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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无衣还纳闷呢:“你俩不该一起回来吗?”
杨宁一拍大腿就要往门口走,手都搭在锁扣上了,也不知道怎么,愣半天手又放下了,嘴里小声嘟囔一句:“……咋还不回来了呢……”梦游似的,拖鞋也不穿,光着脚蹭进屋,一屁股萎到床上。
李无衣察言观色,用七岁儿童早熟的智商想了好一会儿,凑过去偷偷问:“杨叔你上次在阳台偷着抽烟烟头让我爸找见啦?”
杨宁低着头,何止尾巴,脑袋顶上一对儿耳朵都耷拉了。
李无衣大惊:“——你上次给我买巧克力的事儿让我爸发现啦?!”
杨宁拍拍李无衣脑袋,小声说:“那啥……今天咱俩别去吃麻辣烫了成不?我想在家等你爸。”
李无衣醍醐灌顶:“我知道了!杨叔你这个月工资花完了!我爸肯定念叨你以后没钱娶媳妇只能喝西北风过日子了!”
正所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小孩儿说话才最伤人。杨警官让李无衣一句“娶媳妇”正好戳到肺气管子上,捂胸口好一阵没上来气。寻思了又寻思,小声才问:“无衣啊……你说你爸万一不要我了咋整啊……”
李无衣“啊”的一声,开始没反应过来,瞅杨宁这副半死不活有气无力浑身上下毛都打杈了的德行,不由自主的就脑补起了他爹收拾一个大纸壳箱子把脖子上套着“男,312个月,已打疫苗未绝育,求好心人收养”牌子的杨叔装吧装吧扔门口不要了的场景,当时正义感爆表:“没事!杨叔放心!我收养你!以后你就吃我的剩饭!”
杨宁眼皮子一抽抽,面对李无衣同学如此真挚的革命情谊,自动就过滤了熊孩子某些听起来比较诡异的承诺:“啊、啊,谢谢啊——还是我们小无衣好,叔没白疼……”
那么,人生观世界观恋爱观遭受了巨大冲击以至于一反常态离家出走的李承恩李大所长,这会儿游荡到了哪儿呢?
厂家属医院外科值班室,上夜班正打算热饭去的裴元裴大夫把饭盒往桌上咣叽一撂,不锈钢饭盒顺着写字台上压的台玻璃划出去好几尺:“——出息!你就这点出息!”
裴元对面,李承恩就跟家里杨宁似的,垂着脑袋看自己裤裆:“……你说可怎么办?这一个两个的,还都是大小伙子……”
裴元“嘿”一声,不知道是冷笑还是怎么,趁着夜班值班室没人,也不管医院禁烟,从抽匣里摸出一盒烟,抽一棵点上了:“跟你说长点心长点心你就当没听见!作吧?上次让人占便宜没够,这回好,直接整俩!”
李承恩闻着烟味儿才抬抬愁肿的眼皮:“哥,别抽了,这医院……”
裴元烟盒一摔:“没你这破事儿我不抽!——怎么的?这回麻爪了知道找我了?”
李承恩说:“上次李倓那事儿就你知道,别人我也不好再去问。我家还没回呢,都不知道咋回家。”
裴元冷笑:“有什么回不去的?李承恩,你这事最简单,你儿子小,你亲姐管不着,你那表哥还是个远房亲戚。说一千道一万全在你:你看上哪个,当对象处呗,看不上的该躲躲该撵出去撵出去,反正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全凭你高兴来——儿子都生了,你还怕你爹你妈托梦抽你?”
李承恩一抬头:“——不是、这事儿那能这么样?”
裴元低着眼睛看手里那烟——他怎么说都是当大夫的,烟点在手里,一会儿工夫一口没抽,就烟头一个红点儿,半黑不黑的黄昏里烧了缕白气出来,隔着一张桌,模糊了桌两头:“怎么就不能?自打前两年你离婚,我听说追你的正经不少,男的女的,干脆都这么样,要真看上了,早点就定下来,要不然十天半拉月为这事儿往我这跑一回,我又不是做心理咨询的,看你嫌烦。”见把对面堵没声了,又笑笑:“……从小你就缺这个心眼儿,可争点气,啊。”
后来李承恩回家已经将近六点半,厂区基础设施好,从医院值班室二楼,顺窗口正好能看见路灯底下李承恩骑着老二八“杠叽杠叽”回家做饭看孩子的背影。裴元手里的烟就剩了一个烟头,一口就抽没了。估计也是嫌呛得慌,大夫皱了会儿眉毛,从白大褂兜里摸出个手机摁亮,屏幕上的电话本翻过裴爸裴妈导师孙思邈,第四个就选中了李所长。
他到底是摁不下去:大拇指肚拨打键摩挲了半天,忽然没头没脑,笑着说一句:“……也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把手机揣回兜里。
然后重新点了颗烟,狠狠抽一口就杵在窗台上,背着光,脸上表情都让徐徐吐出的白烟遮住了。
☆、(三十一)
到家时客厅和自己屋里等都亮着,拓跋思南收了摊,正好也在屋里,和杨宁俩大老爷们把行军床折起来往客厅抬,屋里一个李无衣,屋外一个可人,写完作业电视都不看,嘿嘿在那瞅热闹。
李承恩愣了:“杨,哥,这干啥呢?”
杨宁心搁嗓子眼一下午,听李承恩还“杨啊杨啊”的叫,一激动差点没端住让铁架子把拓跋思南脚砸了。李承恩紧迈两步上前接过来,杨宁就让开进屋了。
李承恩问:“把小床搬客厅干啥啊?”
拓跋思南想了想,慢腾腾的说:“我也不知道。”
李承恩心说也是,问你等于白问,今天这破事儿搁谁身上不得闹死心……这么一想,忽然就有点明白过来,窗户边搬好了床,一扭头,杨宁俩爪抱着自己的铺盖卷儿,低眉顺眼的巴巴蹭出来了。
……真就跟让人一脚踹出门的小狗崽儿似的。
李承恩当时就觉得脑袋疼,脑袋里翻来覆去,琢磨半晌,终于说:“杨啊你来。”
杨宁也没说话,跟李承恩俩人一前一后到屋里。
李无衣小孩儿最有眼力见,“噗通”从床头柜上蹦下来,上赶着帮他爸关门。
李承恩眼角一抽抽,小兔崽子怎么着你还想听全场呐:“无衣你出去跟你大伯玩去。”
——再二十四孝的爹该闹心该发火的时候那也是毫不含糊,很有眼力见的李无衣同学敏锐的察觉到他爸周围一平方米之内盘旋的低气压,瞅一眼他杨叔,再瞅一眼他爸,乖乖出去躲风头了。
屋里就没人说话。李承恩屁股靠着窗台底下的暖气片,想想裴元摔烟盒的架势,忍不住心里就在那念叨,可是说我不会抽烟,我要能抽烟,这一下午就得肺癌晚期。
沉默了小有三五分钟,杨宁二十五六的大小伙子,到底心气盛,一咬牙,干脆破罐子破摔了:“——是,李哥,我就想跟你过!”
李承恩那撇刘海都让杨宁直球打得哆嗦一下,刘海底下抬起眼睛来——他这人从小就这样,你说是双小眼睛吧,其实眼睛还真不小,就是老睁不开,一着个急上个火啥的上下眼皮都是肿的,总像是个没睡醒的模样:这回也是愁大发了,两眼泡管灯底下,肿的有点发白:“啧、不是……我说你,怎么还说不听呢?”
杨宁说:“……你也没说啊。”
李承恩“嗯”的一声,又等了一会儿,慢吞吞的开口:“杨啊,你还年轻呢。”
杨宁说:“再年轻我也是这个主意,不改了。”
李承恩说:“……不光这个,我一男的。
杨宁说:“男的就男的呗。”
李承恩说:“我还带着无衣呐!”
杨宁说:“我跟无衣挺好,也不差啥。”
李承恩苦笑:“……这你不开玩笑嘛!”
杨宁反问:“你看我哪儿像跟你开玩笑?”
他俩人,一个越说气越短,一个倒越问声越大。这么几句话的工夫,那不是李承恩收拾杨宁,直接快成杨宁夜审李承恩了。李承恩离婚好几年光棍一人,当初结婚也是媳妇把他摁到登记处领的证,这么个磨磨唧唧的人,挨杨宁一顿快刀斩乱麻,有点反应不过来,就好比脑袋里灌了一滩大米粥,混浆浆一片,眼都给糊上了。
杨宁仍是低个头,倒把眼睛瞅着李承恩,瞅一会儿,低下去,问:“哥,是不因为我是个男的啊?”
李承恩心烦意乱,随口说:“那倒没啥……”说到一半觉得不对劲,一看杨宁俩眼又亮了,赶紧岔开话头——他大小一派出所领导,身经百战闯过了无数大爷大妈老婆婆丈母娘叨逼叨叨逼叨的枪林弹雨,群众工作向来得心应手:他李承恩老大不小了说实在的家里多一口人别扭两天就拉倒了,杨宁名牌大学毕业,正是一刚步入社会的大好青年,能让他耽误了吗?
这么一想,舌头也捋直了思路也顺了:“杨啊,我跟你说,咱俩不一样在哪儿呢?我现在怎么样都行,你不行啊。这事儿你爸你妈知道不得打折你腿?你将来要不要小孩儿了?再说,我这样的能跟小姑娘比吗?将来谁给你洗衣服做饭收拾屋子啊?你一条件挺好大小伙子,将来让人说你找个二婚带小孩儿的,还一男的?这事儿说不过去。”
杨宁低着眼睛“呵呵”就乐。李承恩这话说得挺在理,一般上点岁数的,听这话基本挑不出毛病来——也就因为挑不出毛病,杨宁心里更明镜似的:这事儿李承恩其实仔细想过,不止想过,还是冲着他杨宁想的;李承恩这缺心眼儿的自己觉没觉出这个味儿来杨宁不知道,至少啊,不是没戏。
这当口追得紧是往断了走呢——杨宁什么脑瓜,干脆一句话不多说,只说:“哥,这事儿咱俩都想想,成不?我那边收拾收拾床,无衣作业我检查完了,他日记本没写还在屋呢,等会儿急了再。”衣柜里把明天换的衣服收拾收拾抱怀里,开门出去了。
他一走,李无衣立马就钻进来:“爸!爸!你真要把杨叔扔啦?”
李承恩心说有你什么事儿编你的瞎话日记去:“小孩牙子你管这么多!”
李无衣立马俩眼黑漆漆湿漉漉亮晶晶水汪汪的:“爸你别扔杨叔呗~”
李承恩心累不爱,懒得跟他解释,何况这事儿也没法解释,只能上床边低头假装干活:“儿子,来,把你枕头扔过来。你说你们在床底下抽个褥子就抽个褥子呗,你瞅把床单整的……”
李无衣一听,艾玛我爹口风不对啊,嘴一咧,顿时为即将入住门口纸壳箱子的杨宁留下了同情而真挚的泪水:“……爸你别把杨叔扔了……大不了以后我一顿就吃半碗大米饭……省下的你都给杨叔呗……他要真上门口喝西北风咋整啊……呜哇——”
☆、(三十二)
就这么,十多天,天天都是闹心事。
头一件就是楼底下叶孟秋因为一个酸菜缸跟对门老柳家的仗没干完——叶老头儿气性大,那天是叶英回来的巧,强把他爸整屋里去了,你想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叶孟秋面子能挂得住吗?第二天早上就偷摸打电话给在学校的四儿子叶蒙,等叶蒙回家,爷俩趁着叶英开完工伤证明一大早出门领补贴,又打到柳风骨门口去了。
叶蒙跟他那几个哥一比那还了得,从小全楼数他最愣:上回因为他爹把他嫂子赶出家门、老柳家几个当大舅哥的把他三哥一顿胖揍,他就敢拎个棒子上对门单挑人家一群。如今一瞅自己爹都让这帮姓柳的欺负了,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喽!
于是以李忘生、陆危楼等“四大闲人”为首,左右街坊看热闹不怕事儿大,里三层外三层乌泱乌泱又围成圈,纷纷品头论足、指点江山,点评我厂知名熔炼岗位先进工作者柳惊涛光着膀子露出因常年体力劳动而比一般人雄壮好几个档次的肱二头肌,男子单打楞头小伙叶老四。
——这回不用郭岩,叶孟秋自己就痛快儿跑家打电话报警了。
……趁着最近不知道为啥特爱出外勤的杨宁领柳惊涛叶蒙进办公室做笔录的当口,实习小警员君傲城小声问跟杨宁一起出外勤的冷天峰:“哎,不说打挺厉害吗?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冷天峰呲牙咧嘴,一脸不堪回首:“诶呀妈呀可别提,你看那柳惊涛的块儿!就那大学生,你以为是省油的灯呢,我打听了,据说是体育系的,平时又散打又跆拳道的,要不然那叶老头咋能净带着他找事儿呢?这家伙俩人打的,叮咣五四……”
君傲城不信:“那能这么快就拉开?”
冷天峰下巴往办公室那边一挑:“不是有咱杨哥么?”
君傲城说:“别瞎扯,杨哥是文职。”
冷天峰“嘿”的一笑:“那是你没见着,咱杨哥你看平时跟李哥嬉皮笑脸的,动起手来真能吓人一跳!我跟你说啊,当时杨哥就这么一拦,柳惊涛那拳头一点都动不了。叶蒙那愣小子还想上呢,让杨哥伸脚一勾,脚底下冲出去好几步,差点撞自己家门框上,后来杨哥一只手就把他摁了。”
君傲城还真吓一跳:“你说书呢!”
冷天峰的眼神相当真诚:“骗你干啥?”四周瞅瞅,又小声嘀咕,“就是不知道咋整的,跟心情不好、憋着口气似的,要不咋老上外边办事呢。”
君傲城倒不在乎:“那有啥,咱所长最近不也整天窝办公室里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嘛。哎,再跟我比划比划,杨哥还真一下就把俩人都摁了?”
冷天峰正想继续八卦,身后“吱呀”一声,所长办公室的门忽然开了,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李承恩揉着一对肿泡眼,很无奈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