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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柏这个吃货撞见了,三人便聚在一起分赃,一边大嚼一边侃大山,日子过得也惬意。现在净剑,虽然只是七日,然而所需功力,却非往日可比,更何况有那玉骥之泰阿,天性与自己不合,时不时会有爆发的趋势,开铎不得不调用全身气血去添补冰台,以免其融化:果然玉骥来的东西都不是什么省事的主。
“这几日汝就担待些吧,”开铎对着那刀说,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哄小孩的保姆,“汝那些个师父不要汝,把汝扔给了吾,吾又有什么办法……”
那剑抖了抖,仿佛很委屈似的。
“好啦好啦,不是不要汝,只不过暂时将汝寄存在吾这儿洗个澡罢了,汝以后自己留心着个人卫生,到时汝那些主人可不会像吾这般操心……”
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这才将泰阿安抚下来。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呀,开铎郁闷地想,今天是净剑第五日,自己竟然已经发展到和刀对话的地步了,果真是呆久了太寂寞了么?
从这个角度想,有人在耳边喋喋不休大概是件幸福的事了。
可是那个喋喋不休的人,今天直到现在都还没来。
空旷的山谷间传来几声鸟鸣,已近黄昏,树林阴翳,云霞浮于叠嶂,开铎心里居然有些小小的失落。
明明说好每晚都来的,今天不知是被什么绊住了。
咳,自己郁闷些什么呢。那人爽约是常有的事,汝又不是不知道,还在傻等的人,不是脑子不长记性,就是鬼迷心窍。
台下有人咚咚地爬上石阶,那节奏颇有些急促。开铎回头望见,脱口便是一句:“汝怎么现在才来?”
话刚出口便发觉自己泄露了心思,开铎猛然住嘴,还好那人并未觉察出异样──否则他一定会笑得很欠扁。
“吾顺路去了趟如尼那儿,”客离思抹了抹头上的汗,“他正光着膀子打瞌睡呢。赤霄果然了得,将偌大一个祈星台都圈在火焰里了,热得与蒸炉无差,跟汝这里简直是天壤之别。不过吾也捞了好处,用那火焰把这烧酒热了,因此晚了些。”
不出所料。开铎心里感叹道。如尼一看就是有福的人,过得挺滋润。他也暗地里鄙视了一下青龙阁主顺手牵羊的特长。幸好巴塞岭对进出祈星台的人员做了限制──如果那些素质尚浅的杂派弟子被允许随意走动,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比如就着那旺盛的火苗烤些鸡啊鱼啊,或是取些火种回会馆点壁炉啊,再惹的红魔座主大发雷霆,这里的热闹就不亚于梨卧泊了。
客离思取□上的包裹,从中拿出两个陶杯。他穿得很朴素,全身是清一色的布袍,也没有带那柄花里胡哨的扇子。他拿起酒壶,为自己和开铎各倒一盏,这等店伙计才干的活,于他做起来却也分外自然。开铎想自己以往也许是有些偏视了,其实客离思并不怎么纨绔,世人之语往往也鄙薄了他。想来他虽然誉满天下,却也不过是个寂寞之人罢了。
“离思。”
青龙阁主听到开铎唤他的名字,手中一个激灵没拿稳,酒泼了数滴在地上。“何、何事?”他结结巴巴地问。
“明天夜里不要来了。”
客离思用探寻的目光看着他。
“第七日就要收工了,吾要准备一宿,还是独自一人好,汝负责白天里来拿汝的剑就是。”
离思点头:“既然如此,吾明晚就不叨扰了,汝自己也当心着点,这几天下来可都是累人的活。”
开铎将目光投向夜空。璀璨的星辰连成一片,缀在暗紫色的苍穹上,犹如名贵的宝石。一轮满月升起,明黄的光洒了一地。
“净剑结束后,汝作何安排?”
“还能怎么安排?自然赶紧打道回府,现在天下不太平,必是先守住阵脚比较重要。汝不是也要马上回去么?如今米兰全凭汝一人撑着。”
“汝勿妄言,米兰上下也有百十号人,又不都是吃闲饭的。”
“那些个长老院的人,在汝奋勇杀敌时悠游自得,一旦有偏差却又来指手划脚。这些个事情,汝米兰不曾对外说,外派的人也是知道的。此番净剑,汝如此大费周折,他们竟未表示什么不满吗?”
开铎似乎置若罔闻。他以十分罕见的豪迈动作仰脖灌了一杯,酒杯撞击石台,发出哐啷的脆响。
“好酒。”
“是啊,好酒。”离思说着,注视着开铎的侧脸,却并未碰一碰盛满佳酿的杯盏。
“敬汝。”开铎自己把了酒壶,又斟了一杯。
“多谢。”离思将陶杯捧到嘴边,目光未曾移开。他只觉得几年过去,眼前这人神色中多了几分了然和戒备,步子也重了许多,刀削的肩膀有了些弧度,似乎是被沉甸甸的担子磨平了棱角。他想对他说些什么,却不知道怎样开口,最后只能长叹一声,让这漫漫长夜在酒的清醇间流逝。
他突然很想伸出手去抱一抱他,但空气中有一层隔膜阻止了他的行动,令他虽然近在咫尺,却只得远远地观望。
曙光初现,他如前几天一样离去。开铎闭起眼睛小寐,以便把体内的血气周转过来。越到最后,越不能大意。他对自己如是说着。
又一天的旭日东升,自己也该把杂七杂八的思绪放在一边了。管他呢,他想,净化泰阿之后,他便和那人毫无干系,本不是同营同道之人,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往,早就该通通斩干净了。
凝固在冰台上的泰阿光泽似乎明亮许多,不时地飘出阵阵白烟,显示着它的种种不安分。湛泸倒是颇为安静,要不是开铎将地脉与自身内力相连,察觉到剑身的微微波动,真有可能以为它失去了灵性。
离思给他的披风还挂在他的肩上,只不过近来这披风也好像不顶事了。轻柔的晨风吹来,竟让他又打了一阵哆嗦。
谢抚琴是前天上午来的,对于大小事务反复叮咛,大概是怕开铎孤单,他把这几日来搜集到的全部八卦都一股脑地倒了出来。比如说安乾宗师最近很生气啦,因为碧柏擅自溜出去,把祖传的梨花弯刀给当了──这简直是明摆着告诉外人米兰亏空;梨卧泊东关隘打得乌烟瘴气,前日邶可汗先头部队对沂轲大营来了次奇袭,折了江湖一方不少兵将,可没料到玉骥掌门本人竟派人在其归途设下埋伏,又挽回了局面;还有其西关双方均封锁消息,塞桀骜至今没有音讯啦云云。末了还半开玩笑似地来了一句:“希望汝以后不要闹到这个地步才好。”
说是“半开玩笑”,意思就是还有一半是认真的。抚琴说这话时眉毛弯下来,有些笑意,可是眼睛却十分严肃。开铎有时想,抚琴大哥是明白的,自己身前脚后随他走了那么多年,相互都是最懂的,自己的小盘算没有一个能瞒得住,更何况“兹事体大”呢!
脑子里这些陈旧八卦颠回来倒过去,不一会儿就索然无味了。祈星台上的雾气有些稀薄,湛泸透明的护手似乎也慢慢成形,嵌在冰上的泰阿发出嘶嘶声,好像迫不及待破冰而出。
“急什么急,”他对着它说,“还没到时候呢,汝万万别给吾添乱了──吾可吃不消。”
他现在确实感到有些疲惫,连续六天不吃不睡,自己肚子里尚存的东西也全部捐给这两柄剑了。“汝要是再不稍稍感恩戴德,”他说,“就枉费吾榨干了自己把汝喂饱了。”
然后他就不讲话了,一半是因为太累,懒得动口舌,另一半是因为这样自言自语实在有些冒傻气。可是最后一天迟迟不过,时间好像被拖得很漫长,开铎便觉得有些难熬了。他看着太阳在台上落下的影子,一面默默计算着时间。
影子变短,太阳当空了……
向西移了一点点……
又一点点……
开铎手撑住地,长时间保持相同的坐姿令他浑身上下都酸痛起来,猛然间站起身的动作让他有些头晕目眩。他稳了稳脚步,向那把沉入地下的剑走去。橙红的落日在层峦间游荡许久,终于隐去了最后一丝亮彩。
就是现在!
李开铎紧闭黑眸,聚集起全部意念托住剑柄,用力向上拔起。祈星台的地面竟渐渐起伏流动,如水一般荡漾,而湛泸之剑身就从这一片波澜中缓缓浮出。月未升,星未出,而刀刃上却已泛出闪烁的银光来,黑黝黝的山谷中映射出微弱的树林的轮廓。
明月姗姗来迟,星辰逐个亮起,开铎举起宝剑,那剑上便有一股雾气向下涌去,一直与他的指尖相接。霎时,一束束月光和星光投射到湛泸上,使得那剑四周也出现了黯淡的晕环,这晕环越来越清晰,最终变成了耀眼的白色,扩散到广袤的天地间,巴塞岭四周都被照得亮堂堂的。
群宿汇拢,月华凝敛,正悬在刀尖之上,似乎那剑就是整个乾坤。
开铎痴迷地看着眼前发生的情景:就凭这千载难逢的奇观,耗了七天在这儿也是值得很哪。他也有些担心:这刀锋上的光芒未免太灿烂了,恐怕山岭一大半的人都睡不着觉,不知道隔天会不会有人找麻烦。不过,眼下还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开铎挥剑向天,瞅着漫天云霞轮转,盘旋着飞到自己身边,只觉得这个姿势太帅气,自己以后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了,当然要好好体验一下。
抚琴哥要是知道了他这个心理,估计又会说他小孩子气吧。开铎想到这里,不禁微笑起来。倏然一阵狂风喧啸,他的披风向后掀起,领口那个松松的扣子被解开,浓浓的藏青色飘然委地。凉风灌进他的衣袖里,脖子里,眼睛里,让他几乎要流泪了,然而他愈发睁大了眼睛,横空的璀璨映进他的黑眸,泻出一汪晶莹碎波。
他就这么许久伫立。
夜色深了而又淡去。
月朦胧模糊,与渐亮的天色混为一片,湛泸的白光依稀褪去,刀身欻然一闪,就恢复了原先乌黑温润的模样,开铎俯□,将其小心地包裹在布囊中。随后他的目光投向仍在冰台中蓄势待发的泰阿。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
上古混沌,天地初启,吞吐江河,遂有茨山,欧冶子掘之,取溪木铁石之精华,而铸泰阿。故晨光熹微之刻,乃剑尘将除之时。
匕首寒光粼粼,瞬间无影,赫然开铎左臂现出一道殷殷红痕。第一缕阳光从山的狭缝间射出,正照在泰阿的护手上,而其震动也更加剧烈了。
李开铎飞步上前,左手握住剑柄,那温热的血流便顺着胳膊汩汩留下,融入泰阿,剑脊被其浸染,慢慢变得滚烫起来,周围的巨大冰石开始有了裂纹,刚直的刀身再一次暴露在空气中。他用力一拔,抽出剑刃,随后腑脏内气运转,向着那庞大冰窟又是一刺──
冰台轰然倒塌,剑刃所及,碾成齑粉,在旭日中折射出斑驳的光点。这些光点逐渐聚集,形成巨大的水雾,从万丈高空坠落,以迅猛之势冲进山谷,重新化为滔滔江水。
寂静的天地间又响起了大潮拍岸的节奏,开铎有些踉跄地走到台的边缘,俯瞰下端澎湃的急湍,翻滚着、击打着,直至把卷来的落叶飞花全然吞噬。
“开铎!”
他回头,看见那个悬着一边耳坠的家伙急匆匆地跑上来。“剑还汝。”他波澜不惊地向他瞥了一眼。离思接过了泰阿。
紧接着,毫无预兆地,开铎身子向后一仰,从高台上直勾勾地摔了下去。
谷底是怒吼的水波。
☆、玉阁内外双纱拢
一朵棉花糖坐在小溪前发呆。
溪水淌啊淌,淌啊淌,忽然有一束狭长的扇子漂来,棉花糖把扇子捞上了岸。扇子很狼狈,浑身瘀青,洁白的绢面变得湿漉漉的,扇柄上的两颗珠子没精打采地耷拉着。
汝叫什么名字?
吾是棉花糖。
汝又是谁?
吾?吾是扇子。
棉花糖帮扇子疗好了伤,把它的扇面晒得干干净净的,然后它们一起玩了很久。末了扇子说:吾要回去了,吾还有弟兄在等着吾呢!以后再和汝一起玩。
棉花糖说,吾以后找不到汝了,该怎么办呢?
扇子将扇穗上的明珠摘下一颗来,递给棉花糖:汝看,吾把吾的珠子给汝,汝就认得吾了。一定要等着吾哦,吾一定会来找汝的。
扇子走了,于是棉花糖等啊等,等啊等,可是扇子好久都没有回来,棉花糖很着急。突然,一队手执叉戟的怪物凶神恶煞地围了过来,从后面追着它,棉花糖只好没命地逃呀,逃呀……
逃呀,逃呀……
脚步沉重起来,快要跑不动了,浑浑噩噩,连眼皮也睁不开了。
眼皮睁不开……
开铎恍恍惚惚,他先感觉周围冷飕飕的,心想大概是被那群怪物抓住押进了雪牢,可他又似乎逐渐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包裹起来,有人在叫喊,而那声音忽强忽弱,随后竟淡去了。他嘴唇很干,懒得动换,费劲地把上下眼皮扯开,视线也模模糊糊。
他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