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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因为哮喘休克了。”
直树听见登时睁大双眼,紧张万分,不过渡真利博话头一转,道:“当然,幸好佣人发现及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医生在给他做深度的检查。本来不打算叫你来,但是一会儿我要离开,只能让你帮忙照看了。”
直树这才稍稍松口气,马上问:“您要去哪里?”
渡真利博没说话,似乎有难言之隐。然而,直树可以猜得出来,渡真利博那么疼爱忍,会在他生病的时候离开,只能是因为选举的事。
“我们也是,我要去美国谈一笔重大的生意,半夜2点就要走。我二弟晚上也有出警任务,要带人去围堵一群走私犯,没有空,只能找其他人帮手。虽然我们第一次见面,但是听闻你和忍关系不错,拜托你了。”
渡真利信长得比忍富态许多,很有商人的风度,渡真利义则精瘦干练,眼神犀利,脸上还有点伤痕,看起来的确是警官出身的样子,两人和渡真利博相貌相仿。他们和渡真利泉不同,都很疼爱忍。所以为家庭和睦,这次忍遭到强‘暴渡真利博没有告知他们两个,怕闹得天翻地覆。
直树被二人如此嘱咐,紧忙道:
“都交给我吧,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话虽如此,如果忍一会儿不想见你的话,我只能留佣人在这里了。”渡真利博这样道,这话让直树握紧拳头。正在几人说话时候,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主治医生走了出来。
“现在情况稳定下来了。不过有个问题,他一直说胸口疼,我们暂时找不到病因,希望家人在照料的时候多注意一下。我比较担心这位病人有……”
“有什么?”渡真利博急忙问,医生才要说,可想着这位是大名鼎鼎的政治家,位高权重,他儿子病情没检查清楚自己便下定论,要是说错了反而影响自己未来发展,不如等化验报告的好,便笑道:“没事,只要注意有问题了及时叫护士就行。现在还不明朗,不能乱下定论。”
说完,便让家属们进去了。一群人里,渡真利博和两个儿子先进门,直树跟在后头。他看见忍在吸氧,眉眼紧皱,苍白的脸上尽是憔悴,很是担心。而或许是某种心灵感应,纵然被家人包围,忍睁开眼后还是第一眼看向了门外的直树。瞧见他的当下,忍双眼的神色颤动,有莫名的情绪在颤抖。
渡真利博将刚才对直树说的话和忍说了一遍,大意是家里人没有时间照顾他,请了直树来帮忙,只要忍不答应,立刻让他走。忍听见,再看直树一眼,没说什么,渡真利博见了知道他没反对,便让直树留下了。末了愧疚地道:“爸爸要走了,等选举结束,带你好好地去瑞士疗养。”
忍答应一声,之后人一个一个嘱咐他注意身体后,陆续离去。
这屋子里便只剩下忍和直树。
***
“忍。”
直树望着忍,咽了咽发干的喉咙,笑道。
忍却翻身过去不看他,直树再呼唤他,他便道:“不好意思,大晚上把半泽君叫来了。一会儿你回去好了,我从来都是一个人住院,没事的。”
听见他和自己带着姓氏称呼这么客气,直树的笑容收敛了起来,他的心中刀割一样难受。
他走两步到忍身边,道:“你不理我,是不是怪我晚了?对不起,我对她一再的容忍伤害了你。但是我已经和她分开了。这一次是真的分了。你不是说了我成功收回5亿后,就和我回去的么?我这次来接你了。”
然而忍听见,红了眼圈却没说话。
直树忙着急地道:“还有那件事,我也知道了。你哥哥对你做的事。忍,请你不要为了那件事和我分开。”
这话才说过,一直僵硬的心被瞬间激活了。忍的眼睛一时湿润,忍不住抽噎起来。
直树听见,知道说中他心病,心疼无比,即刻坐到他身边,握他的手。见他没反对,他更将他抱在怀里,紧紧地。这个拥抱让忍受到好几日煎熬的心突然感觉到了温暖,他的委屈和悲伤也一瞬间释放出来,泪水忍不住地滴落,哭声越发清晰。
听他呜咽至此,直树觉得自己的心都撕裂了。
“对不起,没有在你最痛苦的时候安慰你。忍,我真的错了。现在我已经完成许诺的事了,我可以一直在你身边了,忍。”
直树一边说,一边将他抱得更紧。
忍哽咽地几乎气绝。
“直树,我讨厌你。”他这样落泪道,直树悔恨地道:“我错了,我错了。”
一连说了许久,忍才稍稍停止了流泪。
许久后,沙哑地道:“和你在一起,我要么就特别快乐要么就特别难过。有时候快乐地好像几百辈子都没这么幸福过,可有时候难过地没有办法承受。我暗恋你十五年,每一天都是数着过的,我告诉自己没有机会就算了,你开心就好。后来五年,有机会了,我兴奋非常,每天都在努力,希望得到你的爱。”
直树紧紧地道:“我知道的。我过去不知道,现在都知道了。”
“后来五年,你终于有点喜欢我了,我真的非常开心。开心地分不清东南西北。尽了所能地希望能够水到渠成地融入你身边。这个过程我努力了五年。”
直树难过地道:“对不起,我过去太木讷了,反映总是慢一拍。不过不要觉得晚,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的。”
“可是二十多年都过去了,我最好的年龄已经过去了。”
“不,只要我们彼此爱对方,无论何时都是在最好的年龄。”直树望着忍,看着他红红的眼睛,爱怜地道:“我的小忍,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么好看。哪怕我们到了六十岁,八十岁,我也觉得小忍最好看最可爱。人的身体总有那么一两年比较不好一些,可是过几年马上又恢复了。我五年前也总是生病,你不是还照顾了我一个月么?”
直树说的没错,他前年因为融资压力大,加上小花离婚的打击,狠干了两个月后病倒了,还得了阑尾炎,后来的一个月不得不去医院呆着,多亏忍三天两头去照顾。
忍听见,抹去眼泪,沉默下来。
直树便道:“忍,这次你原谅我,我再也不会让你难过了。我现在被调去东京总行,和你在一起上班了。以后每天我们可以从睁开眼到闭上眼都在一起。没人可以让我们分开了。”
忍安静许久,只是不语,直树便怀抱着他,安抚他。两人暂时停了话题。
或许是真的累了,忍沉默下来,任由他安抚,大约11点左右,忍睡着了。
他睡得那么香,本来打算给他买夜宵的直树只好打消念头,亲吻他的额头后,看护着他。大概12点,医院开始清理无关人员的时候,最后一班值班的医生见了直树,单独把他请出来说话。直树猜想是关于忍病情的事,紧忙应声出去。
***
“您今晚在这里入住么?”
“是的。”
“那太好了。我们这里需要一个人专门看护这位病人。您作为家属能留着最好了。”
直树听出点蹊跷,紧忙问怎么了,那医生低声道:“看了检查报告,我们怀疑他的病情有所恶化,有凝固血块在他心脏附近形成。这可能就是他胸口疼痛的原因。目前的办法是给他口服溶栓性药物,看看效果如何。”
直树惊一大跳,忙问:“严不严重?”
“血块能因为药物化解的话是最好的,如果没有办法处理掉所有的话就有点危险。先看能不能安睡到天亮,睡得安稳的话应该暂时无忧,可能只是昨天急性哮喘引发。”
这话不要让直树太紧张,他将手机定成半小时一响,为了防止吵忍还戴了耳机。然后的时间便是频繁地起来瞧,半小时一醒,只有看忍睡得安稳,他才安心入睡。这么反复来去,到早上八点,足足9个小时,他起来了18次有余,等到8点有护士来协助看,他才稍稍安稳地去睡。
9点,忍醒来,护士正好在替他换床头柜上花瓶里的水,见他醒了,护士笑道:“您还好吗?”
忍点头,一回头见直树疲惫地和衣睡在病房沙发上,护士便和他说起昨晚直树照料他的事。
一边听护士说话,一边看熟睡的直树,忍心中很是感动。等护士走开,他下床来,抱着被子走到沙发边,轻轻地给直树遮盖好。
真是个笨蛋,半小时醒一次多痛苦。他虽然觉得身体不太好,但是也不至于一两个小时没注意就闭眼翘辫子了。这家伙居然这样认真……
不过虽然这么说,心中那种受到关爱的感觉还是令忍觉得温暖。
为直树盖好被子,忍因为心情复杂,忍不住发了一会儿呆。他的思绪很乱,不知道今后要和直树如何走下去,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在何方,如此多思绪涌上来,他心神不定,忍不住披了外套走到病房之外的走廊上,望着楼下的树木石道发怔。
忽而一阵冷风吹过,几片白色的冰晶落在他的发梢上,他伸出细腻洁白的指头摸到那冰冷后,怔然得知:下雪了。
随后,那雪花便不可遏制地,从薄到厚,从疏到密,洋洋洒洒铺陈下来。
看着那漫天雪花飞舞,忍首先感觉到的不是冷,他望着天的尽头,看着厚云深处稀薄的光亮,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眸之中,深藏一种道不尽的怀念和感慨。
“妈妈。”
他不自觉喃喃自语。记起二十年前,下雪当天,他还在赖床,妈妈却轻轻叫醒他,兴奋地告诉他,下雪了。那时候他二十岁出头,刚刚从庆应大学毕业,刚刚穿上银行的制服,刚刚认识一个有些木讷又干练帅气的男人,他才对那个叫做半泽直树的男人有些动心,也才刚刚开始想着未来和他在一起的可能。
那时候他温柔美丽的母亲,隐约知道他好像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她很意外,但是又不曾指责过他,她只是蹙紧她好看的眉头,用习惯的温软声调坚定地说,一周后要去见见这个半泽直树,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看看为什么忍喜爱他。可是,这场雪结束后,她不幸哮喘发作,急性哮喘引发她休克,几天后莫名形成的小血块进入她的心肺大脑,引发她猝然离世,那以后,再也无人有机会为忍去询问直树的心思。
那是悲伤的记忆,忍几乎丧失了所有精神动力。
所幸他运气好,如今和直树算是走到了一起。
可是想起那一年那片雪,想起随着风雪逝去的母亲,忍不自觉地哀叹。
何况,怎么这么巧,如今再看那雪时,他和母亲当年的年岁相当,病症也越发相似,究竟这个人生未来还会停留在哪里,他会不会踏上母亲的脚步,他毫无把握。
想着想着,他突然不舍得和直树闹别扭了。
想想看,过去他们浪费了多少时间,假如他的人生今天就嘎然而止的话,他和直树所有的别扭和不快,岂不是都在浪费时间?
人生的所有任性,在与生死衡量后,终究还是微不足道。想想生后的事,总是容易看开放不下的、不原谅的东西。忍思前想后,不甘委屈消减了一大半。突然想要追赶时间的脚步,握住还能够摸到的幸福。
正在他思绪复杂时,身后人呼唤了他。
“忍!”
这喊声十分慌张,打断了忍的思路。他回头看,却见方才睡得正香的直树,“嗖”地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正焦急寻找他的下落。
他是真着急,那守了一夜的面容憔悴,双眼睛里充满了不安。忍很少见到这样的直树,因为他从来那么镇定有风度,不似这样疲态和紧张全露。
他的心中又松动了一些。
“怎么站在那里?下雪了?多冷啊。”
直树说着走上前,脱下外衣给他披着,忍一摇头,道:“我在想事情。”
“事情?”
“我在想……”
“什么?不是又在生我气?”
“不,我在想……小花和你在一起十五年,不知道我和你能够不能够也在一起这么久呢?”
直树怔住了。
他听出这话里略含一丝俏皮的意味,那本来紧锁的眉眼突然展开了。
他心中释然,握着忍的手,快快地道:“不仅十五年,以后我们会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我亏欠了你那么多,连过去五年一起都让你委屈了,今后二十年,四十年,更多更多的岁月,我都要你在我身边。”
忍听见,歪着头苦笑道:“活不了那么久的。现在都一把年纪了,我看我再要十五年就够了。”
“又说傻话。”这句落下,直树即刻道:“可以的。我会用今生今世来陪伴你。从头开始。按照你说的,从新开始。”
“从新开始?”
“从我不认识小花,认识你开始。这一次,倒过来,我一定爱你,只要你给我机会。”
随着这句话的是直树掌心牢牢的温度,忍怔怔地看向他,瞧见他坚定之色。
“万一又骗我呢?”
“不会了。再辜负你的话,罚我什么我都愿意。”
话落,忍没说话,可他低垂的眉眼里的释然给了直树答案,那是默认和答应。
直树喜悦地抱紧他,激动地道:
“谢谢你,忍,谢谢。今后我一定保护好你,好好陪着你,我们会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