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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脚老爹垂下眼看了看地上的手铐,又抬起头来看了看剑锋另一端一脸沉静的谢一心,满脸写的皆是不可置信。
谢一心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将长剑随手一抽。
何平趁此机会高喊起来:“一入此谷,永不受苦!”
一入此谷,永不受苦。入谷入谷,永不为奴。
人群突然激昂了起来,他们如饿狼,如凶兽,如洪水一般向那群霸着炎狱山的魔鬼冲了过去。傅斩明得了消息带了雪魔卫正要赶来,却见同侪已引着一干监狱守卫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人说昆仑内有逍遥地,永不受苦,永不为奴。
三
陶寒亭坐不住了。
炎狱山动乱本是平常之事,每年都有那么两三次,闹一闹也就过去了。
可这一次,大脚老爹死了,那压着众恶人的力量已经不在,一旦闹出了监狱,这事情便非同小可。
陶寒亭直到此时,才突然有些明白当年王遗风执意不杀大脚老爹,而是将他扔进炎狱山的原因。有大脚老爹镇在炎狱山,他不起事,谁敢妄为?他却死在谢一心剑下,如今山中无老虎,猴子争大王,又得雷克明相助,这小小的炎狱山,怕是镇不住他们的了。
陶寒亭去寻了王遗风。
他这一生,非黑即白,善的时候见不得一丝污点,入了恶人谷也容不得一份伪善。这一种牵扯制衡的法子,他这一辈子都是想不出来的。
他一步步地往雪魔阁走去。山脚之下已能听到笛音,凄厉怆然,直破云霄。
“谷主,我将那谢一心送往断罪石场,是否错了?”
黄泉峰上狂风激荡,王遗风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暗色的天空,道:“寒亭,我看这天,是要下雨的样子。”
陶寒亭一凛,以为话中有话。王遗风却没再说些什么。
雪魔阁在整个恶人谷的至高点,往下看去满谷上下一览无余。王遗风伫然不动,陶寒亭却按捺不住心中焦急往山下张望,只见炎狱山的方向野火满地,一路往外谷烧去。想来大约是叛乱的囚犯已出了炎狱山,处处已杀做一团了。
片刻之间,夜空中忽地一划过一道刺目的闪电,紧跟着便是轰隆隆的滚雷滚过他们的头顶。豆大的雨点密密地砸了下来,浇灭了那一地火光。
王遗风的声音响了起来,在雨中缥缥缈缈:“正邪黑白,本为同源之水,终有同流之时。世间诸事,本不分甚么对错。”
陶寒亭并不能懂王遗风的话。是要他坚持执法,还是要他手下留情?
他想不明白,可叛乱仍在雨中蔓延。他迟疑了一会,仍是下令,雪魔堂守卫尽数出动,编为三队。一队往炎狱山镇压尚在谷内的叛军,一队于内谷巡逻,以防叛军冲入烈风集来。最后一队分散开来交由几名高阶恶人分别带领,四处搜寻,必定要将逃犯一一抓回去,若是动起手来,必要时可以不必顾忌谷规,以平乱为先。
但与预想的不同,叛军并没有往内谷而来,只是在外谷一带作乱。花蝴蝶半夜听得屋外一片兵荒马乱,还当有贼人侵入谷来了,慌乱起身收拾细软,却听得楼下大门被一脚踢开,一个熟悉声音道:“老板娘,我来了。”不是谢一心却是谁?
花蝴蝶立刻不慌了,她还照了照镜子,挑了件花色浓些的衣裳穿上,又理了一会鬓发,才一扭一扭地走下楼去。其他囚犯已向客栈后院冲将过去,将睡梦中的雪魔武卫一个个揍得跳将起来又敲昏过去。谢一心按着长剑,立在堂前。衣摆剑尖俱淌下了水迹,将地板打得湿漉漉的。但花蝴蝶毫不介意客栈被弄的一片狼藉,喜孜孜地迎上前,掏出手绢擦拭谢一心额角的雨水。她喜形于色,道:“谢老板,你总算是逃出来了。只是闹得这么凶,到底是什么情况?”
谢一心耸耸肩道:“怕是马上又得进去。”
啪,啪,啪,一个鼓掌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花蝴蝶的眼睛瞪的老大,谢一心听得背后有人,也转过了身去。
是方亭。她提着一把油纸伞,亭亭玉立地站在平安客栈的大门口,轻轻地拍着手。她的背后跟着整整二十名雪魔武卫,人人皆站在雨中,一动不动。她就这样满身破绽,随随便便地站在平安客栈的门口,却依旧美得如同一轴画一样。她笑道:“果然是谢老板,连马上又得进去也算得到。”
谢一心道:“说实话,我现在的心情倒很不错。若你要带我走,我是不会反抗的。只是我却担心,有这许多的叛徒,会不会抓不过来?我是不打算跑的,若你信我,明日卯时,我自会往雪魔堂去报到。”
他说话间已拣了堂中的一张桌子,翻身横卧了上去,一言不发,竟似已自己做了决断。方亭略一思索,便让手下尽数退出平安客栈,只自己一人留在里头。后头的囚犯打得过了瘾,跑出来寻谢一心,甫一出门便尽数被方亭手下的雪魔武卫一网打尽,谢一心也不闻不问,只管闭目养神。天明破晓,他真个不声不响,跟着方亭往雪魔堂去了。
雪魔堂中又是人满为患,诸恶人各各神色阴沉,显然都是一夜不眠,十分郁闷。有守卫上来想说些事情,却被陶寒亭挥手摈退,说即便有事稍后再言。谢一心又一回被带上堂来了,他倒是休息了半夜,精神不错,叫人羡慕的牙痒痒。
陶寒亭此时再不跟谢一心讲客套,上来便是一段连珠炮似的问讯。哪里得来的兵器,如何打开的镣铐,有哪一些同党,背后是否有人指使,如何拉拢的雷克明,又为何要杀大脚老爹。
谢一心面对这一连串的提问,沉默了许久道:“陶堂主,既然你问我这些,我也不得不问一问你了。外谷的雪魔武卫为何可以白吃白喝无度赊账?大脚老爹为何能够抢了别人要交的粮?为何这恶人谷要分内外,为何人人皆对烈风集趋之若鹜呢?”
陶寒亭尚且没说话,人群里已有不少人哈哈哈哈地笑将起来。有人冷言冷语道:“你若有本事,大可去夺去抢啊?没那本事,还是回家去玩布娃娃吧。”
许多人都点头称是。陶寒亭方才还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下倒是得了个台阶下。谢一心倒也不气不恼,只是也冷笑了一声道:“那么雷克明愿意助我,大脚老爹死于我手下,我自有本事脱得牢狱之灾,哪里又有问题了?”
他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直把人噎得说不出话来。众人皆觉得他这道理不太对,但一时之间又想不出什么辩驳之词。谢一心笼着双手站在堂中,将周遭人等看了一遍,又冷冷笑了一声,笑声之中满是嘲讽,竟全然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陶寒亭这下当真不知如何是好,恰好守卫又来同他报告,说那报信之人昨日午夜已至恶人谷,现在已等了好些时辰了,他便借了这原因,暂时休会退到后厅去,将信使先唤进来再说。他不见时倒好,见了那信使整个人都是一惊:那人浑头浑脑都是水渍,显是在昨夜那场暴雨里淋得湿透,又被风干的七七八八,才得这般狼狈相貌。陶寒亭心下正怪责自己不该如此专注于叛乱一事,该当早些听那信使说明情况之时,信使已扑通一声跪倒在了他面前,嘶哑着声音道:“陶……陶堂主……咱们的补给线……整条给耗子截了去了!”
陶寒亭一惊,几乎整个人要从椅子上弹起来。他赶紧将这信使拉起来,要他说清楚详细。这人守了半夜,终于得以倾诉,立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抽抽搭搭地说了起来。原来他只是昆仑冰血大营一名小兵罢了,这几日迟迟没有物资送来,冰血大营人人担心焦急,就派了些小卒前去打探情况。他们下了冰原沿路暗访才发觉,浩气盟不知从何处已得了他们详细的补给线路图,沿线分组埋伏了人手,这几日以来运输出谷的物资竟是全数都被截了!他们几人眼看事情紧急,当下自作主张,其余人等回冰血大营,他则回谷说明这事故。他日夜兼程地往恶人谷赶,却不想遇上谷内生变,直到现在才得以将军情一一禀告,一时间百感交集,再是撑不住了。
陶寒亭震惊之余,不由得他不怀疑堂前立着的谢一心。这时间实在太过巧合,说他无辜,想必都无人敢信。
四
谢一心不知一顷之间,自己已由煽动叛乱的主犯,直接成了里应外合的谷中奸细。若是知道,他是否还能这般镇定呢?
陶寒亭再走出来的时候将闲散恶人都逐了出去,只留下了雪魔堂议事厅中的几位。他沉着脸道:“谢一心,你满口花言巧语,险些将人蒙了过去!”他话音未落,大手一挥,一杆战旗便插了下来,沉声怒道,“你却还记得这是什么物事!”
黄泉引路旗。旗杆修长坚韧,暗金色的布帛上以藏蓝刺绣装饰,一行细细的小字刺于旗面,叙说着恶人谷的传奇。
谢一心声音平平,道:“碧落之巅,英雄魂断,埋葬一生风雨。”
“好!你认得这黄泉引路旗,是否还记得入谷时的誓言!”
谢一心依然平静:“纳投名状,结兄弟义,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扶,外人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兄弟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天地作证,山河为盟,有违此誓,天地诛之。”
他一字一字地吐出来,分毫不差,但委实太过于木然,一番慷慨激昂的誓词,由他的嘴巴里说出来,竟成了老先生的八股文。
陶寒亭不曾想到他竟记得一清二楚,拍案高声道:“好!真好!你既记得这誓言,便还可帮你自己解释几句。你与浩气盟,是否有些关系?这里并无外人,你若是心里有苦衷,也一并说出便是!”事已至此,这位昔日的白衣孟尝,今天的血手黑鸦,仍还是想为谷中的兄弟找些理由寻些情分。可见人之一生,纵然有许多境遇变化,总有些品格如苍松翠柏,任你风霜摧残,亦是不会改变的。
但谢一心无法领情,仍是一脸惘然道:“谢某实是不明白陶堂主在说些什么。”
其余几人听得这般无理的响应,都已窃窃私语起来。廉广较为熟悉谢一心的性子,知道与其绕圈,不如直截了当讲明了,于是迈前一步道:“谢老板,明人不说暗话。就在这几日,本谷往冰血大营的补给线全数为浩气盟所截。而昨晚你起事之时,也正是昆仑信使前来报信之刻!咱们话已说开,愿你莫要再装胡涂。你身陷囹圄如何得了兵器,又如何得以脱逃,是否有其他内应,这种种事端,也正好一并算了。”
谢一心当下明白自己已是陷入了一个极大阴谋里去了。有人救他助他,便是要利用他将谷内搅出一趟浑水,让恶人谷诸人无暇自顾,才好从外下手。而那内奸的黑锅,恰好不偏不倚地全扣在了他头上。这陷阱藏的深,来的又太过蹊跷,他简直是快死到临头才看出来,面上却又做的毫无破绽,哄过了多少眼睛去。电光火石之间他将事情全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除开那送饭予他的黑衣人外,便是杨瑞凡最为可疑;但杨瑞凡已成废人,手中又无多少实权,必定不是那背后的主谋。他神色恍惚,苦思无门,最终也只好叹了一口气,道:“我确实一件也不知,但你们必定不会相信。我没什么话说,烦请陶堂主将我单独关押,几日之后,真相或能自行水落石出。”
其他几名恶人皆对他嗤之以鼻,讥笑道这是何等荒唐的主意,陶寒亭却自有考虑。他沉默了半晌,又想了一回王遗风当日在黄泉峰上缥缈的话语,终是决定且信谢一心一回。他暗自计较,没收了他的兵刃,雪魔武卫不眠不休将他守着,难道谢一心还能插了翅膀掀开屋顶飞出去了不成?
他一意已决,当即力排众议,暂不处死谢一心,只将他囚于外谷他自己的住处,与其他人隔绝开来。只是屋内兵刃暗器,需得全数缴交,家具陈设,也必须由得雪魔堂重新归置,只给他一张白板木床罢了。谢一心一一应承下来,倒是令人吃惊。
陶寒亭安排好守卫之后,似又忽地想起一事,对谢一心道:“不论你是什么人,说的话却有几分道理。我见外谷恶人民声鼎沸,对雪魔武卫的驻守居然是百般抵触而无人赞同的,想来这一件事,做的实是不大对。莫担心你的姐妹弟兄,我已下令,将外谷驻军撤回了。”
他这一番话掷地有声,莫说一般恶人,连谢一心都要心生几分钦佩。陶寒亭能在恶人谷中任雪魔堂主,执法严明而从不遭人愤恨,终归是有原因的。
当下陶寒亭示意下去,可将外头恶人放将进来,听取决议。谢一心此时已是满身桎梏,要被几名雪魔武卫牵出去了。这一回不比从前,第一回是重伤昏迷便被打进大牢,无人看到,他也不晓得是谁做的;第二回是秉公论断,发配石场,人人心服口服。这一次三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