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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为米兰第一男公关,这样一来,把自己的责任推了个干干净净。穆宗师本欲继续相劝,随后转念一想:罢了,既然确定米兰右统领与青龙阁主有关系,就不着急。于是他喝了口茶,笑道:“既然如此就不勉强开铎公子了,反正,来日方长嘛!”
“是啊。”开铎也端起了茶水,心里却直犯嘀咕:那啥,“来日方长”的后一句不是“去日苦多”么?苦多、苦多……靠之,以后还让不让人活了。
瞧这茶喝的,也真够和谐的。
☆、第 16 章
倘若谈到病中待遇问题,李开铎还的确挑不出客离思的刺来,后者之殷勤周到可以让任何一位卧床休养之人泪流满面。然而李开铎还是能找到足够的理由怨念:他哪里在乎什么吃穿住行,眼下他最希望获得的是外界的消息,可每当他问及,青龙阁主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令其十分不爽。
而青龙阁主考虑的则是另一件事。他从抚琴信中得出的结论是:眼下不是开铎回米兰的时候。可如果开铎真的听闻了玉骥之外的局势,以其个性,必定是说什么也得回去的。所以首要的任务就是封锁一切风吹草动,以便米兰右统领安心静养。
纸究竟保不住火。
那天他回到“栖碧之涧”,榻上空无一人,纱幔被敞开窗户外的风吹得飘起。他脸色铁青地叫来侍从,可怜的小伙子期期艾艾,说米兰那边来信,几个门生去取时,恰好被开铎公子碰见了,便要索信,几人不敢不给。当下,公子正在书房里写回复呢。
离思步入书房时,只见李开铎披一件单衣,正坐在案前奋笔疾书,旁边隔间里战战兢兢地站着几个僮仆,离思手一挥,那些个仆从便如释重负,作鸟兽散。
乖乖,眼看着大战在即,谁还会傻得去充当垫背,有机会当然走为上策。
李开铎好像一点都未被影响的样子,笔尖依旧动个不停。离思走到他跟前,他连头都不曾抬一下。
离思按住他的手。
开铎终于抬起眼。
“不要写了,赶紧回去。”他低声命令道。开铎黑眸中闪过一道锋芒。
“吾虽身在玉骥,毕竟还是米兰的人,吾与米兰帮内的通信,犯不上阁主大人越俎代庖,前来干涉。”
离思抓住开铎的手腕:“米兰内部怎样,吾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吾只晓得汝既然被托付给吾照料,吾就要负责到底。”
“那就对不起客大人了,”开铎推开椅子站起来,声音平静得宛如一潭死水,“开铎不济,但大小还挂个统领的名号,无论米兰待见与否,吾也一样是要对其负责到底的,他人无资格对此颐指气使。”
“汝!”离思握紧双拳,他来回踱步,然后猛地停住了,“吾长这么大也没见过汝这种人!汝还顾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汝还有多少事瞒着吾?”
“将汝这深明大义、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架子放一放吧!这世上责任一大把一大把的,用不着全部由汝来担!”
“好一个深明大义!”开铎冷笑,“怎比得上阁主心怀天下,六年前为救广大江湖而不惜放任卫军血洗小小湄城,好一个深明大义!”
这下轮到客离思的脸变得煞白了,书房里霎那一片寂静,阁外的风扫过,文案上的纸被呼啦啦地掀起,一张张散落在地上。
开铎话刚出口便晓得自己说重了,便很快闭嘴,其实他很想加上几句,说其实他懂得他的苦衷。但自己真的不恨他吗?事隔多年自己真原谅了他吗?对于这些,他也说不清楚。
最终离思颓然开口:“汝想让吾怎样?”
“汝又想让吾怎样?”
客离思走向他,他们贴得很近很近,开铎甚至能看到他瞳孔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他伸手环住他的肩膀。
“吾与汝就一直这样……可好?”
这话像是一声叹息,又像是一句恳求,开铎恍惚间又想起那个离思给他喂药的夜晚,昏黄摇曳的烛影下,他问了他相同的问题。他看着他眼中不常有的凝重和惆怅,感到喉咙一阵发紧,他甚至感到自己马上就要答应了,那个“好”字似乎就要从嘴里蹦出来。
他听到自己说“不行”。
离思没有答话,也没有露出失望的神情,只是默默地望着他。
“汝准备何时出发?”他过了一会儿问。
“不出意外的话,明晨。”
“需不需要吾派车驾送?”
“不必,休养了那么长时间,已经差不多好了。”
“哦,那就好。”
于是,一次在惊天动地中展开的对话,就在这样的平淡中收尾了。
次日,一骑绝尘掠过,飞驰出玉骥。山顶有一双眼睛注视着,直至一人一马在远方化为一个黑点,那眼睛的主人便摇着白鹤扇,长叹一声,走进高阁。
他左耳的耳坠在清晨的曙光中最后闪了几闪。
☆、花开花落又一年
“……那最后呢?元老院那些老头子又是怎么放过汝的?”
“算不上放过,只能说风波暂时平息了而已。”
碧柏像从前一般坐在统领府的木桌上,长腿摇来晃去,开铎靠在那古旧的椅子上,用手支着额头,旁边是积压数日的公文和密件。
“此话怎讲?”
开铎没有答言,他伸出笔去蘸了蘸墨水,乌黑的笔尖落在宣纸上,渲染出一行行流畅的小楷。
“他们还要为难汝?”
“眼下有安乾宗师和抚琴兄帮忙,总该是能蒙混一时。”开铎又写了几个字,觉得集中不了精力,干脆放下笔,揉了揉眉心。
“但吾听说汝那日与那帮老迂腐们辩驳,可把他们一个个都差点气背过去,这苗头可不大好……话说回来,汝是怎么办到的?”
“什么怎么办到的?”
“当然是指汝如何把老头子们气得七窍生烟的!那天吾看到他们从议事堂出来,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啊,赤黄绿紫蓝黑白,颜色通通聚齐了!”
“还能怎么办?无非就是把陈年的旧账翻出来,他们弹劾吾滥用职权、自作主张,吾便告他们擅挪公款,吞蚀弟兄们打拼出的血汗钱。以往吾是不说,前辈也多让他们三分,还是看在他们老资格的面子上,账目却是记得清楚的,更何况如今财务吃紧,这一条罪过便最为担待不起了。”
“好、好!”碧柏拍手大笑道,“不愧是汝,雷厉风行,总算杀了杀他们的威风,替弟兄们出了口气。”
“元老院尾大不掉,对于米兰发展而言是个累赘,迟早要改革,”开铎耸耸肩膀,“然而需从长计议。现在就解散了元老院,使其各归故里,自生自灭,一来令帮内人人自危,二来江湖上不免有闲言碎语,让米兰落得个薄情寡义的名声……”他觉得头疼,话说到一半就停下了。
“汝虽然握着他们的把柄,亦不见得能使他们改变作威作福的习气,可是此意?”
“正是。所以他们有恃无恐,又是一通批斗,于是吾就又说……”
“说什么?”
“吾说‘若各位大人可在米兰上下另寻一人,智勇才干超出开铎,可担大任,则开铎即刻让出右统领一职,愿听差遣’。”
“啊啊,汝霸气了。”
“汝怎么说都行。”
“接下来吾也猜得到了:那群糟老头还靠着汝吃饭呢,怎么会找得到人代替汝?此事必然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哈哈,真有汝的,但吾不得不说──”碧柏突然住口。
“吾这样做挺缺心眼的,对不对?”开铎叹了口气,碧柏在旁边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此事仔细追究,汝确实有责任。他玉骥就是闹翻了天,又和汝有什么关联?难道……”他探寻地望着开铎,“那青龙阁主客离思是汝的朋友?”
“怎么会。”他恨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和他做哥们儿。
不过这世道就是诡异,他虽然可以恨他,却也可以拼了命救他,当然,在碧柏面前,这些话是说不得的。
“罢了罢了,吾也不说汝什么,只是汝现在和长老院结下梁子,以后可得小心着了。要再惹出什么事来,别说是抚琴,就是宗师亲自出面,恐怕都奈何不了他们。”
“吾在米兰这么多年,如何不知这此中艰难?”开铎叹道,“吾亦不想闹到此种地步,但现在米兰年轻一辈已有佼佼者,老朽顽固一派仍不愿让道,冲突今日不起,以后还是要发生,总不可避免。况且,吾也不能凡事都交给抚琴兄顶着,他对于吾已是仁至义尽,他即使有心,吾也不欲让他担下更多。这次与元老院当面对质是吾的主意。事既由吾而发,必由吾终,吾是这样考虑的──汝别用这种眼神看着吾!吾知道自己又在犯傻了,汝就当吾说的全是些幼稚的装大人的话好了!”他看到碧柏眼中玩味般的笑意,愤愤地补充道。
“吾并没有笑汝,吾只是在想──”碧柏笑得更明显了。
“又是什么鬼主意?”
“吾只是在想,如今距吾陪汝在樨落山修行偷吃野果那时,过去了多少时日。”笑意后是一片澄明的瞳孔,盛着无限清澈的回忆。
“汝思维还真够跳跃的……提这个做甚?”
碧柏从桌上滑下来,像他惯常做的那样,揉了揉开铎的头发。“这是吾最后一次冒犯了,右统领大人。”他的声音里带着些怀念的味道,仿佛在不动声色中就拂去波光中岁月的流逝,幻化为点点碎银,沉入人生渐行的痕迹,使得开铎惊异地望着他。“啊,汝别想太多。”他回头又冒出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接着碧柏走出去,在身后掩上门。开铎莫名其妙地注视着他消失的背影,心里直念叨自己的前辈一个比一个高深莫测。
管它呢,先把手头这些忙死人不偿命的文件处理完再说。
古有《悯农》,诗曰:“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今有《悯铎》,歌曰:“开铎工作苦,汗滴流下土。谁知长老院,聒噪一下午。”
所谓“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即是如此。
开铎近来有一种对号入座的冲动,比如说:他就是那个农民,元老院那帮老头子就是一群巧取豪夺蛮横无理的富贵乡绅,不停地压榨、压榨、压榨……
见鬼吧,他都想飚脏话了,真当吾是西瓜南瓜哈密瓜一拧就出水啊,再说了,就是瓜也有瓜皮儿啊,是汝能想拧就能拧的么……
正值多雨季节,米兰江下游突然发起洪涝,毁了不少营寨和庄稼。本来这事自古也不是没有,只不过以往大灾降临,米兰一帮老头子们总撺掇着花钱请来些神棍巫婆,摆上祭坛烟香,一边跳大绳一边“天灵灵,地灵灵”,此后一连几年风调雨顺,便美其名曰“祭祀得法,神明眷顾”。其实一查史书便知,就如那月有阴晴圆缺一般,潮水涨落也有个周期,洪水都是几年一来,因而那驱邪避鬼的活动实是骗人的幌子,内里不晓得有多少米兰大佬趁机偷鸡蚀米,喂饱私囊。所以开铎上任后,头一件事就是把这祭祀作法的制度给废了,至于那些神僧巫师,爱到哪灵灵哪灵灵去,总之别想着让米兰养活他们就对了。
修筑堤坝的方案他也早已递上去了,却一直没得到回音。后来事务繁忙,开铎无暇顾及那石沉大海的提案,久而久之也就忘了。这次发大水,可让元老院找到鼓噪的机会,嚷嚷着什么“必乃吾帮有亵渎神明之举,妄自尊大之人,惹怒天公,以此降罪”,好不热闹。
含沙射影指桑骂槐,整不死汝不代表不能把汝往死里整。
于是开铎急匆匆地找到也被鼓噪得焦头烂额的马掌门,询问他那份文件的下落,二人在书房里每个犄角旮旯都摸了个遍,结果一无所获。最后掌门一拍脑袋想了起来:前些日子元老院要去一批公文,说是例行检查,到现在还没还回来。
只好自认倒霉了:长老院吞进去的东西,汝还能指望他们吐出来么?人心险恶哪人心险恶。
鞠躬尽瘁的米兰右统领亲自带着部下去治理洪涝。望着密密麻麻的沟渠和泥泞的河岸,李开铎顿觉自己的伟大:苍天啊这可是堪比古代圣贤的业绩啊,治得差也是鲧治得好就是禹啦。更更何况鲧禹治水时背后还没有一群老头子叽里哇啦,一切太平后还有小红花可戴,想到这里,他几乎要为自己的壮举感动得痛哭流涕了。
他又忆起从前谢抚琴教导他的话:“汝可知道,世间不只有黑白这两道可走,二者中间另有多条蹊径,忠义不可两全,仁智亦常相悖,汝切记要学会取舍,处世诀窍,不过就凭一个灵活周到……”
看来元老院是不得不整顿一番了。既不能让其为所欲为,又不能将其完全革除,开铎决定就如抚琴所说,走中间路线,裁一半留一半,对谁都算是有个交待。
裁掉的人银两按月例分了,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