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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面前是滔滔江水，身后是依山而建的凡人城镇。谢衣向巫山神女墓的方向看去，感觉多少还是有些不真实。
不久之前，他已死在里面。现在，他又从忘川回到了人世。
“谢衣。”
沈夜只看着自己的弟子望着江水不说话，却猛地发觉这一袭白袍莫名地有些萧索，下意识靠的更近了些。
“师尊。。。”
谢衣别过脸，看着沈夜的脸近在眼前，声音中带着叹息。
“。。。”
大祭司没有出声，只是抬手捋了捋他的弟子脸侧垂落的头发，静静地等待他说下去。
“神女墓坍塌，弟子被关在里面，无法活着再见到师尊。然后，弟子只好等。”
尽管他不止一次踏足那个地方，黄泉路依然寂静可怖。
“没多久，你们就都来了。”
最后这句话谢衣是笑着说的。
漆黑的生死之界，白袍依旧，持伞而立，只为故人。
“够了。”
沈夜贴近谢衣，将其拥住。
“师尊。。。”
白袍的亡灵笑意更加柔和，眼皮不自觉地垂下。
作者有话要说：
白帝城主城开启~
第11章 生灵
白帝城周围群山绵延千里，高耸的山岭中不只是有挺拔的树木，更有食人的野兽。灵气旺盛之处，传说中的妖怪，仙灵也不少。因此，尽管山林里物资丰富，世代在城镇中生活的人们对包围他们的大山保持着本能的敬畏。
几天来，瞳行走在山中的参天古木间，一头银发飘飘。流月城的七杀祭司生前就不会畏惧妖怪，更不用说现在的他和妖怪相比，该谁怕谁倒是个问题。
瞳目光向四处扫去，边走边采集一些草药。
他们尽管身为亡灵，还是多少遵守最基本的规则。
比如，不要把冥币变成钱去买东西。
这是沈夜向瞳特别强调的。
流月城的亡灵们游历世间，而非制造事端。店家一而再再而三收到冥币，只会在城镇引起骚乱，使得他们自己也无法安稳地住下去。
绿芒泛起，瞳看着口袋内被自己灵力保护着的草药，估计着大概应该足够卖给药铺换取几天来的花销。除此之外，他注意到，偌大的山林中，盘踞在树梢上的毒蛇，在地面一层层枯叶下穿行的蝎子，蜈蚣，这些毒物一点也不少。
瞳收起草药袋，手上浮现出一只小罐子，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瞳明白，他们几个行走人间迟早碰上爱管闲事的卫道士。他的嘴角勾起，若是真遇上了，罐内的东西就权当作赠与那些家伙的礼物。
白帝城旅店，沈夜用草药换来的钱暂时住了下来。
人间的住处和流月城确实不大相同，连着几天，沈曦都缠着沈夜问这问那。亏得大祭司为了族人能够适应下界，对人间的基本情况了解不少，否则他都不知该怎么应付。
“师尊。”
谢衣走进房间。
“有什么传言么？”
“除去最开始的鬼打墙，其他没有。”
刚踏上白帝城不久，他和华月就把城镇大致逛了一圈。
这个依山傍水的城镇就和谢衣一百多年前逃亡呆过的大多数城镇一样，民风淳朴，对鬼神之事有所听闻，却不会深究。
“即使如此，也不要完全放松警惕。”
沈夜开口提醒，他没有察觉自己总是下意识地同谢衣站得很近。
“弟子明白。弟子还为小曦买了一份礼物。”谢衣抬手，一个小巧的玻璃缸呈现在他的手中，缸内有一红一白两条小鱼来回游动。
“。。。你还是那么会哄小孩开心。”
大祭司的话语中带着笑意。
接下来几天，沈曦部分时间缠着沈夜，部分时间逗弄小鱼。
她将手指垂到水面上方，缸中的小鱼就争相上浮。小鱼吐气泡的动作，显得相当可爱。
夕阳西下。
沈曦摇了摇沈夜的袖子，小脸扬起，“哥哥，初九有集市。哥哥带小曦去买兔子，好不好？”
“好。”沈夜看着她，语气温和。
堂堂大祭司回答完了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谢衣提及这件事已经是在好几个三天前。。。
沈夜定定地看着小曦的脸，她，还记得？
有了连续的记忆就意味着可以修习法术。
人间的特异存在不只他们几个，能有一份自保之力沈夜也更加放心。
“小曦，你想不想学法术？”
沈夜对他的妹妹语气永远温和。
“法术？可以用来做什么呢？”
“修习法术增加灵力，你以后看到喜欢的小动物和花花草草就可以触碰到了。”
有沈夜，谢衣，华月，瞳呆在身边，沈曦倒是没觉得生和死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但是，在魂之彼岸触碰不到彼岸花终究让她很怅然。
想了想可以抱起来的玩偶，沈曦点点头，“哥哥，我要学。”
沈夜笑起来，开始讲解灵力最基本的法术运用。
堂堂大祭司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当初练个小火苗的法术都练了几个月。在这种情况下，他对他妹妹的进度非常宽容。
作者有话要说：
镜花水月的大祭司黑历史。。。23333333333
第12章 集市
初九的集市，供镇民和农家交易些土产。
居于山城的人们背着背篓前来，选好了位置，就把竹篓放在身旁，取出部分货物摆在面前自带的竹席上，等候买家。竹篾编织的背篓接近半人高，里装着新割的蔬菜，从自家后院采摘的果子。
靠近江边的方向，系着蓑衣的渔夫们踏着石阶走上来。他们的手中拎着从江里打上来的鱼，鱼眼清澈，看着就新鲜。
华月牵着沈曦走在人群中。
她们没有实体，只能由华月施术将灵力遍及周身，借此伪装。
华月看向四周，注意到集市上同样有商人卖小孩子喜欢的玩意。老人摆个小转盘制作橙黄的糖画，一串串炸果子插在竹杖之上。还有商人的在面前摆了个大盆，供小孩捞金鱼，正是谢衣在上次赶集的时候买回来送给小曦的。
大盆周围尽是小孩子，亏得谢衣上次能独自把金鱼买回来，华月想了想那个场景就觉得有些好笑。
她们步行至一位摊主面前，小曦的大眼睛都高兴地眯起来。
白兔子，一只一只毛茸茸的。
“。。。小曦喜欢兔子。”
华月见状，停下来和摊主商量价钱，最终买下一只装在笼子里。
与此同时，谢衣和沈夜伫立在一个农家的面前。
“两位公子，看上了什么？”
摊主面前摆的都是新鲜清脆的果子，除了。。。
“请问，这是何物？”
谢衣开口道。
一地的果子旁还放着一个造型古朴的灯台。
“。。。近几天雨水丰沛，此物是在我家被冲塌的宅基下发现。公子可是喜欢？”
“恩。不知此物如何出价？”
白袍公子笑得一脸温和，像是什么也没发现一样。
沈夜看着身旁的谢衣，微微挑眉。
“意思一下就好。意思一下。。。”
谢衣想了想，将一把铜钱递到摊主面前。
“够了。真的够了。”
摊主站起身，双手奉上灯台，脸上的表情几近感激涕零。他看着两位公子转身离去，长舒一口气。他至少说了八成的真话，这玩意真是他这几天从自家一堆烂泥里挖出来的。但是，他隐去了剩下的两成，最终把这邪门的东西卖出去，卖给了两位冤大头。
此地民风民俗流传，邪祟靠送靠扔是送不掉扔不走的，须得搭上金银的交换，方能将死人的阴气转递到下一人头上。
“谢衣？”
走出集市一段距离，沈夜终究忍不住皱起眉头疑问。
从凡人的视野看上去，这个灯台年代久远，造型精致。但是，任何修仙者或者非人都不会错过上面浓重的死气，晦暗的雾气起伏不定，如此阴寒至少是数百年间不断积累所致。
他相信，曾经身为破军祭司的谢衣绝对不会忽视灯台上这么明显的痕迹。
“师尊，无妨。”
谢衣抬手唤出长刀平举。一抹绿意顺着锐利的刀刃蔓延，灯台飘在空中，团团黑气禁不住幻化为碧绿枝条灵力缠绕，最终被净化得一丝不剩。
“然后？”
沈夜被挑起了兴趣。
谢衣总是有很多想法，也曾给他带来许多惊喜。沈夜试图回想上一次自己就这么看着这个弟子实践想法是什么时候，不禁黯然发觉，最近的一次这样没有纷争的相处早已是一百多年以前。
“古董商人很喜欢这样的东西，会高价收购。”
死气被去除，流传人间也不会有祸患。
沈夜不易察觉地愣了一下，然后真的乐了，“谢衣啊谢衣，本座的好徒弟，你以前也是。。。？”
他本是流月城的大祭司，对他而言，能用金银解决的事从来都不叫事。因此，在来到人世之后，他也就没多想钱该怎么来。
“师尊。。。”谢衣感受到沈夜探究的视线不断地在他的脸和灯台之间徘徊，觉得脸上发麻，“弟子曾依靠制作偃甲换取盘缠，但是现在。。。”
谢衣的手笔太过特立独行，即使无心之作且不留烙印也可以凭借本身的工艺卖到极高的价钱。但是，现今的人界多了一位杰出的青年偃师，他能够轻易把这些作品的出处全都认出来。对于流月城的五位亡灵来说，风险太大。
因此，购得一些古物再转手不失为获取银两的上策。
其实，谢衣完全不必介意沈夜的调侃。他是真不知道，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他那个偃师弟子带着阿阮的文狸从捐毒地宫挖宝一路挖到太华山。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在游戏里缺钱的时候，挖宝挖得如何呀~~~
第13章 侠义榜
在山间的梯田杂草染上寒霜的时候，几位亡灵已经从旅店退了房间，定好了沿江而下的客船。
从盛夏至深秋，几个月下来，沈曦修习法术，总算学会了使用灵力触碰物体。
他们身为亡灵，无法在一个城镇呆太久。不提他们长久不变的容颜，就光是不食不饮，时间稍长了也会被有心人注意到。
白帆鼓起，水手收起沉重的锚。客船自白帝城的码头驶出，顺着江水向下游航行。
天高云淡，苍翠的青山缓缓向后退去。
沈曦站在甲板上，拿着向小贩买的鱼干喂飞鸟。
被撕碎的鱼干洒向空中，旋即有跟随客船的白色鸟儿扇动翅膀飞下来，叼起鱼干后又再次飞高。
华月站在小曦的一侧，看着小曦时不时洒出一把鱼干。沈曦将灵力聚在双手，得以触碰鱼干。华月考虑，要不要在下一个城镇买一些布料缝一个玩偶。沈曦自幼就喜欢的兔子玩偶毁在了流月城，但她可以用人界的布料和棉花为小曦做个新的。
瞳则站在华月的身旁，侧着身子吹风。他一头银色长发，脸上还有眼罩，对一般人而言算得上容貌怪异。不过，他这么站着也防止了不长脑子的船客看着沈曦的纯真可爱和华月的美貌动了歪脑筋。
沈夜站在小曦的另一侧，半靠在护栏上。他的脸偏向谢衣，倾听着谢衣叙述接下来的行程。毕竟，对于旅行而言，比起久居流月城的几位，曾经在人间逃了几十年的破军祭司还是更有经验。
“人间冬季将至，客船沿江至下游平原处，可取道广州。广州地处南方，冬无飘雪，师尊意下如何？”
“冬无飘雪，倒是个好地方。”
沈夜不由的点头。
流月城高悬于北疆上空，每年六月刚过就是冬季。终年严寒，一片荒芜。
人界南方的大地享有温暖，就连冬季的寒冷也无法抵达。
行至荆州的时候，他们下了船，随后又上了另一只客船取道洞庭湖。
长江下游，一马平川。
没有了群山的阻隔，置身于宽阔的湖面上，群星点缀，只觉天高地广。
客船沿着湘江一路南下。
寒露霜降。
途经的景色依旧翠绿，感觉不到一丝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