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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孙收起怀表，和蔼一笑，故作宽慰道：“小九爷不用激动，既然您已经先到，那我自然不会为难他。”抬手打了个响指，旁边一个伙计就拿出电话发了条短信，那边很快也回了一条，琉璃孙听到了，就续道，“我的人已经撤了，后面发生的事就跟我孙家没有关系。”
解语花看着他脸上的假笑，就突然觉得这人真他妈的虚伪，同样是老人，同样为人父为人夫，但盘龙镇随便一个人都比眼前这个可爱几百倍。
“别忙着撇清，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解语花双手插在兜里，又问了一遍，“他在哪里。”
“好吧，如果你坚持，”琉璃孙耸耸肩，表情有些幸灾乐祸，“他在我老城区的盘口。哦，对了你可能不知道吧，黑瞎子的仇家排着队能绕北京城一圈，所以如果你想救人，动作就要快一点。”
解语花闻言就觉得像是掉到了冰窖中一样浑身冰冷，他真的小看了琉璃孙的无耻，也深深后悔自己的疏忽大意。
他们最不该就是都找上琉璃孙摊牌，而且是分头找的，彼此间没有任何消息往来，所以琉璃孙可以自如地瞒天过海。他们以为孙老头真的那么好说话，先到先得，他其实是摆了两个局，结果一个都没放过。
相比于解家这块肥肉，黑瞎子的价值就小太多了，但是他是个烦人的不定时炸弹，有他在，琉璃孙就不好拿解语花开刀。他之前派人调查过黑瞎子的底细，惊喜地发现这人虽然厉害，但是性子很极端很狂暴，看你顺眼当然好，看你不顺眼想砍就砍了，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所以他的仇家多得简直数不过来，爱他的人爱得入骨，恨他的人也恨得入骨。
琉璃孙当时就发了消息，说有一个机会给他们有怨报怨有仇报仇，闻讯而来的人就像饿了很多年的秃鹫一样，让琉璃孙又是惊讶，又是胆寒。
他昨天给黑花二人发的短信意思是完全一样的，但地点有微妙的改动：
给解语花的是孙家在北京城的总盘——“新”城盘口。
给黑瞎子的只有一字之差，是分盘——“老”城盘口。
所以琉璃孙亲自坐镇这里，而让黑瞎子的“故友”们守在东城那头，一方面可以牵制黑瞎子，一方面他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与解家谈条件，如此一来，一举双雕，他是最坐收渔利的那一个。
“琉璃孙，玩出这样的把戏你实在是不聪明，老九门的天下不是说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是用别人的命和血填出来的。你儿子的这桩恩怨一了结，希望你能活着等到他明年的忌日，再给他上柱香。”想明白了整个局之后，虽然愤怒，但知道现在已经改变不了什么，唯一能做的是尽快亡羊补牢。
解语花冷着脸说完，从包里摸出手机，对着那头道：“刚才的对话你都听清楚了吧，去救人，我要他活着，吴邪，”解语花语气非常坚定，非常强硬，他一字一顿地说，“一定要活着。”
☆、【贰拾扒】
吴邪带人冲进孙家在东边老城的盘口，就觉得自己进了修罗场。
满地的血几乎将青色的石砖全部浸染，墙上树上都是斑驳的血迹，昏暗的光线让一切看上去都触目惊心，连几个久经沙场的伙计都震惊地倒抽一口冷气。
这不是打架，这是屠杀。
倒在地上的人大多已经没有呼吸心跳，残肢断臂到处都是。吴邪带着伙计们冲进去，一开始还看到了眼珠、肠子、内脏，再进去就几乎都是一刀致命，脖颈上一条张牙舞爪的血痕。
黑瞎子到后面是下了狠手了，对方人多势众，任何一个倒下还能爬起来的人都有可能下一刀终结自己的性命，所以他不再留情，所有人，杀无赦。
偏院传来打斗声，吴邪闻声狂奔过去，抬眼就见一身浴血的黑瞎子站在庭中，抬手狠狠一刀，他对面合身扑上的人瞬间僵直在原地，而后捂着脖子仰倒。那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但是声带已经被割断，所以听上去非常嘶哑而压抑，跟来的几个没见过世面的伙计都觉得浑身一凉，下意识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
“黑眼镜！”
听到吴邪的喊声，神智已经有些恍惚的瞎子缓慢地转过身来，众人就见他浑身是伤，露在外面的肌肤和脸上全部沾满了殷红的鲜血。他的墨镜已经掉了，不知道散落在哪里，一双过于漂亮的眼睛透着嗜血的狂暴和森森寒气，让人忍不住害怕，但又挪不开眼，只想一直一直看下去。
还没有死绝的杀手又再次攻了上来，吴邪回神，赶忙招呼伙计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帮忙啊！”众人闻言都是一振，纷纷操家伙扑上。
黑瞎子的仇家见他凶悍，本来就有些心灰意冷，吴邪又及时带人杀到，便觉得大势已去，领头的几个招呼了一声，他们就缓缓朝偏门退走，吴家的伙计趁胜追击，战场就逐渐远离黑瞎子所在的偏院。
吴邪跑过来扶住瞎子不让他跪倒在地，边急切地说：“瞎子，瞎子你挺住，你不能死，小花还在琉璃孙那里，你……”
听到吴邪的话，黑瞎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扭脸震惊地问：“你说什么……”
“我们被那老狐狸耍了，小花在他那里，只要你能活着，他什么条件都会答应的……”吴邪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快要哭了，“你不能死，你死了小花就什么都没有了……”
“琉璃孙……”瞎子恨得牙都快咬碎，他直起身，一把推开吴邪的手，艰难但是毅然决然地朝门口冲出去，眼里满是疯狂的恨意。吴邪见状悔恨地拍了自己一巴掌，心说添什么乱呐干嘛告诉瞎子这个，这下好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抬腿正想追出去，就听见院子里什么地方有个手机在响，那铃声一听就是知道是瞎子的，看来他打架的时候把手机掉了，也不知道是谁打来的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吴邪迟疑了一会，就喊了两个伙计回来一块找，最后在花坛里摸出一个全是血的黑色手机。
吴邪拉起衣服来擦了擦，那腥味和黏腻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恶心，但还是打开翻盖接起来“喂”了一声。那头安静了一会，才传来一个老头疑惑的声音：“你是……瞎子？”
……
挂断电话吴邪飞奔而出，脑子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想法——
等我，小花，瞎子，撑住，等我……
……
吴邪没有打电话来报丧，就说明黑瞎子没事了，解语花暗暗松了口气，但脸色依旧严峻，那头的危机解决了，他这边的仗才刚开始。
“废话咱们就不说了，有什么条件，你就说吧。”
在昨天被折腾了一晚之后，解语花已经精力不济，琉璃孙又摆架子连凳子也不给一个，他虽然才站了十几分钟，却感觉有几个小时那么累。□的肿痛带动着神经突突地疼，解语花不着痕迹地深呼吸几口气，提醒自己不能示弱。
琉璃孙不知道有没有看出来，他端了杯茶慢慢喝，边道：“什么条件都行？”
“当然不是。”解语花冷笑一声，眼神轻蔑，“原本你甚至可以写上满满一页，解家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不遵守游戏规则，我也不傻。”
琉璃孙闻言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有些意外，只听解语花续道：“你擅自决定找黑瞎子麻烦，咱们的谈判就已经破局，现在的我完全可以跟你撕破脸走人，让什么条件补偿都他妈的见鬼去。解家从来不怕威胁，我爷爷当家的时候不怕，换成我当家，也不怕。哪怕真要拼个你死我活也没关系，你不一定比我有钱，但我比你年轻，比你有头脑，我玩得起，也耗得起。但是我没有走，这足以表达解家的诚意，如果你还是抓着把柄不放，那就太愚蠢了。”
孙老头嘴角抽了抽，拿碗的手因为愤怒而颤抖起来，他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只僵硬地笑了笑，道：“所以，少当家的决定怎么做？”
“我给你提三个条件的机会。”解语花抱着手臂，冷漠地看着他，“只有三个，要不要随便你，不过过时不候，你想好了再说。”
“哈哈，好！好！好！”琉璃孙将碗摔在地上，拍桌子站起，神经质一般地笑，“真是英雄出少年，不愧是解家的少当家，二月红培养的人不但身段好，骨子也硬气。我琉璃孙不缺钱，儿子死了也活不过来，所以我要什么都是亏。但是我老孙心眼小，我的日子不舒坦，你小九爷今后的日子也别想好过。三个条件是么，好，三个就三个，你可不要后悔！”
“我没有你那么无耻，说到就会做到。”
“好，第一个，我要你解家在江西一半的地盘。”
解语花眼睛都没眨，点头说：“可以。”
“第二个，你们二月红门下的，不是一贯自诩身手灵巧么，那我要你一条腿。”琉璃孙眯起眼睛，恶毒地道，“腿断了，下不得斗，我看你解家还有多少能人异士，能撑住老九门喇嘛盘不倒。”
闻言一愣，这条件开得的可有远见，吃饭的家伙废了，解语花又会有一段辛苦的日子，但话已经说了，所以依旧咬牙应下：“好。”
“最后一个，”琉璃孙拍了拍巴掌，就有个伙计端着一碗茶汤上来，看来是早有准备，“知子莫若父，我那混蛋儿子为什么心心念念往你解家跑，别人都以为是我们俩家关系好，放他娘的屁！他是看上你这戏子。只要是你的戏，他每场必到，连我这个父亲的话也不听，所以我说么，他栽在你手上是他自找的，怨不得别人。但是我不能让他孤苦伶仃地去死，我要不了你的命，但是要得了你的嗓子，这一碗哑药喝下去，让那个北京城炙手可热的花旦解语花，下去陪我儿子吧！”
琉璃孙的话音未落，天空中突然一声惊雷爆响，闪电劈下照亮他狰狞的面容，那份完全不加掩饰的憎恶和厌弃让解语花忍不住心惊。他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出隐情，听孙老头说了也是非常意外，没想到啊没想到，黑瞎子总是说戏子祸国殃民，还真是一语中的。
苦笑一声，别人喜欢他，他是没有办法阻拦的，但是这么一份扭曲的感情竟然能牵扯出后面那么多的事端，孙少爷啊孙少爷，你泉下有知，大概也预想不到吧。
有冰凉的雨滴打落在脸颊上，解语花高傲地扬起嘴角，看着面前一瞬间苍老了很多老人，轻轻地道：“我很想念李老，他是一个很好的老人家，如果来生还有缘，我愿意再为他唱一出《花魁》。”
琉璃孙一怔，好像有点反应不过来解语花说这个什么意思，他惊讶地看过来，道：“我以为你会诅咒我。”
“怎么会。”解语花轻笑一声，端起碗仰头一口喝下，“我不想用你的名字，脏了我声音轮回的路，它比你高贵太多。”
哑药很苦，烧得人从头到脚都有种刺痛感。孙家的伙计扛着木棒走过来一棍子打在他右腿后膝上，疼痛如排山倒海般袭来，无情地冲刷着已经极度脆弱的神经。
身体终于撑不住的解语花缓缓跪倒在地，雨幕中恍惚看到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奔了进来。
黑瞎子推门的一瞬间看到跪倒在地的解语花，他湿透的身体慢慢蜷起，右腿腿骨不自然地扭曲，裤子上有触目惊心的血迹。愤怒在瞬间吞没了他所有的情绪和理智，瞎子大吼一声冲进来，拔枪对准震惊中的琉璃孙。
宛如修罗一般浑身是血的男人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那气场太过恐怖太过可怕，两边站着的伙计都被吓得忘了反应。琉璃孙看到指向自己的枪口，惊恐地往后倒退了几步，他差点跌倒，却还是踉跄着稳住了身子。
黑瞎子的墨镜已经掉了，他原本漂亮的眸子此刻却散发着骇人的暴戾之气，看向琉璃孙的眼神如同地狱的恶鬼，嗜血、残暴，让人不寒而栗。
他举着枪一步一步靠近，琉璃孙纵使再怎么老辣再怎么身经百战，也忍不住跟着后退，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今天肯定会命丧于此，但是……
脑子里突然滑过之前手下人呈上的情报，黑瞎子的弱点，他有弱点的，他的眼睛，对，他的眼睛——
突然醒悟的琉璃孙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撕心裂肺地咆哮起来：“开灯！！！快开灯！！！”
凄厉的话音响彻云霄，一束探照灯光瞬间从琉璃孙身后的屋顶打向站在前院正中的黑瞎子，他有眼疾的双眼受不了任何强光的刺激，所以在一刹那间爆盲。
黑瞎子睁着双眼愣在原地，他似乎完全无法相信已经发生的事实，而倒在地上的解语花看到这一幕，痛苦地喊着“不要！”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他强撑着身体站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挪到黑瞎子面前，张开双臂想为他挡住光线，但就是这一秒，在解语花伤残和自己失明的双重打击下彻底失去理智的黑瞎子，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