为知己,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卫庄的声音终于失去了平静。
“她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是我的知己。”
盖聂一板一眼地进行着解释。
男人常常戏言红颜知己,赤练大概是卫庄的红颜知己。
然而盖聂谈论端木蓉的口吻,和谈论荆轲没有任何区别。
这是高山流水志同道合的知己,不是轻佻暧昧近乎调情的红颜知己。
忌恨!极度的忌恨!
让卫庄无法言语,无法呼吸。
剑客的知己必须是同一个等量级的对手,必须是另一位剑客。剑客的心只能依靠剑的碰撞来沟通,不是吗?
“小庄,我把剑从心里放下了。”
“…………”
“我对你说过,太执着于剑……剑客剑术之类的表象,只会离剑的真谛越来越远。”
“你已经不再是剑客了?”
“剑客,本是虚名。”
“但你确认自己是侠客无疑?”
“行侠仗义,是我一生坚持不懈的梦。”
“她也像你一样,在追逐这飞蛾扑火般的梦?”
“嗯,是的。”
盖聂的笑容极为恬淡,近乎愁容。
这并不是因为他心中充满了悲愁,而是因为极致的仁慈总是近乎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