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嵬松眯着眼睛,那一望无际的茶山上,如今都已成了黑炭,更有些地方,火苗仍在乱窜,茶农们坐在地头,巴巴的望着倾尽一生,甚至几代人的努力才建立起的茶园,哭的撕心裂肺。
“物以稀为贵,想必绿绮就是太普及了,才遭此劫难!”嵬松也叹了口气。
秦珂低头不语,良久才转过身来:“有件事,我没对苏五说过。”
嵬松一愣:“何事?”
秦珂环顾四周,然后压低声音道:“茶树品种有限,改良老种,培育新品都需要大量时间,因此人们争种名茶便如火如荼,最终却不过都成了大户的附庸,一旦有个风吹草动,最先落马的便是这些小茶农。”
“虽是如此,可谁又能有解决的办法呢?”
秦珂正色道:“在我在这里生活了九年,却发现你们只产绿茶散茶,这便是我的契机!”
嵬松眯起眸子:“绿茶?我们只管茶叫茶,你因何成其为绿茶?”
秦珂一笑:“我们那里自有我们的分法,与你们截然不同。相较于这种散茶,我还有更好的点子,说起来不过是照抄照搬罢了。”
嵬松竟也不觉奇怪,只淡淡笑道:“希望你能找到出路,那便是柳原之大幸。”
“此事万万不可对旁人说起,尤其是苏五。”
嵬松点头:“贫僧知道。”
秦珂愿意跟嵬松讲一些不能为旁人道来的事情,一来她身边实在没有能商量的人,二来嵬松是和尚,极少与人交往,又是新来挂单之人,在柳原没有熟人,便与她一般,好似只是个身临其境的过客。加之嵬松为人看起来丑陋不堪,可言辞姿态却颇为清俊不俗。这些都让秦珂感觉到莫名其妙的亲切。至于苏五,虽然自小便交好,可在秦珂心里,他始终都是那个艳阳下冲出溪水的光屁股小子,即便是长成了玉树临风的青年公子,仍旧像个邻家弟弟。更何况,他的父亲苏文康,实在是城府太深,前不久的贡茶风波险些要了秦珂一家老小的性命,至今想来仍旧惊心动魄。要她对苏五在茶事上畅言平生打算却实在是不能的。可对于苏五的感情,秦珂实在难以把握,这小子自打南疆回来后,便好似一下子成熟了,说话做事处处表白心迹。秦珂不是不明白,只是仍旧有自己的顾虑。
二人走了许多路,却不见苏五的影子,秦珂有些担心,拉住一个茶农便问。那人见是秦珂,便告诉她苏五公子先前的确来过,不过似乎又碰到了什么人,两人说了些话,便跟着那人去了,如今在何处,他也不知道。
秦珂毫无办法,只能跟着嵬松把各家茶园逛了一遍,这才知道,该烧的都烧了,再没有劝阻的必要。柳原绿绮,除了秦珂园子里的,真的是绝迹了。
再说苏五遇见的不是别人,正式先前的李兴。那小子得了逍遥萝,在马场附近等了许久也不见苏五来,便四处打探。后来听人说茶农开始烧山,便也去凑热闹,谁知便是这样撞见了下山来的苏五。
那李兴,说来也极是激灵。苏五本来心中一直狐疑二哥的死,如今见了他,刚好顺便弄个清楚。
李兴哪里敢胡说,只告诉他关于二公子死于嫡夫人之手的事是他听水仙说的。苏五不肯放过他,逼着让他带自己去见水仙。这才跟了李兴一道离去。
秦珂哪里知道这些,还以为苏五玩心又起,不知道跑到哪里寻开心去了。一边寻他,一边还不住的嘟囔:“这苏五,回来了我一定不饶他!东跑西跑,若是有个好歹,我可如何向他父亲交代!本就看我不顺眼呢,这血绮的事要是传到他爹耳朵里不知道要引起什么轩然大波!死小子不给我省心!”秦珂啰嗦着,却没发现嵬松一直在看自己。
“你是在担心他?还是怕被苏老爷诟病?”嵬松干咳了一声,问的有些尴尬。
“切!担心他!他用的着我来担心吗?去南疆一走就是三年,书信也没有一封,天下乌鸦一般黑,跟那鸣泉一个样子。”秦珂气呼呼。
嵬松皱着眉头,一脸不知所措:“若是鸣泉回来了,你还会那么担心苏五吗?”
秦珂一扬脖子,斜眼看他:“这是什么话,他们两个没有可比性,性质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嵬松抓耳挠腮。
秦珂伸出右手:“鸣泉是我的亲人!偶像!加灵魂导师!”说罢,又伸出左手:“苏五是我的弟弟!闺蜜!加酒友!”
嵬松脑袋上立马掉下黑线来:“混乱!完全混乱!”
秦珂皱着眉头看他:“好端端的你问这个干吗?”
嵬松立刻有些忸怩,那样子十分好笑:“我是说,女孩子总要出嫁,若是他们两个都在这里,你更愿意嫁给谁呢?”
秦珂先是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她笑的太猛,嵬松都看见了她喉咙里的小舌头:“你这个和尚!竟然问这种问题?”
嵬松被秦珂笑的更加局促不安,他环顾四周,见没什么人,这才又道:“你总提起鸣泉,我自然有些好奇,你那样子,好像是很想念他嘛。”
秦珂歪头看住他,良久才止了笑,缓声道:“鸣泉自然是天下无双的奇男子,只是他已出了家,我没机会了。”
“谁说的,出家人可以还俗啊!”嵬松有些着急。
秦珂瘪嘴又乐:“是啊,出家人的确可以还俗。可我喜欢看他穿僧袍的样子,那么干净,一尘不染。我是个俗人,怕污了他呢。”
“怎么会!”嵬松抓着脑袋,那一刻,又不似平日里那般清贵模样,竟有些市井的憨态。
秦珂看着他有些恍惚。嵬松是个怪人,有时候那么清冷,好似离群索居的孤家寡人。有时候又那么乖巧,好像是个尚未长大的孩子。
“我们回去吧。”秦珂转过身去,她狠命晃着脑袋。不想将他和心中那个幻象联系起来,那会让她越发痛苦。
“哦,对了,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嵬松追上来道。
“何事?”
“你父母前日带了你嫂子和冠男来寺里,说是求子,便住下了。我见着,你似乎是不知道这事情。”
秦珂顿时一愣,难怪家里没有人,娄大才把那女人带回家来。可这事也说不通,为什么娄大没有跟着一道来呢,求的可是他的儿子呀。难道有诈?会不会是娄母故意的?等生米煮成熟饭了,梨花就算不同意,也来不及了!
宅斗走起!
更新时间20131117 13:46:30 字数:2739
宅斗走起~
秦珂回到家中,家里还是照旧,娄大整日里鬼头鬼脑,却没见那女人再上门。苏五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不大的四合院寂寥下来,只有风一日冷似一日。
几天后,娄母带着梨花和冠男从山里回来,梨花的方脸似乎粉白了些许,山中空气清新,到底还是滋养人的。许是身子上康健了,她的笑容也多了起来,见到秦珂虽不至亲昵热络,可也不像之前那般冷漠。
秦珂一直按捺着自己不去提娄大的事情。难得梨花有笑脸,冠男也跟着欢乐了起来,可娄母却越发贼眉鼠眼的,时不时的和娄大凑在一处,不知道商量着什么。
秦珂隐约觉得将会有事情发生。
光阴如水,转眼便过去了月余。
那日,梨花下厨,做了些米糕,还冒着热气,让冠男端给秦珂。秦珂只觉得心里温暖,便给了冠男一个铜板,要带她去买蜜饯吃。她拉着冠男的手刚推开房门,便见那梨花正倚在东屋门口望着自己。她虽不貌美,可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身淡紫色的长裙到也素净。
二人相视而望,片刻后噗嗤笑了。
“米糕很好吃。”
“咱家如今虽然不富裕,却也不差这点吃食,有了力气才能赚钱还债!”梨花微笑道。
冠男见母亲和姑姑说话和声细语,小脸上顿时显出两个酒窝,甜甜的叫了声娘亲。
“我带她买些吃食,午饭前回来。”
梨花点头:“小孩子,未必锦衣玉食,咱们不比大户。”
秦珂点点头:“嫂子说的极是。”刚走了没几步,那梨花旁若无事的跟了出来,经过秦珂身边时,轻声说道:“我出去这几日,家里没什么事吧?”
秦珂连忙摇头:“嫂子这话说的,能有什么事。”
梨花目光飘忽,语气却不容置疑:“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许站在他们那边。”
秦珂微觑眸子,缓缓点了点头。她只觉得,梨花并不像往日人们印象中的那般,只是骄悍,她的脑子其实并不笨呢。
“还有……”梨花的眸子又是一溜,环顾四周:“北屋的佛龛后面有个孔洞,那里面有你朝思暮想的东西。”说罢,她便摇着身子,朝厨房走去。
秦珂眸子一闪,什么东西?她朝思暮想的东西?这梨花到底是怎么了?
冠男拉了拉她的手:“姑姑!咱们走吧。”
秦珂这才回过神来。
二人在街上逛了一圈,买了些蜜饯,又给冠男买了一把犀角篦子,这才往回走,秦珂心里一直琢磨着梨花的话,却着实理不出头绪来。
“冠男,你时常在奶奶的房里,可看见她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藏在佛龛后面?”
冠男嘟着小嘴吃蜜饯,不时吐出个果核,嘴唇便越发的红艳起来。她听了秦珂的问话,歪着脑袋道:“奶奶的佛龛总不许我动的,不过她有时候会从后面取出个黑匣子来看。”
“黑匣子?”秦珂眼前一亮?“可是个漆黑的,上面有些土黄色花纹的?”
冠男点头:“对呀,姑姑怎么知道?”
秦珂嘴角微牵,想不到这东西竟然被老太婆藏在这里,难怪她找不到。想当年,她靠绿绮茶赚了第一桶金,便要买地。只可惜自己年纪尚幼,只能通过娄父才得以实现。可最后,地契却落入了娄母手中。每每问她,都是各种托词。今日梨花提起这事,难不成地契在自己手里比在娄母手里还让她放心?
“在佛堂的几日你娘可跟你说了什么?”秦珂附身问道。
冠男嚼着蜜饯,发出好听的声音:“也没说什么,她只是给我做衣服。我从没见娘亲做过这么多衣服。”
秦珂皱了皱眉,梨花的举动的确有些奇怪。照理说,她本是应该希望地契在娄母手里的,日后娄家两个老家伙没了,这家宅便顺理成章成了娄大的。可她怎讲此事告诉自己?加之回家来的这些时日,算起来也快有一个月多了,竟从未和娄大红过脸,跟娄母说话也是细声细气。
想到这里,秦珂牵起冠男的手来,快步往回走。
刚一进门,便瞧见一个粉衣女子,细窕窕站在院子里。对面的梨花脸色苍白,嘴角噙着愤怒。娄大一脸喜色搀着娄母往屋外走。那娄母更是眼眶微红,凌空张着一双手臂,几乎是扑向那粉衣女子。
“来来来!好孩子!快进屋来,外面这么冷,怎还穿这么薄的衣衫!”
那女子冷哼一声,斜眼看着梨花:“这路被人挡了,月儿过不去呀!”
娄父此时也推门出来,喜形于色道:“让月儿过来嘛!有身子的人了,别站在风里。”
秦珂顿时一惊,难不成就是那次?转眼再去看梨花时,她已经侧过身去,当真给月儿让出一条去路。
她站在台阶上,虽在那女人前面,却也不至于挡住她。分明是女子刻意刁难梨花。秦珂顿时觉得气愤不已,刚想说话,冠男却已经挣脱她,跑了上去。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欺负我娘亲?”冠男是跟着梨花和秦珂长大的,自然有些娇霸。
那女人低头看了看她,小嘴一嘟:“这是谁呀?长的真俊俏哦!”说着,伸出手来,轻轻握住冠男的下巴。她指甲很长,轻轻滑过冠男的小脸,却幸好没有用力,否则冠男的脸一定被划花了。梨花连忙拉过冠男,虽然脸上已有了些许杀气,却始终按捺着沉默不语。
秦珂只觉得奇怪,这不是梨花的作风啊!这种时候,她竟然还能压得住?
她想了想,便也没有说话,只快步跟了上去。
来到屋内,叫月儿的女子已经挨着娄母坐下,娄父笑呵呵的喊娄大倒些热茶,竟没有人注意梨花。
秦珂来到梨花身边,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她。低声道:“待会和你解释。”
梨花竟也不抬头,只用一双细眼,牢牢盯住月儿,似要用眼神将她杀死。
月儿笑呵呵的端起茶杯,刚啜了两口,便连声叫道:“都怪我!都怪我!有了身孕竟还贪嘴吃茶!莫要惊到孩子哦!”
梨花的嘴唇毫无血色,一双拳头紧紧攥着。冠男定定的望着月儿,小眼睛里满是厌恶。
月儿一边说话,一边扭头去看梨花:“这位可是姐姐?月儿眼生,虽说我姨妈时常跟我提起你,我却不知道你是何种样貌,何等性情。只听人说,姐姐身子不大好,时常不出门的。”说罢,竟娇滴滴的站起来:“该给姐姐行个万福才是道理。”
梨花咬住嘴唇,却再也按耐不住,冷声道:“你这声姐姐叫的好没道理。”
月儿小嘴微张,娇嗔道:“姐姐这是哪的话,是妹妹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了吗?你说,月儿一定照做!”
娄母闻言一皱眉头:“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你也别为难她了。”
梨花何时给过她面子,只是今时今日这场面,孩子便成了最好的盾牌,再怎么霸道的人,也不能对有身子的人说三道四指手画脚。梨花只能忍气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