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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有望去追,但一站起来就觉得后背撕裂般地疼痛!他“嘶”地倒吸了口冷气,一下子又坐了回去。
“呃……”那孩子见他没追来,停下脚步,回身看他,问:“你怎么了?”
方有望骂道:“你滚吧!你管我是死是活!”那孩子说:“我昨晚就闻到你身上有血腥味了,你是不是受伤了?”方有望冷冷地说:“受伤了又如何?”那孩子说:“受伤了我就去帮你找医生看看啊。”
看着那孩子说得理所当然的样子,方有望顿时怔住,瞪了他一会儿,说:“说你是笨蛋你还真是笨蛋是不是?我对你那么坏,你为什么还要对我那么好?”
“我觉得你不是坏人,”那孩子笑了,小脸就像初绽的小雏菊,带着一点腼腆,“你昨晚还把稻草让给我一半了。”
遇到这样的笨蛋,方有望嘴角抽搐了一下,没话说了。
那孩子见他没那么暴躁了,慢慢地靠近他问:“你哪里受伤了啊?我去找……”
“不许去!”方有望喝断他说,“不许告诉其他人我在这里!”
“为、为什么?”那孩子不解。
方有望沉着脸不说话,那张漂亮的脸上居然带了些许戾气。
那孩子说:“啊,是不是你不听话,从家里跑出来,所以不想让爸爸妈妈知道啊?”
看见他一副天真纯洁的样子,方有望真是忍不住想掐死他:他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杀戮、背叛、出逃等等这种事啊?!还妄自猜测什么“不听话”,“不想让爸爸妈妈知道”!
“小子,”方有望沉声问,“你几岁了?”
那孩子说:“十一岁半。”
“十一岁半?”方有望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哼了一声,“我看不像!还有,十一岁就十一岁,十二岁就十二岁,什么‘十一岁半‘的?只有几岁的奶娃娃才这样说自己呢!”
“可是……”那孩子说,“我……我就是还没满十二岁啊……”
方有望不耐烦地说:“过了十一岁就是十二岁,懂了吗!?”
“……懂了……”那孩子问:“那你几岁啊?”
方有望说:“我十四!”
“哦——”
“怎么?”方有望见那孩子一副“原来你也才十三岁半,根本没大我多少”的神情,忍不住就火气上冲,说:“你他妈的什么表情?!我过了十四好几个月了!”
“哦——”那孩子应了一声,然后又笑了。这次的笑容像一朵小太阳花,很灿烂,没有腼腆,倒像是觉得方有望很有趣,再也不怕他了。
他太光明,太灿烂,使方有望有些受不了,只好凶巴巴地说:“我肚子饿了,快点去找东西给我吃!”
那孩子说:“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方有望说:“是是是,我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你千万别告诉别人!我要吃东西,还要止血的药和绷带!”
那孩子点点头:“知道了。可是……”他看了看昨晚被关上的大门,说:“我怎么出去啊?”方有望说:“这宅子这么大,肯定不止一个出口的,你去找一找,总会找到别的出路的。”
“可是,我……我……”
“你不会告诉我你害怕吧?放心,白天是没有鬼的!不,晚上也没有,不然,早吃了你!”
那孩子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牙:“也是,原来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的。”他自小安静听话,喜欢看书写字,不爱出门,因为西门镇就这么大,几乎整个镇上的孩子都知道他是被自家大哥抛弃的,如果看见他是要笑话他的。所以,很多事情他都是只听过,没见过。而老师和师娘因见他可怜,又宝贝他得紧,人世间什么坏事丑事都不告诉他,也告诫那些街坊邻居不要告诉他,所以他除了经历被自己哥哥抛弃这样的惨事之外,其余的就像温室里的小花一样,又纯粹又娇嫩。
方有望看着他,又想想自己,心中五味俱杂,忽然既想马上告诉那孩子这世间上所有的邪恶丑陋,撕毁他本来美好的世界;又想一辈子都保护着他,让他看不见那些令人作呕的东西,永远都笑得像朵太阳花似的。这种“保护”,不是出于对那孩子的什么感情,而是纯粹地想在他身上,留住一些自己已经永远失去的东西。
他才十四岁,但内心早就不单纯了。
他怔忡了好久,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觉那孩子已经走了。不一会儿,门外响起了其他一些孩子的说话声:
“哎呦,病秧子,你、你你你真的自己在那鬼屋里待了一晚上?!”
“是啊。不过我告诉你们哦: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
“怎、怎么可能!我三姨说,那天经过这儿的时候,她亲眼看到了一个长发的白脸女鬼!”
“我说了你们又不信,那你们今晚自己在那儿待一晚上吧。”
“这……这就免了吧……”……
听到那群孩子说话的声音渐行渐远,方有望松了一口气,躺在稻草堆里专心致志地等自己的早餐了。
但是这一等,早餐就变成了午餐。
直到晌午的时候,方有望才看到那孩子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铁饭盒和一个小袋子。
方有望又急又怒:“你干嘛那么久?!”那孩子苦着脸说:“我被老师和师娘骂了,差点还被关在家里呢!”
方有望哼了一声,不说什么,打开饭盒就开始狼吞虎咽,一边吃一边说:“你这饭盒怎么这么小,下次拿大一点的过来!”
那孩子有些委屈地咬了咬下唇。方有望不知道那是他的饭盒,那饭菜是他中午假装生老师师娘的气,躲到房里,偷偷把自己的饭菜装到饭盒里带来的。他对方有望说:“我……我今晚肯定来不了了,总是往外跑老师师娘会生气的。我这里有一点钱,你自己拿去买东西吃吧。”
方有望狼吞虎咽的动作一顿,问:“你不来了?”
那孩子点点头:“嗯。”他从袋子里拿出止血化脓的药和绷带,说:“我先帮你上药吧。”
“哦……”方有望听说他就要不来了,反而没有了对他发脾气的心情,甚至连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的语气很失望。
当那孩子看到他背后那两道狰狞的伤口时,顿时为他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你你你……你为什么会受这样的伤?!”方有望淡淡地说:“我说是被坏人砍的,你信吗?”
那孩子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忽然听到从自己刚进来的侧门那边有人叫道:“五哥,原来你省下饭菜不吃就是为了带出来给他!”
方有望和那孩子都是一惊。两人回头一看,那孩子更加差异:“恩、恩纯!?”
来人不过十二三岁,也是个孩子,但双眼中已经透着精明而又坚定的光芒,一张小脸正气傲然,正是陈老师和陈师娘唯一的儿子——陈恩纯!
陈恩纯走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站定,对五哥说:“五哥,过来,跟我回家!”
“跟我回家”这四个字真刺耳。方有望不耐地问:“你是谁啊你?凭什么管人家?”
“我是他兄弟!”陈恩纯理所当然地说,“我得保护他!”
这两句更刺耳!方有望隐隐有些动怒,却瞪着五哥不说话。
五哥对陈恩纯说:“恩纯,别这么说,他又没对我怎么样,他不是坏人。”
“哼!”陈恩纯走过去直接把他拉走,“你以为坏人脑门上都刻字了?”
这孩子可真够厉害!但遇到这样的人,方有望反而不会像对五哥那样生气,因为他知道生气也没有用,只说:“小孩,好人坏人都是相对的,对人不要妄下定论。”
陈恩纯又看了他几眼,说:“就算你不是坏人,也一定是个危险的人。你见过哪家的孩子会受这样的伤,躲在这样的鬼宅里?”
“是,”方有望干脆大大方方地承认,“我不是好人,但也正在被坏人追杀。”
“被人追杀?”陈恩纯和五哥都瞪大了眼睛,互相对望了一眼。陈恩纯问:“为什么?”
方有望笑道:“坏人之间打打杀杀还用得着问为什么吗?”
五哥关心地问:“那……那你究竟是做了什么坏事?”
方有望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居然堪称温柔,说:“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陈恩纯对五哥说:“五哥,你看吧,快跟我回家!不然我可告诉我爸妈了!”
五哥拧着眉头看着方有望,心中有着极大的不解,因为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坏人都是坑蒙拐骗无恶不作的,好人都是善良可爱热心助人的,简而言之,在他眼里,黑色就是黑色,白色就是白色,他真的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其实最多的还是灰色。所以此时,他对方有望看不透,想不通,并且再也无法坚持自己之前的判断了。
“快走吧五哥。”陈恩纯拉着他说。
方有望说:“你们走就走吧,不过我只请你们不要把我的行踪告诉其他人。”陈恩纯想了想,问:“凭什么?”方有望说:“就凭我和那个病秧子睡了一夜都没有伤害他。”
陈恩纯看向五哥求证,五哥精神恍惚地点了点头,看着方有望的时候,眼神有了疏离。
陈恩纯对方有望说:“好,那我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就当从来没有见过面,告辞了!”然后他拉着五哥就走。
五哥回过头去看方有望,那眼神不再明亮灿烂,反而有着深深的失望和不解。但是他的脚步没有停留,整个人就像失了方向感似的,任由陈恩纯拉走了。
他看方有望那一眼的眼神,方有望无端地记住了很久,很久……
第7章 铭记与遗忘
五哥和恩纯回到家里,因为心中郁闷,两三天都不出门。这天,陈老师觉得他再闷下去可能就闷坏了,于是就叫他和恩纯去隔壁村里买些药材回来。
走过镇口那座石板桥时,五哥头也不敢低,走得飞快,仿佛沾一下那个地方就会被鬼缠身似的。
一年半以前,他哥就是把他扔在那儿的。
恩纯知道他的心事,也不唤停,只是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两个孩子一路跑出西门镇,看到大片大片的油菜花,黄得灿比阳光,远远看上去还毛茸茸的,显得特别可爱。
五哥松了一口气,跑到田边,低头去嗅那些花儿,但油菜花实际上是没有什么气味的。恩纯看着他微动的鼻翼,觉得就像小狗一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五哥回头不解地看他,恩纯耸了耸肩,走到他前面去了。
走着走着,恩纯忽然一指前面,说:“五哥,你看前面,菜地里像是有人踩过!”五哥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菜地里的油菜花七零八落,东倒西歪的,果然是被人好大一番蹂躏。五哥说:“太糟蹋人家的花儿了,我们快去看看是什么人!”恩纯点点头:“嗯!”
两人沿着被踩死的油菜花一路向前,看到油菜花被踩踏的范围越来越大,好像是有人在菜地里追逐打闹过似的。不过,他们很快就发觉,那不是追逐打闹,而是有人被追杀,因为——菜地里居然有一个满身是血的人!
两个孩子大惊失色,在那人后面喊了一会儿,但那人趴在那儿一动不动,看样子已经凶多吉少。
恩纯大着胆子走到他身边,蹲下去试了试他的鼻息,吓得马上后退了两步,对五哥说:“他死了!”五哥吓坏了,问:“怎么会这样啊?我们、我们要不要回去告诉老师啊?”
大胆的恩纯惊吓过后倒是很快恢复了镇定,想了想,摇摇头说:“不,告诉我爸没用,我们应该去告诉巡捕房!”五哥说:“好好好,那我们赶紧走吧!”恩纯却说:“你去巡捕房,我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什、什么?!”五哥大惊,“你、你还要跟着他们?!”
恩纯坚定地点头:“嗯!”他好像天生就带着一些个人英雄主义,此时全然没有了惊惧,倒是觉得好不容易碰上了一次特大事件,感到异常兴奋,亟需前往前面一探究竟!
“恩纯,别!”五哥急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老师师娘交代啊!”
但恩纯铁了心要去探险,说:“我不会有事的,你看着吧,说不定我还能把坏人抓到呢!”说着已经走了。
五哥又担心又着急,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一咬牙,跟上了恩纯,说:“等等我!我们俩一起去!”
两个孩子沿着断断续续的血迹和脚印来到了一个废弃的炼铁厂里。四周野草凄凄,寂静无声,五哥越来越感到紧张,恩纯却是越来越兴奋和激动。
在工厂里走了一会儿,终于听到其中一个车间里传来了人声,他们对视了一眼,贴着墙根走到那间车间外,却因为个子太矮,根本看不到窗户里面的情况,只能竖起耳朵去听。
“你妹妹在哪里?”里面有一个喘着粗气的男中音问。
没有回答,随之响起的是拳脚打到肉‘体的声音。
五哥想到里面可能的惨状,忍不住咬着两排细白的牙齿,死死攥住了恩纯的胳膊。恩纯回过身来,将右手食指竖到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
“妈的!臭小子,别以为你不说话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里面的人一边打一边骂道,“杀了我们大哥,刚才又杀了我们一个兄弟,杀了你还算便宜你了!”
“哎哎,大龙,别打他脸。”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你看他长得这么标志漂亮,比他妹子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