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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有人在他肩上重重一捶。
开铎大惊,方要出手,看清那人模样后却喜出望外:“抚琴哥?”
只见那人眉如墨画,睛似秋波,时厉时柔,正是前米兰右统领谢抚琴。
谢抚琴其名,在江湖上如雷贯耳已达十多年。他剑法已是了得,更兼精通医术,有妙手回春之誉,故深得武林中人崇敬。五年前他归隐林泉,不问世务,遂将右统领的位子传给了开铎。李开铎幼时在米兰就常受抚琴教导,视其亦师亦友,甚敬爱之,而抚琴也对他倍加爱护,因此米兰众人中要数他二位最相亲近。
谢抚琴满眼笑意地望向开铎手中尚握着的棉花糖棒:“多年未见,汝还是一点没变。都已是叱咤风云的主了,却跟长不大似的。”
“吾都好久没吃糖了,”开铎撅着嘴,“本想着四周没人的,谁知刚破了戒汝就来了。”
“好啦,吾不跟汝说这些,”抚琴习惯性地揉了揉开铎的头发,成功地让后者的嘴撅得更高,“吾好不容易来看一次汝,汝还不把吾请进屋里去?”
开铎一边抱住脑袋,一边领着抚琴到房厅中坐下。“这房间布置可真是气派,不像是汝的风格。”谢抚琴四处打量了一番,顺手拿起了茶几上搁置的绿玉斗仔细端详。
“吾借了玉骥的会馆,他们少不了摆一摆阔气。”
“玉骥和米兰何时竟如此友好了?”抚琴盯了开铎半晌,脸上笑容加深一层,“汝这个人哪,果真有眼缘。”
开铎低头为抚琴斟了杯茶,“吾可禁不起抚琴哥打趣。说吧,汝今日来是为何事?”
“也并无甚紧要的事,”抚琴将茶端到唇边,轻啜一口,“不过是宗师派吾来传话,叫汝不要太拼命。反正吾现在来了,有个三长两短还能帮得上忙。”
“吾凡事自有定夺,不劳兄长费心。”开铎坐到了抚琴身旁,“再说,吾有什么好拼命的?”
谢抚琴放下茶盏,沉吟道:“净剑此事非同小可,内力深厚之人才可担此大任。汝之武功吾再清楚不过,也并不怀疑。只是汝的旧伤……”
“吾为兄长所救,吾之伤亦为兄长所医,兄长若信不过吾开铎,便是信不过自己的医术了。”开铎不慌不忙地说着,惹得谢抚琴又是急又是笑,忍不住在他脸颊上捏了一把。
“汝真是越来越能说嘴了!上次受伤可把吾吓得半死,汝差点连命都丢掉了,真不知汝怎么会跑到那种鬼地方去……这次可不准胡闹了。”
开铎张开嘴,本想说什么“吾已经当了五年右统领了,不会再做那些个蠢事,兄长汝就放心吧”云云,但抬头看见谢抚琴一脸担忧的神色,便把刚要出口的话吞了进去,只低声答了个“是”。
与此同时,客离思正汗颜地站在自己会馆门口,眼睁睁地瞅着旧友大大咧咧地走向自己的卧榻,然后毫不客气地呈大字形倒在上面。
“呵,这床垫可真舒服,”如尼懒洋洋地说道,“汝还是和以前一样会享受。”
客离思翻了翻白眼:“汝还不是一样。”
如尼正欲回话,忽然看见离思榻前悬挂的粉红碎花帐。“这床帐的品味与从前竟是相同的,”他窃笑道,“吾说离思,众多女子与汝有肌肤之亲,她们竟无一个挑剔汝这花里胡哨的审美的?”
“她们批评则已,吾又何必在乎,”离思不屑道,“吾又不是要娶她们中的人做正房的。”想了想,又补充道:“就是偏房吾也是不要的。”
如尼本已从榻上坐起来,听到末了这一句补充声明,又重新笑倒了:“喂,吾从外面来,正碰到一说书的赞扬汝于辽皋之战前夕往湄城救情人,真是情深似海。如今汝却又说出此等无情之语,岂不是辜负了人家的称颂么?”
“情人?”离思皱了皱眉,问道,“什么情人?”
“唉,还能有谁?肯定是汝在湄城不知哪个娼家内结交的相好呗!”如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说书的还讲汝得知情人被一队人马带走了,便想那是卫国的军队,于是才与吾商议劫营以夺回那女子的。”
客离思哈哈大笑:“吾当是什么,原来就是这等山野话,汝不会当真了吧?再说,劫营那阵子,汝又不是不在场,可曾看到什么女子?多半是那说书的瞎诌的,用以吸引旁人关注罢了。”
“话虽如此,可想想也觉得蹊跷。”如尼精明的目光在离思脸上扫来扫去,“汝那般风风火火地跑去湄城,倒真像有要紧事似的。况且湄城遭屠戮后确有一队人马悄悄出城,这一点那说书人未曾妄言。”
客离思摊了摊手:“湄城那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有没有青楼,汝这个‘醉里往往爱逃禅’的家伙应该最清楚了。吾不过想在战前侦察一番而已。至于那队人马,吾也派人打探过了,只是江湖上的人,并不需要担心。吾说老兄,”他顿了顿,“汝到这里来不会仅仅是搜集八卦吧!”
“当然不是。”如尼的笑容渐渐褪去,而凝重的神情慢慢从他的脸上浮现出来,“吾此次来,是为了让汝看这个。”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
“啧啧,怪不得刚才拿老子开涮,这是哪儿的姑娘,目光如此浅陋,竟想起给汝这花和尚递情书了?”离思调侃着接过了信,拆开来扫了几行,眼睛眯了起来,一直看到落款下的私章时,不禁脸色大变:“这莫非是……”见如尼冲他点点头,又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便压低声音问道:“汝从何处截获此信?”
“梨卧泊北关隘,正与红魔势力范围相接壤。”如尼叹了口气,“他们的人也真是,居然被混进了内应也浑然不觉。”
客离思在屋里来回踱步,忽然问:“此信的内容,除吾二人和那发信的内鬼外,还有其他人知晓么?”
“并无他人知情。吾料这信函若此刻便宣扬开来,照汝派掌门与邶国可汗的交情来看,玉骥必然首当其冲,为武林各派所指……”如尼走过来拍了拍离思的肩膀,“吾与汝好歹兄弟一场,故此刻奔过来给汝报信,也算是对得起吾的良心了。吾知汝想说什么,”见离思欲张嘴说话,如尼紧接着讲,“汝不必谢吾,此事与武林各派存亡均息息相关,必定瞒不了多久。汝还是快些想好对策为妙。”
话落,屋里沉默了许时,随后客离思缓缓说道:“此事非同小可,吾将即刻禀告沂掌门,由他定夺。”
“若沂掌门肯亲自出马,则如此最好。”如尼沉吟,“不过,玉骥亦是龙骑卫欲重兵围剿之地,汝派需再遣回一批人马镇守。”
“这便让玄武阁主先行返回就是了,吾料龙骑卫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反正吾必须守在这里,待大会结束后方能离去。”
如尼瞟了离思一眼:“汝若是要替汝掌门净剑的话,吾有警告在先。汝并非自小生在玉骥,体内气息与剑气不相容,若执意冲撞,恐怕得折一半阳寿。”
“这还用得着汝提醒,”客离思白了他一眼,“净剑之事自然由朱雀阁主操心,吾还犯不上去当这个苦差。吾留在此处,不过是为了不让众人起疑。汝还是小心着点摆弄红魔教那方宝贝,以免自己遭殃。”
“宝剑在吾手中自然安全,”如尼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既然如此,本座就先回自家弟兄的会馆。梨卧泊那边,吾替汝留意着,以免那些个奸细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有劳了。”客离思将他送至门边,二人无言半晌,忽然离思问道:“有个叫南铎的,是不是梨卧泊的人?”
“汝说的是梨卧泊权佐南铎吧。此人青年才俊,长老皆谓其前途无量。”如尼惊讶地望向离思,“汝问他干嘛?”
“随便打听一下而已。”离思赶忙说道,一边慨叹这世间真是各种狗血八点档。
翌晨,大批人马在巴塞岭下的雾霭中整装待发。为首的人一身戎装,向旁边着玄黑袍子的一人低声交代了几句,那穿袍者便向身后一声吆喝,约一半的队伍就随他浩荡离去。而那披甲者略一挥手,剩余的人便跟从他踏上相反的方向。
为首的人抬起头来眺望远处。连绵的青山在鱼肚白的苍穹下泛着碧绿的光泽,一粼一粼的细浪倒映着幻梦般的江南,宛如陈年相思中渲染出的水墨。
我来了。他喃喃自语。
一丝微笑像光阴一般从沂轲的眼角伤感地掠去,正如沉重的铁蹄飞驰着划过寂寞的田野。
☆、夜阑梦醒花有知
武林中最无聊的人莫过于和尚,武林中最无聊的事莫过于开会。
自然,人不能一概而论。和尚也有七情六欲,在世俗的染缸里浸久了,难免会生发出一些佛门称之为“不健康、不积极向上”的想法。用脚趾头想都能明白,什么灯红酒绿、花柳巷陌,必然要比“普济天下苍生”的信条来得给力。本来佛祖们放任弟子在大千世界云游,是希冀他们能超度水深火热中的生灵,对误入歧途者循循善诱。不想如今情况是自己没诱成别人,反而先被别人诱了,这不就等同于自家后院失火吗?佛祖们脑袋一个比一个大,赶紧四处寻找荒山野地建寺立庙,将众弟子召集回,名曰修行,实为圈人。料想在这“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地方,触目都是毛头小子,清汤寡水,断不会出什么岔子。只是圈人不比圈羊,况且就算是圈羊也有圈丢的时候,人就更不必说了。只见那些个出家高人们苦口婆心地劝说浪子回头是岸,仅换来漏网之鱼的嗤之以鼻:嘁,凭汝等能耐,还想和谐吾等,不如先把汝内部和谐利索了再说吧!
于是人有叹焉:“孺子不可教也!连‘近墨者黑’的道理也不懂了么?成日里和一群俗客打打杀杀、偷鸡摸狗像什么样子!”谁知这句话针对的对象竟一脸不屑地冷笑道:“此乃‘近朱者赤’才对吧!大爷俺从前吃斋的时候,可从未曾像现在这般大红大紫,老腐朽们‘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功力更上一层啊,佩服佩服……”
这前面叹息的是巴塞岭诸位浮屠师长,后边冷笑的是如尼高僧。难怪皈谛佛祖有言道:“佛门有两种弟子,一种是如尼,一种是除如尼外的所有僧侣。”——也不知道他这话到底是夸赞还是讽刺。
不过,甭管佛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话中有一层意思是明确的,那就是:任凭如尼怎样吃喝嫖赌,他还是佛教中人,并无被踢出佛门之虞。这一点不知道激起了多少和尚的不平之气。如此看来,如尼的嘲笑中虽不乏挑衅,但“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这句还真是戳中要害。毕竟,当下能够心如明镜正经打坐的和尚已经寥寥无几,大多数都是一边念经一边心猿意马,只是碍于南屏山从山峰刻至山脚的蚂蚁般密集的清规戒律,又不晓得佛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不敢轻举妄动。欲望之深,也只好憋在肚里忍在心里,可谓是有贼心没贼胆。本来嘛,这年头,有点气魄的都去沙场当拼命三郎了,剩下当和尚的都是一团浆糊,可以蹭吃蹭喝混日子就好了,汝能指望浆糊有什么决断呢?不过,就算是浆糊,也有为自己是浆糊而感到窝囊的时候,而窝囊的人往往是一副对这个世界苦大仇深的样子,如果再加上从他们嘴里蹦出的都是诸如“我佛慈悲”或“南无阿弥陀佛”之类的问安的话,谁也不可能觉得会有聊到哪儿去。
至于开会之无聊,实是皇天后土所共鉴。按惯例,武林大会的程序是先由东道主方面选出的几位元老发言,或传道解惑,或论天下大势,紧接着是以弱派挑战强派的形式进行武功切磋,开始净剑则要等到几天后了。据史料记载,个人最长发言时间纪录达六个半时辰——那位老先生前一天晚上喝高了,第二天发言时便天马行空滔滔不绝,令台下诸位叫苦不迭。讲话完毕,道行浅的刚欲直起腰,便听到“咔嚓”数声,不幸骨折;道行深的也已思维混沌,比武时出手不知轻重,一时间死伤无数。末了太史公的一句结语可谓是精辟之极:无聊,祸之发端也。
所以,当最无聊的人要来主持最无聊的事时,究竟能将无聊提升到哪一个档次,到底还是令人期待的。而似乎是为了迎合这种期待,巴塞岭会前就印发了人手一册的《神剑起源》,说是用于提前学习。李开铎目测这本子大约有五指摞起来的厚度,便只随手翻了翻前几页,只见开篇就是:“剑可见,非常见;银可莹,非常银。”弄得他太阳穴青筋当即跳了几跳——敢情佛门近来也学会闷骚了:吾日子过得憋屈,又打不过汝,吾还能骂汝;吾不敢明着骂汝,暗地里用些个谐音啊,双关啊,反正要让汝知道打打杀杀、买买卖卖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又向后翻了数页,反复看去只觉得开头的一句话还算有情趣,于是就将此书撂至一边,顺带好奇了一下其余那些阁主、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