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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言湛抬头,微笑:“言湛来帝都多日,未曾拜见过皇上,是言湛失礼了。”
“无妨无妨,”皇上肃穆如坚冰的面容,在看到罗言湛的面庞后仿佛春风拂面,渐渐放松下来,牵起他的手,关心的问道:“听闻你最近身子不大好,可有看大夫吃药?瞧你脸色苍白,也不必急着来见朕,安心养病才是。”
旁边的宫人们不禁羡慕起罗言湛,虽不是皇子,却如同皇子一般受到皇上的宠爱,这份恩宠在这宫里少之又少。
“谢皇上关心,言湛一时大意,吃坏了肚子,已经无恙了。”罗言湛边说边从侍从的手中接过一只小包裹,“言湛特意带了惠河郡的特产,惠酥糖献给皇上。”
皇上眼中微微一亮,似是有些惊喜,未经过内侍的手,自己先将包裹接过来,尝了一块。
记得小的时候,罗皇后常让人从惠河郡带来地道的惠酥糖,只要他功课受到太傅夸奖,便能得到几块。那种甜蜜的味道,过了许多年,他依然从未忘记过。
只是,不知为何,再命人带来的惠酥糖却没有了当年的味道。
细细咀嚼着那软硬适中的糖,皇上心中空荡荡的,依然不是当年的滋味,但他的面子上并未展露出丝毫不满,勉强的向罗言湛点点头。
时过境迁,如同逝去的人一样,那份味道也不会回来。
“皇上,罗少爷,奴才在清夏亭里备好茶水糕点了。”温公公小声的提醒道。
“言湛,快过来坐吧。”皇上领着罗言湛到亭子里坐下,除了温公公之外,让其余宫人在亭外数十步的地方候着。
“言湛,朕记得以前曾赐予你一道令牌,可自由出入宫闱,”皇上看似不经意的问起,“怎么这次折腾的要辗转通报?”
“回皇上,父亲认为令牌是皇上恩赐,乃罗家殊荣,不可轻视。而言湛粗心马虎,恐有对令牌和皇恩不敬之处,所以交由父亲代为保管。此次进京,来的匆匆,怕令牌在路上有闪失,所以未敢带在身上。”罗言湛不急不慢的说着早已编造好的谎话,见皇上神色舒展,心中不禁庆幸自己和父亲学过一套打哈哈的功夫。
刚才细看之下,罗言湛方才发现皇上的气色不佳,微蹙的眉间一直没有展平,像是有很重的心事。
他正要开口,皇上抢先一步说话:“言湛,来给朕说一说最近宫外有什么趣事。”
“说起来,倒真的有件奇闻,”罗言湛眨眨眼睛,眸子里带着一股柔柔的笑意,“前日,祯元楼里有一位琴师看面相,猜了这次会试的前十名。皇上,您猜最后的结果怎样?”
皇上看着他,说:“看你这副神情,自然是全部猜中,否则也不叫奇闻了。”
“嘿嘿,”罗言湛傻笑,抓抓头发,“说来,那名琴师可真了不得,仅仅一面便可知人命运,坊间传言他是下凡的神仙呢。”
“下凡的神仙……”皇上喃喃,眉间蹙得更深了。
罗言湛点点头,郑重其事的说道:“据说琴师算命可准了,言湛正打算这两天去趟祯元楼,给父亲母亲算算呢。”
“琴师叫什么名字?”皇上看上去很感兴趣。
“莲无。”罗言湛答道,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下这两个字,“虽然未见过容貌,但白衣胜雪想必是个美人,名字也好听,让人想起白莲……啊,对了,言湛路过金水河那边的时候,看到莲花都开了,真漂亮。”
“池中白莲……”皇上扭头望向远处,太液池中的白莲开的正好,清香能飘到很远的地方,他的心思更重了。
“皇上,您怎么了?”罗言湛看到想事情想的出神,轻声唤道:“是否是皇上还有未处理的政务,让言湛打扰了?”
“没事。”皇上摆摆手,“言湛,看你都出汗了,快喝点儿凉茶解暑吧。小温子,给言湛打扇子。”
温公公应了声是,拿折扇给罗言湛驱热风。
罗言湛的手指悄悄按在胸口上,露出一个感激的笑:“言湛多谢皇上关心。”
两个人又说了些别的,罗言湛讲了宫外的各种趣事,逗得皇上脸色越来越好,不再想之前那么板着了。温公公看在眼里,乐在心上,皇上主子高兴,他们这些当奴才的也跟着开心。
很快临近傍晚,皇上本打算留言湛在宫中一同用膳,不想有内侍匆匆而来,说是边疆传来急报。边疆的各种政事一向是让满朝文武最为关心的,皇上自然也不会忽视,只好命人叫御膳房备了养生滋补的药膳,让罗言湛带回家吃去。
“谢皇上厚爱,言湛感激不尽。”罗言湛下拜行礼,准备向皇上告辞。
皇上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手指划过那张显得病态的脸,叹道:“你一个人住在帝都中,恐怕不像在家中照应的那般周全。若是有什么困难,尽管和朕说,知道吗?”
“谢皇上好意。言湛也是想学学自力更生,毕竟做为嫡长子未来还要肩负整个罗家,岂敢一直做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皇上赞许的点点头,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罗言湛起身,“趴”的一声,一样物件从他怀中跌落在地,温公公赶忙俯身替他捡起来,皇上眼尖,看到那样东西的时候,脸色忽然一白,颤声叫道:“言湛,此物你是从何得来?”
金水河边一场戏
温公公手上拿着的是一只小小的香囊,银白色的云团纹锦缎上绣着栩栩如生的兰草,拖着一条红色的流苏。香囊的样式虽然好看但已显得陈旧,香味也早已散发尽了,可是皇上却盯着它,眼睛一眨也不眨。
罗言湛被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答道:“言湛去年游玩越州郡时,无意中搭救了一名奄奄一息的流浪乞丐,他为了报答言湛的救命之恩,故而将身上最值钱的香囊赠送于言湛,说是若日后飞黄腾达,定要报答。”
皇上急问道:“那乞丐多大年纪?”
“那乞丐不修边幅,面容憔悴,胡子拉碴的,言湛看着像有三四十,”罗言湛看到皇上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慢吞吞的说道:“不过据乞丐自己说,他才二十一岁。”
话音刚落,皇上踉跄后退两三步,龙颜失态吓得罗言湛和温公公赶紧上前搀扶住。
温公公忧心忡忡,“皇上,您怎么了?是否龙体违和?奴才这就去请太医过来。”说着便要派人到御医院去。
“不用,”皇上摆摆手,从温公公手中拿过香囊,翻来覆去的看,眼底深处闪过某种复杂的神色,“言湛,那乞丐如今身在何处,你可知晓?”
“言湛离开前,将他安排在一间熟人开的绸缎坊做伙计,如果没意外的话,他应该还在那里。”
皇上握紧香囊,闭上双眼,呼吸有些急促而沉重,仿佛是心中所想的事情让他惊喜而忐忑。
温公公甚少看到皇上这般喜怒于色,不安的看向罗言湛,但后者的目光落向远处。
许久,皇上的情绪终于平复,将香囊交还到罗言湛手中,让他可以回去了。
罗言湛双手接过,后退几步,和侍从离开了。
“小温子,朕有些乏了,边疆的急报交由理政院处理。”皇上疲惫的吩咐道,“摆驾回凤和宫。”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凤和宫走去,远处宫殿重重,巍峨辉煌,宏伟之气令人心生警卫,但在皇上眼中却是冷寂不堪。
往事多少烟云中,再回首,早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小温子,你可记得靖昭七年的逼宫之难?”
温公公小心翼翼的看着皇上,发现他眼中蒙上一层悲痛之色,回想起多年前那场劫难,心中也不禁凄凄一片。
“若当时朕没有带着皇后一起南巡,如今也不会这般颓废荒凉,”行至凤和宫,皇上望着冷冷清清的宫殿,“朕更不会为册立太子一事,烦心到现在。”
温公公伸手扶住那微微在颤抖的身体,“皇上,龙体要紧,切莫太过悲伤。”
皇上似是没听见,兀自继续说道:“算一算,晋儿今年也该有二十二岁了。”
“皇上……”
“唉,”皇上轻轻的叹息,挥挥手,“你们都在外面候着,朕想独自坐一会儿。”
“是。”温公公目送着那孤独凄凉的背影一步步的走进昏暗的殿阁,无声的长叹。
出了御花园,罗言湛顿时放下之前一本正经的神态,长长的舒了口气,揉着眉心,抱怨着皇宫果然不是人待的地儿。
罗万小声嘀咕道:“不喜欢却偏要来,少爷您真是自讨苦吃。”
“有什么办法呢?”罗言湛摇摇头,“毕竟是一国之君,毕竟是我表叔,我回帝都好几个月却一直未曾拜见,人家皇帝会以为我们罗家看不起他呢。”
“皇上没问起您令牌的事儿?”
“问起了,我随便拿个话儿塞一下不就过去嘛?看你吓得脸色白的,丢人。”罗言湛说着,鄙夷的瞅着他,“快走快走,莫让药膳凉了。”
罗万苦着张脸,抱怨道:“少爷,您不是说进宫里来调戏美人的吗?可我一个都没看到啊。”
罗言湛斜瞪他一眼,“御花园里,美人儿来来往往的,你一个都没看到?”见侍从摇头,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以后出去,别更别人说你是我罗大少的贴身侍从,太丢人了!快回家快回家!”
主仆二人匆匆走过宫门,来到金水河边,五座白玉桥横跨其上,夕阳余晖下,仿佛铺上一层黄金,剔透晶莹。中间的主桥宽阔平整,桥柱上蟠龙怒目而睁,气势非凡,几欲飞腾而去。
罗言湛眯起眼睛注视着天子才能行走的主桥,面上不露声色。过去片刻,他一步步走到金水河边,河中莲花开的正好,碧叶白莲,纯净无瑕,仿若出尘不染的窈窕仙子。
风吹起,带起衣袂飘飘。心思如河水一般泛起圈圈涟漪,奈何就算近在咫尺,却总是差了一丝一毫,指尖所不能触及。
罗言湛流露出淡到不易察觉的失望之色。二十多年前,在大夫宣布罗夫人怀孕之时,庭院中的荷花静静开放,联想到先皇后,人们都说罗家将再出一位凤和宫的主人,却未曾料到十月怀胎,一朝生产,竟是个男婴。
罗家家主并没有失望,认为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乃是保佑孩子的祥瑞之物,故而请来最好的绣娘在孩子衣饰上绣出最精美绝伦的莲纹。
“皇后……”罗言湛一声苦涩轻笑。
只求随心快意,不求其他,这是此生唯一能做的。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罗言湛闭上眼睛倾听片刻,随即起身,不想胸口忽然传来一阵痛,痛意直冲脑海,让他头晕眼花,无法睁开眼睛,身子顿时失去平衡。
白莲翩然,河水潺潺。仿佛断了根枝的莲花一般,那一抹身影坠向河中。
一旁王公桥上的来人,神色一变,来不及多想,腾空跃起,脚尖踏在娇弱的荷叶上,竟是借着了力飞身而去,稳稳当当的抱住罗言湛,随后脚尖再踏细波,河水还未能湿了鞋履,已纵身跃向主桥。
身子还在半空中,来人眉头紧蹙而起,前面是皇帝才能行走的主桥,若自己这样贸贸然的踏上,不知明日朝堂上又将是何种情形,但再想翻转落到河岸,已是不可能的事情。
危急之间不容他多想,屏住呼吸,轻轻落下,竟是稳如泰山一般的,单脚踩在蟠龙雕花柱之上,长袖飘舞,青丝飞扬,腰间的玉佩撞击在一起,发出“叮咚”的悦耳响声,白衣如云,龙纹隐现,超然不群,看呆了周围一群人。
罗言湛微微睁开眼睛,注视着近在眼前的面庞,一时无法自已,狠狠地揪住那人衣襟,一颗泪珠从眼角涌出,落进青丝之中再无法寻的踪迹。
那人未曾料到罗言湛居然会露出这样软弱的表情,脸上闪过惊愕的表情。
“单脚踩在巴掌大的石柱上已非易事,现下还要抱着重如死猪般的我,”罗言湛没事儿人般的,低声说道:“你吃得消吗?若不想你我双双又栽进河中,还是快些到岸上去吧。”
衣襟不知不觉间被松开,那人不由地抱紧怀中人,再次发力,落在岸边。
罗言湛双脚刚踩到坚实的地面上,忽然一只手抓住他胳膊,接着只见天空流云旋转,他的下巴结结实实的磕在某人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