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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里坐着两个人,一见他们进来,便立刻站了起来,直到柳绘青抱着蝶衣坐下,他们才坐下。
柳绘青指了指其中年长的那位,对蝶衣说:“蝶衣,这是你哥哥,陆秉钺,他比你大三十岁,快叫哥哥。”又对着陆秉钺说,“这就是你秉砚弟弟了,乳名蝶衣,你叫他蝶衣即可。”
陆婷舟当年不许大儿子回家,这么多年就真的没让他踏进家门一步。但是陆秉钺每年在陆婷舟生日的时候,都会回来一趟,虽不进门,但是会在门口磕个头,并托人把礼物送到。柳绘青思念儿子,这个时候就会悄悄去陆秉钺所住的酒店看望他。
蝶衣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只在照片里见过的哥哥。对方五官酷似陆婷舟,但是组合出来,却是极为阳刚强硬,是很有男人味的英俊,身材高大健硕,看来是随了自己早已过世了的爷爷。于是他听话的唤了声:“哥哥。”
他声音本就好听,一声糯喏软软的“哥哥”叫的陆秉钺一颗钢铁心都融化了,加上此刻那一身鹅黄色的广袖宽袍和红绳梳起的总角,更衬得他乖巧可爱。
陆秉钺笑着把蝶衣抱到自己的腿上坐着,拿起一旁桌子上放着的檀木盒子,递到蝶衣手里,说道:“上次见你,你还在医院的保温箱里趴着呢,这么多年没见面,也没送过你生日礼物,这些头饰是我请关佩设计的,她祖上专给宫里给皇后妃子们设计首饰,算是一点补偿吧。”
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副给他这个年龄的孩子唱戏用的贵妃头饰,看上去华贵非常。他仔细的看了看,然后笑着说:“谢谢哥哥,蝶衣很喜欢。不过你要是早些送就好了,今天下午还唱了出《贵妃醉酒》,早些送就能用到了。”
柳绘青皱着眉头道:“他才多大的孩子,你就送他这么贵重的东西,到时候养成了攀比的坏习惯,反倒忘了什么是艺人的根本。”
陆秉钺笑着说:“爸爸你不要对他太严厉了,蝶衣这样听话的孩子,怎么宠都是不过分的,再说别人怎么能和咱们家的孩子相提并论,用些好的头饰戏服,这本就是应该的。”
柳绘青哼了一声,说:“你就和你妈妈一样惯着他吧。”
陆秉钺只是笑笑,并不反驳,指着自己身边的那个少年对蝶衣说:“来,蝶衣,这个是你侄子克君,他比你大七岁。克君,给你叔叔磕头。”
少年站起来,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起身时,蝶衣仔细端详这个从未谋面的比自己还大的晚辈。陆克君是个典型的混血儿,虽然才十五岁,却发育的很早,只比他父亲矮半个头,没有一般的男孩子在抽个儿的时候的骨瘦如柴,看上去健康强壮。他肤色很白,黑发,长相极为精致,但并不女气,鼻梁挺直,眼睛深邃,是非常华美的矢车菊蓝。
蝶衣一边感慨世上还有这样漂亮的人物,一边脱下手上的克什米尔蓝碧玺佛珠长手串,递给他说:“初次见面,也没有准备见面礼,这是我五岁的时候,妈妈送我的生日礼物。我看它颜色正好配你的眼睛,就送给你吧。”
陆克君谢过,接过来立即绕在手腕上戴好。
蝶衣长得白白嫩嫩,秀气可爱,正在不辨雌雄的年龄,看着就像个小姑娘似的,此刻又摆出一副小大人正经八百的模样,更让人忍俊不禁。
陆克君一直都希望自己有个妹妹,可惜父母天南海北常年分居,母亲又不想让孩子成为自己事业上的绊脚石,当年能够生下他,也是为了两人能够顺理成章的在一起,因此这个愿望一直未能实现。他七岁的时候收到爷爷寄来的照片,照片上是刚刚出生的小叔叔,看着照片里闭着眼睛酣睡的小婴儿,克君立刻就沦陷了,他好想回中国看看这个叔叔,但现实是他只能和父亲呆在美国,看着时不时寄来的照片聊以慰藉自己的喜爱与思念。
当知道小叔叔病重的时候,他心里非常恐慌,央求父亲带他回去看一眼小叔叔。他们没有进家门,只是暗地里跟着爷爷奶奶,帮他们处理一些身边的事,然后趁陆婷舟休息的时候,见了见柳绘青和蝶衣。陆婷舟当然什么都知道,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既不拒绝也不回应。
后来爷爷奶奶无法,只得寄希望于佛祖的时候,年幼的陆克君其实也吓得半死,他虽没有跟在爷爷奶奶身后磕头,但是也在佛祖面前祈福整整一天。
陆克君早早的就通过爷爷了解了蝶衣的方方面面,知道他的生活许多点点滴滴,一直都对相见充满了憧憬。如今亲眼看到了比照片和视频要可爱一万倍的小叔叔,心里早就被萌翻了天,好想抱抱他,但是爸爸和爷爷都在,他只能按捺住心中的渴望,故作冷静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
兄弟二人见了面,做哥哥的自然多问几句,关心一下弟弟的生活,但说着说着,蝶衣就没声儿了,陆秉钺低头一看,原来他已经睡着了。
“真是辛苦他了,今天唱了两折戏,又陪你妈晃了一晚上,撑到这会儿才睡着,也真是不容易了。”柳绘青说道,伸手去抱蝶衣。
陆克君见状,立刻说:“爷爷,我来抱小叔叔去睡觉吧,您和爸爸好不容易见一面,多说两句话呗。”
柳绘青说:“这样也好,你抱蝶衣上楼去吧,别摔着他了。”
陆克君从父亲手中小心翼翼的接过蝶衣,面上显得冷静沉稳,心里却早就高兴的想要尖叫。小孩子香香软软的,刚好嵌在他的怀里,体重又轻,感觉好想抱着一团雨雾,一不小心就散了,让他不敢用力。他上楼将蝶衣轻轻放到床上,脱下外衣,盖上被子,自己也钻进被子里,将蝶衣揽到怀中,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开始认认真真的端详着这个比自己小的长辈。他从没见过比蝶衣更美更可爱的小孩,而对方是自己的血缘亲戚更是让他充满的自豪感和满足感。
看着对方吹弹可破的白皙的肌肤,蝴蝶羽翼一样的睫毛,还有小巧的鼻子,樱桃一样艳丽的嘴唇,陆克君情不自禁的俯下。身,在蝶衣的脸上轻轻的留下一个吻。
蝶衣睡得很沉稳,只是朝着陆克君的方向翻了个身,把脸更加贴近他的胸口。
这个晚上,陆克君一直看着乖得像猫咪一样的小叔叔,不时伸手摸摸他的脸和胳膊,间或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直到自己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蝶衣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家中的卧房里。他有些怀疑昨晚是做了个梦,看到自己光秃秃的手腕才确定自己已经见过了大哥和侄子。
虽然手上的手串没了,但他一点也不担心妈妈会不会知道自己和爸爸去看了大哥。其实,尽管陆婷舟不见大儿子一家人,但是对他们的关心却从未少过。她暗地里命人在美国帮助陆秉钺打点上下关系,又特地从公司里挑选优秀的管理人员送偷偷送到陆秉钺在美国创立的公司,还尽量帮助他增加客户。对于自己的孙子陆克君,她也非常关注他的学习和生活情况,每个星期都要让人发资料过来,还调查他身边的学生老师,生怕他出什么问题。
并且,恐怕父亲这么多年能够一直偷偷去看儿子和孙子,也是母亲默许了的吧。
而另一边,陆婷舟坐在书房里,看着自己刚刚起床的丈夫,脸上带着莫名的笑容。
柳绘青讪讪的笑了笑,递给她一大一小两个檀木盒子。
陆婷舟似笑非笑,接过盒子,先打开那个小的,里面是一把折扇,展开一看,是一幅《湘云醉卧》,取自《红楼梦》;再打开大的,里面是一摞手抄的佛经,工工整整的抄写在一摞蜡生金花螺纹熟宣上。
柳绘青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小心翼翼的说:“这扇子是虎头(陆秉钺的乳名)自己画的,重画了好几遍,足足画了大半年,这一摞是他给你抄的《金刚经》,是用掺了金粉的墨写成的。为了一个字也不错,他可抄废了好几百张呢。”
陆婷舟没有说话,展开扇子默默的看了好一会儿,说:“画的真难看。”又把佛经拿出来,一张一张的仔细看着,半晌才又说道:“他的字退步了,没小时候那么有灵气了,看起来僵硬了很多。”
柳绘青急忙说:“他常年在美国忙自己的事业,自然没什么时间画画,也不可能有大把的时间精益自己的字,但是书法绘画这东西,不进则退,如今还能画出这样的工笔画,写出这样的字来,可见平日里还是有抽时间练习的。”见陆婷舟并不说话,便又说道:“唉,他年龄也不小了,如今又在美国那种地方,要是再不回来,恐怕没几年,连现在的水平也达不到了。”
陆婷舟哼了一声,继续看着佛经。书房里一片寂静。
就在柳绘青忍不住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到陆婷舟轻轻地说:“臭小子,在外面晃了十五年,都快成个蛮夷了。”说着,她声音大了起来,“你去把克君带回来吧,这孩子爹娘都不靠谱,再不管教一下,就该长歪了。”
柳绘青露出一个笑容:“得令!太太您瞧好吧!”
归家(1)
柳绘青生怕妻子反悔一样,立刻出门把陆秉钺父子带了回来。陆秉钺看着自己十多年没见的母亲,激动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过去,抱住母亲的膝盖,大声痛哭起来。
陆婷舟也顿时落下泪来,将儿子的头抱在怀里,一只手狠狠的锤着他的背。她十七岁生下陆秉钺,三十岁被迫与骨肉分离,之后这二十多年,也只是在陆秉钺与何月容结婚那两年再相处过一段时间,她虽是个待人带己都极狠的人,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后悔就这样一怒之下将儿子赶出家门。对她来说,儿子十三四岁的样子仿佛是昨天,而现在,那个青涩的少年已经快步入不惑之年,这怎么能不让她心头震动呢?
待哭声渐收,柳绘青这才将站在一旁的陆克君带到陆婷舟面前,叫他给奶奶磕头。
陆婷舟对自己被迫接受的外国儿媳妇在就没了怨气,如今又亲眼看到高大帅气的长孙站在面前,不禁喜笑颜开,拉着他坐到自己旁边,细细的询问他的身体和学业。得知陆秉钺让孙子从小就学习四书五经琴棋书画,并请专人来教导他传统礼仪,便满意的点点头,对儿子说:“你很好,还没忘本,总算是做对一件事。”又对陆克君说,“你小叔叔秉砚这些年一直忙着学戏,如今总算是出了师,但是文化课还有很大的欠缺,克君你书读得好,虽然秉砚也要上学,但是在家里也没有别的孩子陪他,你平时就多带着他读书练字,两个人要多多亲近才是。”
陆克君连忙答应。他以前一直在心里埋怨父亲对他太严厉,周围的朋友没有一个人像他那样,要学那么多东西。从学说话起便要学习两种语言,三岁时就要早起背诵一本本拗口的莫名其妙的古文,然后写几百个大字,还要学习画中国话,背棋谱下围棋。那时他常常将英语和中文记串,总是被人嘲笑,直到小学二年级情况才有所好转。
他的母亲艾玛知道后曾经和父亲吵过架,然后扔掉他所有的书本,带他出去疯狂的玩,但是她的工作不允许她一直呆在美国,也不能自己带孩子,于是休息了几天,陆克君的生活就恢复了原样。
现在他不知道该有多感谢自己的父亲,他正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多与小叔叔交流呢。要是他现在对中国文化都不了解,恐怕小叔叔会鄙视他的吧。
众人没说一会儿话便开饭了。陆秉钺看到一桌子全是他小时候爱吃的菜,又忍不住红了眼睛。蝶衣怕父母哭着吃饭伤身体,急忙贴着陆婷舟撒娇耍赖,说怕侄子刚来,晚上一个人睡害怕,要带着他一起睡,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这才转移大家的情绪。
下午的时候,大家移至流霜轩里闲谈。陆宅位于苏州,是一座典型的苏州园林,是承新末年时,由当时陆家的一位嫡出的三少爷所建,因为陆家有父去后子孙必分家的祖训,宅院并没有建得太大,分家时也必只传给嫡出长子。这流霜轩的名字也是有由来的,当年这位陆三少爷也是一位花花公子,男女不忌,家中也收了好几房姨太太,侍妾通房成群,但是就是这样一个留恋花丛片叶不沾身的人,竟娶了一个男旦为妻,并为他散了家中的女人,还把所有的孩子记在他的名下,一心一意守着他过了一辈子。这“流霜”二字便是这人的艺名。
此时正是秋季,流霜轩刚刚新种了各类菊花,芳香四溢,美不胜收,陆婷舟心情非常好,叫人把窗户都打开,拿了酒,自己横在贵妃榻上,听陆秉钺讲他这几年的生活。虽然这些她都经人调查了解过了,但是还是想从儿子口中听到。
母子时隔多年再这般促膝长谈,又喝了些酒,不禁又哭又笑,情绪失控。柳绘青见状,连忙对蝶衣说道:“克君刚回来,你带他逛逛咱们家园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