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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人肚子里的馋虫好一阵欢蹦乱跳。杨宁“滋溜”吸了口哈喇子,见李无衣和可人吸溜着哈喇子早坐在饭桌上了。一个大人俩小孩儿此起彼伏争先恐后,你“滋溜”一口我“滋溜”一口,盯着厨房门的眼神就好像李承恩再不端着盘子出来,他们仨就把厨房门给生啃了。
杨宁吸溜吸溜的打听:“无衣啊,你爸今天炖糖醋排骨啊?”
李无衣吸溜吸溜的回答:“是啊是啊——不过杨叔,我爸说,你吃饭之前得把这个喝了,”一指饭桌上的保温壶,“我爸说你早上肯定没捞着饭吃,直接吃饭怕胃疼。杨叔啊,你千万可得多喝点,不然万一你饿急眼了抢我排骨吃,咱俩打起来多尴尬多不利于内部团结啊……”
——小没良心李无衣同学最后显然是有了排骨忘了他叔的那句(划掉)大实话(划掉)杨宁根本没上心听。几天前心碎一地惨败滑铁卢的杨警官愣了一会儿,套上T恤,起床下地,桌边一伸手,就把保温壶盖儿拧开了。壶里养胃的银耳小米粥香气扑鼻,软乎乎、稠浆浆,银耳和枸杞几乎化到了一块儿,估计熬了有段时候,可依然暖洋洋热腾腾的,好像能把人从心到胃都熨得酸软而温柔。
☆、(三十七)
吃完饭李承恩收拾完桌子上厨房洗筷子刷碗,李无衣蹦上行军床,就开始哼哼唧唧蹭他叔:“杨叔杨叔我没意思~杨叔杨叔我没意思~”
杨宁让他蹭多了,一听心里有数:“你又想上哪玩去?”
李无衣贱兮兮的蹭着说:“杨叔你领我上植物园呗~”
H市的植物园和远在郊外的动物园不一样,坐落于市区,周边除了花鸟鱼市场,再走两站地还开了好几个购物广场,属于市中心的繁华地带。虽然也是住厂区的居民口中的“市里”,但交通比较方便,公交两块钱直达不用倒车的那种。杨宁一瞅表刚下午一点多,一个下午咋说都回得来,何况前两天听曹雪阳提过一嘴,说植物园花开得正好,松鼠天鹅也都出来了,不少家长领孩子在那玩儿呢,就说:“行啊穿衣服咱走!”
可人也高兴:“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杨宁乐:“都去,不过我得问好了,你俩作业都写完没啊?礼拜一交不上作业你看咱家内当家的不收拾死我的!”
李无衣鸭舌帽都扣脑袋上了:“哎呀我作业不是昨天下午你给我检查的嘛!杨叔走啦!”
仨熊玩意儿在客厅噼楞扑噜的穿衣服带东西,厨房李承恩早听着了:“……你仨又干啥去了?作什么呢?”
杨宁喊:“没事儿……”李无衣接口:“杨叔领我们上动物园玩!”
李承恩问:“晚上回来吃啥?”
杨宁说:“不回来吃啦!”
李承恩一听,赶紧从厨房门口探出个脑袋:“不行领孩子吃肯德基了你听着没?垃圾食品,电视上都报道了……”
杨宁笑说:“不能,你还不放心我吗?”
李承恩没等说“就你我才不放心呢就知道瞎惯孩子”就听杨宁小声说:“咱今晚吃必胜客去你俩不是一直想吃那个带虾仁的吗……”“咣当”一声,门关上了。
……给李承恩无奈够呛。
他一个人在家到也行,不用别的,收拾屋子省事儿,要不然可人一个小姑娘还省点心,李无衣和杨宁俩淘气蛋子八成边收拾边祸祸,没个消停时候。
忙过了高考又连上了三天班,家里脏衣服堆积如山,李承恩爷俩一盆,杨宁的警服袜子又一盆,还有拓跋思南的外套和可人的一件连衣裙。李承恩先把碗盘子搁回碗架子上,别的不干,先上盆里分拣脏衣服,今天不上班,正好,把衣服都给洗了。
——这一忙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杨宁无衣他们的大裤衩子得手洗,脏袜子单独洗一盆,可人的连衣裙是白的怕染上色又得单独一盆、还不能用洗衣机甩,拓跋思南烤地瓜的外套油脂麻花光用洗衣缸洗不干净、得先拿大油皂打一遍放盆里沤着,老式的双缸洗衣机里,“嗡嗡嗡”就见李承恩和杨宁让汗不知道渍过几遍的民警制服跟跳舞似的一圈一圈在泡沫里转。
要么说为啥包括李忘生谢云流整个家属楼都坚信李所长别说离婚带个儿子就算没房子也能说找个啥样的就能找啥样的呢:洗衣服、扫地、收拾屋子做饭,他那样李所长不是干净利索手拿把掐,洗完衣服在凉台抻一根绳儿,挂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袜子迎着夕阳就好像联合国大楼前的一排国旗。屋里地早趁着甩衣服的时候擦得一尘不染,杨宁起床吃完饭就领孩子出去疯去了,李承恩转过来又把行军床上的被叠了。
等他拎着杨宁警服在客厅挂好,插上蒸汽立熨斗的当口,“当当当”,外边有人敲门:“……谁啊?”
门外答话的是个老太太的声音,别的没说,就说“我”,李承恩一开始没听出来,以为是楼下唐老太太家里有点啥事找他,说:“来了啊!”围裙都没解,上前开了门。
谁知门口站了俩人:一个胖乎乎穿着花连衣裙带着纱巾的老太太,一个穿老头衫一瞅就不爱说话的瘦老头。老太太慈眉善目满脸笑容,连脸上浅浅的褶儿都带着一点儿笑影:“他李所长,在家呢?”
李承恩一愣:“……杨大爷,杨大娘。”顿了顿,赶紧上鞋架拿拖鞋:“进来坐。”
——这俩人是谁啊?就是自打工作以来长期寄住李所长家并且狼子野心还想永久霸占李所长那张大床的小杨警官那远在别的省的亲爹亲妈。
杨爸爸杨妈妈李承恩还是前两年杨宁搬过来收拾房子那会儿见过一面,剩下的时候,也就过年过节杨宁往家打电话他跟着问个好,要不是小杨警官自以为大局在握跟李家三少连门都没关严就急于撕肛,李承恩还真想不起来这对要多心宽有多心宽、长年累月把儿子扔领导家放养的老夫妻俩。
杨妈妈领着不吭声的杨爸爸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李承恩泡好的铁观音:“他李所长,近来好啊?”
李承恩说:“好。”又问:“杨大娘你们过来咋不说一声呢,杨领孩子出门了,正好不在,我打电话让他回来?”
杨妈妈笑着说:“不用,不用,我就领老头过来看看。”说着笑眯眯的拿眼睛上下打量李承恩。
李承恩快三十的人了,又长期致力于人民群众的调解工作,经的事儿多,当时就觉着,杨妈妈这眼神儿怎么有点不对劲儿呢?就好像当年他跟无衣他妈结婚之前,前丈母娘瞅他的那种眼光一模一样。毕竟跟杨宁差点就出事儿了,李承恩瞅着杨爸爸杨妈妈格外心虚,两边不说话显得尴尬,只得没话找话:“大爷大娘住哪儿啊?”
杨妈妈说:“啊,我和他爸退休了没事儿干,这不是来旅游吗?订的快捷酒店,离你们那个‘中央大街’可近啦,出门就到。”
李承恩点点头,说:“挺远的哈……那啥,杨估计得五六点钟回来,不然你在这吃口饭呗,不然没见着他不也挺想的。”
杨妈妈笑呵呵的说:“那就吃呗~”
李承恩“嗯”的一声,就又找不着说啥了,后背正冒冷汗呢,突然听“嘀”的一声,熨斗温度到了。他这下可算如蒙大赦,凳子上起来就去拎熨斗,顺手开开电视,把遥控器递给杨妈妈:“大爷大娘你们先看会儿电视,等我把衣服熨了,怕明天干不了。”
杨妈妈善解人意:“他所长你忙,你忙——高考听说你们累够呛?之后不放两天假啊,衣服慢慢干呗。”
李承恩拎着制服袖口,手上慢慢把甩出来的褶儿烫掉,嘴里解释:“我们轮着休来着,杨明天白班。这两天下雨,潮,他这衣服明天要不干,怕潮气沏得他肩膀不舒服。熨完能好点,一会儿就干透了。”
☆、(三十八)
杨妈妈乐得啊,就跟丈母娘看女婿似的:“他所长啊,我们家壮壮工作怎么样啊?”
——“壮壮”是杨宁在家时候的小名儿,当初杨宁搬过来,老太太“壮壮”长、“壮壮”短,“壮壮”前、“壮壮”后,这么的李承恩和李无衣爷俩就都知道了。当时闹得杨宁满脸通红,后来李承恩上班跟朱剑秋他们拿杨宁打趣,一叫“壮壮”,杨宁立马炸毛。
李承恩禁不住乐出来:“行,这个大娘你别担心,小杨腿勤快嘴还甜,工作努力还挺上进,我们还寻思明年待遇给他提一提呢!”
杨妈妈笑眯眯的说:“那我家壮壮人你觉得好不好啊?”
李承恩个缺心眼儿的又没多想,这是活干起来了,刚才那是谁啊端个茶杯跟见老丈母娘似的心虚气短:“人还用说吗?相当不错,我们邻里街坊都夸他呢,要么说,大学生就是有素质,干啥又沙楞(方言:麻利的同义词)又麻利,跟谁还都处得来,这不嘛,我家无衣净粘他杨叔,又出去玩了。”
杨妈妈笑着说:“还有哪?”
李承恩说:“啊?”想想,明白了,哦这是当妈的愿意听儿子好话呢。就夸:“当初不是文职警察考进来的吗,没想到身手还不错,我们单位的估计谁都打不过他,上次不是他帮我一把,我就得住院了——你看他对我们同事大方吧,过日子可还真精细,这不是,说存钱娶媳妇呢么……”
——他也是为了讨杨妈妈高兴,再加上瞅见杨宁制服衬衫袖口刮掉了个扣,正寻思抽匣里能不能找找一个配上、今晚给他钉上呢,说话也没过脑。结果说到“存钱娶媳妇”,背上一个激灵,还没怎么地,先觉着不是滋味,老脸发烫,想起杨宁那句“李哥,我就想跟你过”来了,嘴上可还顺着往下说:“……一看是个将来疼媳妇的。”
说完就跟针扎了似的,赶紧拔了熨斗,说:“大爷大娘你们坐哈,我给你们做饭去,有点啥想吃的不?大爷忌口不?”
杨妈妈笑说:“哎呀你看我们来就来呗还白饶你一顿饭,那啥,我们吃啥都行!你做饭去吧!”
等李承恩从客厅冰箱里掏半天、拎一大堆吃的上厨房了,杨妈妈才埋怨的一肘子杵在杨爸爸肋巴条上:“你倒是说话啊,刚才净我一个人说话,咱儿子的事儿,你上点心啊!”
老杨家是标准的阴盛阳衰,杨妈妈不仅掌握财政大权,更是内外一把抓的女中豪杰。杨爸爸结婚这么些年,就算在家也是个让杨妈妈抢白的主儿,一向老实巴交,让杨妈妈一肘子下去,才开口:“你让我咋说啊?”
杨妈妈说:“我都快找不着话了,你搭我一句也成啊!”
杨爸爸很为难的说:“你让我咋说啊,啊,我说,‘他所长啊,你上我家来当儿媳妇吧’,他所长还不得翻脸把咱撵回去!”
杨妈妈小声说:“不说咋整啊?我跟你说,咱家壮壮这回可是真上心了啊,他上班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给咱打这么长时间电话,这是开口求咱俩呀!我跟你说啊,你可不行把你老家那些封建思想带到这块,时代变了,咱也得当开明家长!我让咱邻居那梦阳帮着上网查了,咱儿子这样的是正常现象,你要真不愿意,那也得怪你们老杨家的遗传基因!”
杨爸爸胳膊底下的软肉让杨妈妈掐了一下子,“嘶”的抽了口气,当时就不干了:“怎么怪我家的遗传基因呢?儿子敢情我自己个儿生的啊,我一个大老爷们生得出来吗我!我就是觉着吧,他所长看着好像没这个意思,咱俩万一说不对了……”
杨妈妈摆摆手,说:“你们大老爷们长眼睛都是瞎的,我看啊,有戏!你瞅刚才他所长跟咱俩说那话,那是上心了,不上心谁跟你这儿说两句寻思一会儿说两句寻思一会儿的呀!哎,我当时电话里可问壮壮了啊,我说‘你们所长怎么个不同意法呀?’壮壮说啥,他说‘我们所长问我,找一男的将来还要不要小孩儿啦,你爸妈能乐意吗?’你看这不就结了嘛!他所长要真跟咱壮壮不上心,能给壮壮考虑这个吗?”
杨爸爸“嗯”“嗯”的,也不知道听明白没有。
杨妈妈又说:“一开始我也闹听(方言:闹心),心说这可真么整咱以后可咋抱孙子呦!关键不是这个,咱壮壮要是喜欢男的,生不出来孩子以后谁给他养老呢!后来吧,梦阳一劝我,我也就想开了,咱儿子是个同……那啥,以后他要是不跟女的结婚在一块过,本来就没儿子,咱要是硬让他结婚生孩子,那不是祸害人家小姑娘嘛,咱哪能干这缺德事儿!他李所长你看哈,本身带个孩子,那小孩儿跟咱家壮壮还亲,咱也都看见了,又是个会照顾人的,咱也就别瞎搅和了,壮壮自己愿意比啥都强。要真不放心想抱个孙子,不还有啥‘代孕’啥的吗?给壮壮攒的那点儿结婚钱,正好干这个用。”
杨爸爸让杨妈妈教育了一路,现如今也想通了,说:“那行,咱俩找机会再跟他所长说说?”
老两口在客厅小声嘀嘀咕咕,电视声大,李承恩又在厨房又炝锅又开排烟罩的,哪想到自己下半辈子都快让人算计进去了。等最后一道凉菜拌完,上客厅放了桌子,自己一盘盘往屋里端。
菜是四道:红烧五花肉、酸辣鸡杂、地三鲜、皮蛋豆腐。有荤有素有凉菜又热菜,再加一个牛肉柿子汤,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