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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大夫笑着摇头,“这子嗣一事,虽和身体有关,可与心态的好坏也是有些影响的。按老朽的推断,当年二公子若是未曾服下那药,二奶奶开朗乐观,或许如今已经儿女成群,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等公子的身体渐好,二奶奶却因过度耗神影响受孕……此乃心病,二公子应当心中有数。”
听到这里,江寒之不免想到,如果当年他直接将自己服药一事告知妻子,或许她也不会承受巨大的压力,每日猜忌怀疑甚至为了保护自己的婚姻和爱情不停地和长辈争斗,就算在发现真相之后也要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小心翼翼替他隐瞒,甚至害怕自己知道她发现了这个秘密,唯恐伤到他的自尊,这样的费神,也难怪体虚……若是他肯放下脸面,如今说不定他们早就有了孩子了……
事情发展到如今,他只怪自己一个人。当年他对季家二女儿的悔婚有怒有气,但更多的却是不甘,他江寒之居然沦落到被一个庶女嫌弃的地步,那时的他,觉得每个人看他的眼光都带着异样,他无法承受这种被人可怜的感觉,因此当季家决定将嫡女嫁给他的时候,他不顾父亲的反对执意迎娶,并且恳求父亲替他隐瞒的病情,他这一生,再也不要看到他人怜悯的目光。季家没教好女儿,那么赔他一个好妻子也是应当的对不对?据说季家的小女儿德才兼备,规矩守礼,既然她那样好,他也会对她好的,他会让那个女孩子真心实意的认为替姐姐嫁给他是正确的,就算没有孩子,他也会让她成为一个幸福的女人……
他想的美好,却漏算了人心,忘记了日久生情这个词语。当他发现自己的心意的时候,当他发现贞儿是那样的期盼孩子的时候,曾经到了嘴边的话,就这样被他咽了下去。他说不出口,到那一刻,他才真正的承认,贞儿嫁给他这样的男人,真是委屈……他配不上她……
他无法告诉她实话,所以那年在她被老太太嘲弄的时候他带她去了京都,去了她的娘家。贞儿心思重,许多话都藏在心里,就算是他,也极少诉苦,可是对生她疼她的亲娘,应当是毫无隐瞒的吧?安国公夫人是个精明的女人,她定会带着贞儿瞧病的,到时贞儿就会知道她是健康的……而他,也可以毫无负担的“隐瞒”下去,用这样自欺欺人的方式来维护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和在妻子面前身为男人的骄傲……若不是深知贞儿爱他心疼他,这样的行为,落在有心人眼中,会有多可笑?
说到底都是因为他的懦弱和自私,他认为凭着贞儿的身世背景,就算无子,最多被人说成善妒,而若是他不能生,则要承受众人的嘲笑和讥讽,他为了自己的名声,利用妻子对他的爱,将她挡在了身前……他真是混蛋啊……他自私的认为只要他们夫妻心知肚明就好,他保全面子也成全贞儿全心为他的心意。因为对贞儿有信心,所以他轻视了祖母的刁难,母亲的担忧,一心认为凭着贞儿的聪慧和手段定能游刃有余。他太自以为是了,这样的苦果,活该由他来承受!
如今回想起来,贞儿要的,从来都不是到底是谁不能生育这个真相,她期盼的,不过就是一个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她想必一直在烦恼,如何让他配合治疗,让他们的生命得以延续吧……可是他却因为老道的话,抱着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心态,一直在敷衍着生活,留贞儿一个人来面对他人的指责和埋怨,他真是无耻啊……
即要保存他的脸面,又要不伤他的心,还要想法子让他主动求医,贞儿的生活其实很辛苦吧?
大户人家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子嗣 中
江寒之回房后见刘氏仍站在正堂等着他,连忙将姜大夫的话说了一遍,“因为最近有些劳神,这才突然昏迷的,姜大夫说养养便好。”
刘氏虽已经听落霞说了季贞儿并无大碍,可心里仍旧不放心,如今听到儿子也这样说,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神情也放松下来。
“让母亲烦心了。”江寒之笑着将刘氏扶到上首的位置坐下,那蓝衣女子连忙跟着立到了刘氏身后。
刘氏摇摇头,“没事便好。”垂下眼眸之际,右后方的蓝色裙摆映入眼中,刘氏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儿子,最后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江寒之挑了挑眉,看了一眼刘氏身后的蓝衣女子,身上穿的虽是布衣却是簇新的,整齐鲜亮,头上的珍珠头花更不像是普通丫鬟能戴的起的,脸孔虽是微微低垂,可一双眼睛却似有所无的瞟向他,看起来害羞带怯,江寒之心中一动,若有所思的看向自家母亲,停顿片刻后问向一旁的彤霞,“你们奶奶今日因何晕倒?”
彤霞脸上一僵,快速的扫了一眼刘氏,垂头讷讷不语,端着凉茶路过的红缎立刻接道,“二爷容奴婢插句话,昨日彤霞姐姐的哥哥嫂子来峦城办差,奶奶体恤给了两日假,彤霞姐姐也是刚刚回府。”
见红缎说的干脆利落,江寒之赞许的笑笑,转眼看到彤霞和自家母亲的脸色都有些不太自然,便止住了追问的心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刘氏轻轻叹了叹,声音中带着无奈与疲惫,“……既然贞儿并无大碍,我也放心了,这就走了,你叫人仔细伺候你媳妇,需要什么便打发人去告诉你大嫂。”
刘氏顿了顿,冲身旁的蓝衣女子说道,“今日二奶奶病了,你就先跟我回去吧。”一旁的蓝衣女子连忙点头,小心翼翼的扶起刘氏的胳膊往外走,江寒之见状微微眯起眼睛,“……儿子送母亲回去。”
“不必了,自己家里哪里还用得着送来送去的,你进屋看着你媳妇吧。”
送走刘氏,江寒之先是回了东屋,见妻子仍在昏睡,俯身轻吻了一下季贞儿的额头,将床前的纱帘撩起挂到钩子上,略坐了一会儿便喊了玉碗进来守着,自己迈着大步去了堂屋。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我清早出门的时候二奶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倒了?”江寒之端坐到上首,冷冷的看着下方立着的落霞、彤霞两人。
“二爷,奶奶是被气晕的,刚刚太太……”
“咳,”落霞轻咳着打断彤霞口无遮拦的话,责怪的看了她一眼,太太是二爷的生母,又一向疼爱两位主子,便是今日失了分寸伤了主子的心,也轮不到她们做奴婢的来告状。
江寒之看了落霞一眼,嘴唇微微勾起,眼中闪过一丝冷冽,“怎么?连我都不能说?”
“奴婢不敢,请二爷容奴婢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一遍。”落霞连忙福了福身子。
“你说,一个字都不许隐瞒。”
“不知二爷可看到太太身后的蓝衣姑娘了?”落霞问道,一双眼睛猛然抬起,直直的盯着江寒之。
“嗯,”江寒之并不回避落霞的目光,反而坦然的问道,“她是谁?哪儿来的?”
就穿着打扮来看,非奴非婢也不像是哪家的姑娘,他刚刚也怀疑那女人可能是长辈给他送来的妾室,只是他娘素来不是那样没有分寸的人,便是为他们二房的子嗣操心,有心想让他纳妾,也定会先征得贞儿的同意,绝不会贸然的把人领来。若说是老太太,倒有可能,只是前段时间她刚刚吃了个大亏,据他推测,恢复元气应当还需要一段时间,何况,老太太目前的心思完全在三弟和吴大表妹身上,只怕还没功夫关注他们夫妻,那么,那个女人究竟是哪儿来的?
“今日童家大奶奶打发人来看老太太和太太。”落霞说道。
童家大奶奶?江寒之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落霞说的是妻子的庶出姐姐季萍儿。不过,“她打发人来看老太太?”
“正是,据说随行的还有三个女子,这蓝衣女子便是其中之一。”落霞缓缓说道。
原来,今日一大早,江府门前便来了一队人马,守门的见是云城童家的马车,知道这是自家二奶奶的亲姐姐的婆家,也不敢怠慢,将人迎了进门之后便要分别派人去上房和枫林苑传话,不想那童家的两位管事妈妈却笑着拦了,说他们今日是特意奉了童大奶奶的命令来给江府老太太和太太请安的,不必惊动江二奶奶。
守门的小厮听了这话暗暗惊讶,这姻亲家里来人了,自然要禀告老太太和太太的,可却没听过不让告诉正经姨奶奶的。
童家两个妈妈笑眯眯的塞了一块儿银子给小厮,随后便被老太太身边的妈妈们接进了上房。老太太和刘氏见童家两位妈妈不见季贞儿反倒坐到上房不走,很是奇怪,直到后来童家妈妈们将三位女子引进了上房。
“亲家老太太看这三个丫头如何?”其中一个妈妈笑着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眯起眼睛,看着下面一排立着的三个丫头,婉约安静的,妖媚明丽的,活泼俏丽的,还真是全乎。
“这是?”老太太迟疑的问道。
“这是我们家大奶奶费尽心思选出来的。”另一个妈妈接话,“三姨奶奶(指季贞儿)这些年一直未曾为江家诞下一男半女,我们家大奶奶一直忧心。江家季家两家是世交,亲家老太太和太太心疼三姨奶奶,不忍给江二爷纳妾生子让她难受,三姨奶奶能得到两位这样的爱护真是福气,贵府一直宽待她,我们大奶奶作为姨奶奶的半个娘家也不能失了礼数,让二位继续为难。这无子而纳妾是应当应份的,谁也说不出个不是来,安国公夫人琐事繁忙,一些事情想必疏忽了。我们家大奶奶身为三姨奶奶的亲姐姐,安国公府的姑娘,理当为母亲分忧,教导妹妹。如今三姨奶奶进门五年未曾有孕,我们大奶奶为了江家的子嗣考虑,特意精挑细选了这三个丫头送来,就当是娘家给三姨奶奶送来的通房丫头,若是老太太和太太看着好,抬举她们做个妾也使得。”
刘氏听的有些发懵,而那边老太太却双眼发亮,童家送来的妾……季贞儿亲姐姐送来的妾,哈哈,真是天老爷帮她啊……这可是你们季家的姑娘派人送来的,总挑不出毛病了吧?
刘氏有些犹豫,这童家大奶奶不就是当年和寒之定亲的姑娘么?这些年来她每次打发人来瞧季贞儿,她和老太太都是很少接见的,他们还没那个肚量让一个嫌弃自家子孙的女人大摇大摆叫人在家里逛游,对于季萍儿这个女人,刘氏并没好感,虽然她想要寒之给她生个孙子,但却不想让老二一家本来平静的日子被搅浑,何况,纳妾总要老二媳妇同意吧?他们江家又不是买不起丫头,哪里用得着他们童家送人来?
可还不等刘氏说话,那厢老太太已经眉开眼笑的应下,并且当即卸了自己手腕上的两只缠丝镯子给两位妈妈打赏。
“老太太,这三个都收了?”看着老太太收了童家妈妈送上的身契,刘氏越想越觉得不妥当。
老太太横了刘氏一眼,为什么不收?多难得的机会!
“来人,带两位妈妈下去歇息,你们既然不肯留宿,那便吃了中饭再走。”
“老太太留饭奴婢们本不该辞,只是,我们大奶奶怕姨奶奶一时转不过劲儿来,因此特意嘱咐我们不要见了,待江二爷喜得贵子那天,我们大奶奶亲自过来给姨奶奶请罪!”
老太太想了想,觉得有理,若是留了这两个妈妈在家,难保季贞儿不会听到什么风声,到时只怕这三个丫头要保不住的。
“慧歌,再去取二十两银子来两位妈妈路上喝茶。”老太太豪爽的说道。
待童家两位管事妈妈离开之后,老太太笑嘻嘻的对刘氏说,“你的心思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老婆子我,寒之多年没个子嗣,你面上不露可心里想必也急的不行吧?这当娘的都一样,操不完的心呦!我前些日子便想着给寒之说上一房妾室,可偏偏……你又是个心善的,总是护着那几个儿媳妇,如今可是好了,这人可是季氏的姐姐送来的,她若是再往外推,可说不过去了吧?”
“老太太也知道那季萍儿……”
“我知道我知道,这姐俩怕是面和心不和。”老太太摆摆手,一双老眼亮的出奇,“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这人已经进了咱们家的门了,别的就一概不论!咱们自己不方便给寒之纳妾,如今童大奶奶将人送到了眼跟前,虽说收了她童家的人有些别扭,可谁让季氏善妒又爱拿太后压人呢?我们这也是无奈之举。”
“……”
老太太看着沉默不语的刘氏,想了一会儿又说,“这次机会可是难得啊,若是你推了,以后想给寒之纳妾可就不容易了。你给我想清楚,是面子和规矩重要还是儿子重要?是儿媳妇重要还是孙子重要?”
刘氏微微一叹,儿媳妇虽好,可比起儿子和孙子来……她不在意儿媳妇是贤惠还是妒忌,只要他们夫妻自己过得好,她也不想过多掺和晚辈的生活,像大儿媳把敏之的两个通房日日关着,她虽知道,却从不过问。淑卿给她生了孙子,又帮她儿子撑起了这个家,那就是个好妻子好媳妇,她的一些小动作,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他们夫妻拌嘴,她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