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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孔豁然张大,似十分惊奇,重新握住男孩的手,轻轻抬眼,眸中有化不开的墨,“没关系,我才不怕你吸。”
苏少爷的眸子漆黑如宝石,凌宇讨厌这种黑色,比最深沉的夜还要凝固,可是,他又喜欢这双眼,肮脏到极致,也纯粹到极致。
心下一颤,赶紧强调:“我不会吸人,母亲不是我吸的。”
凌宇伸手拨了拨额前碎发,印象中母亲的容颜模糊得像是一张白色的纸,后面坠着没有灵魂的线,轻飘飘的风一吹就没了。
她喜欢在安静的夜晚唱歌,歌声轻灵,仿佛要飞到天上去,衣纱苍白,翩然起舞,脚踝晶莹如玉。
她说,她是仙界的人,有一天她哥哥会来接她,哥哥有纯净如天空之色的眸,清澈见底,不染丝毫尘埃,后来那双眸渐渐变成了紫色,紫色,妖艳惑人,可惜并非她钟情的颜色。
她死的那天,云栗漫天飞雪,隐约间有天地哀歌,他拉着大哥的手问,大哥却什么都没听到,只当是小孩子吓糊涂了,可是他听到了,那样苍凉古老的乐曲,像是闷了几万年的鼓,低沉沙哑,历经沧桑。
苏少爷五个手指头在凌宇眼前晃了晃,眸中有明闪闪的笑意,“明晚饭后我来凌府外面找你,好不好?”
凌宇回过神来,面前的男孩眉眼温顺,笑起来时,嘴角两个酒窝,晃得人眼睛都花了,莫名一动,竟缓缓点头。
“这就好,”苏少爷在凌宇肩上拍了下,黑眸熠熠夺目,高兴地道,“我正当被李家那两个少爷缠的烦,以后便不理他们,就与你玩。”
凌宇面色一沉,微微眯眼,目中隐有精光,“你拿我代替他们?”
“代替?”苏少爷简单的头脑如何能消化这个新找的伙伴复杂的心结,傻乎乎地问:“只跟你玩不跟他们玩,这就是代替的意思吗?”
凌宇点点头:“你以后只能跟我玩,不能再找其他人。要是找了,我便像你爹一样打你屁股。”
男孩有种与年龄不符合的老成,即使幼小瘦弱,也气势惊人,一句话便把苏少爷唬得二楞二楞,心想莫非他是爹爹一样的角色,要不如何敢打自己,再想又觉十分不公平,“那你跟别人玩,我也打你屁股。”
“放心,除了你这种呆子,谁敢跟我玩。”凌宇垂下眸子,知情的躲之唯恐不及,不知情的也嫌他性子阴癖,不愿多加往来,怎么可能会有其他伙伴?
苏影夜握着他的手不由紧了几分。“我今年九岁,你呢?”
眼珠转了个圈,面色肃然地接道:“十岁。”
“你大哥今天不才十岁吗?”偷偷扫了一眼,看起来也就最多七八岁的样子。
这小子刚给他点脸色就想骑他头上了?脸微不可见地红了红,蹭起身子,强辩着反驳:“过几天就满十岁,不可以吗?”
苏少爷只好半信半疑地接受这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惊呼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名字呢?”
神情微动,仰首夜空中流转的星辰,沉吟半饷,“我叫凌宇。”
“是羽毛的羽吗?”
“白痴。”
“顺便问问罢了。”苏少爷讨了个没趣,有些不知所措。
“喂,你爹在找你了。”
苏影夜凝神细听,果然远方传来呼唤声。面上一喜,拍拍屁股就往下跳。但他动作不到家,当即摔在地上,模样狼狈,凌宇不禁失声笑了出来。苏影夜爬起来,望向凌宇无辜地道:“你要下来吗,我帮你。”
凌宇挑了挑眉,不理他。
“那明天我等你。”
“喂。”
苏影夜回过头去,只听对方轻声道:“是寰宇的宇,不是羽毛的羽。”想了想,又故做凶狠地加了句,“不准告诉别人,还有,不许忘记,是寰宇的宇。”
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推门出去时,他偷偷回头张望一眼,只见凌宇正托着小脸望着夜空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日吃完晚饭,苏影夜跑了半个时辰才到达凌府,到了之后累的气喘吁吁的同时,也很不幸地发现他没有和凌宇约定好在哪个墙角等。
见天已经微微有些黑了,也不知如何是好,但既然答应了等别人,自不能食言,于是俯下身玩石子打发时间。
“喂!”
听到这清冷的声音,苏影夜喜出望外地站起来,只见凌宇正站在不远处怒视着他,不好意思地抓抓头,“你怎么找到我的啊?”
凌宇轻轻哼了下,却不吭声,苏影夜见他额上有细密的汗水,猜想定是围着凌府走了一圈,当下尴尬笑了笑,牵起他的手,“走,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苏影夜感觉到凌宇身子颤了颤,以为他是害怕,注视着他问:“如果你爷爷知道了会罚你吗?”
凌宇微微摇了摇头,脸却红了起来,苏影夜暗道这男孩年龄虽小却已美得动人心魄,今后不知做何模样,当即为自己能认识这样一个漂亮的伙伴而骄傲。不由心满意足地道:“今天一禾楼来了个大厨,听说他做的鳕鱼可好吃了,虽然贵了点,不过我有带够钱的。啊,对了,吃完饭我们听说书的去,昨天刚好停在开国皇帝进京那章,你知道开国皇帝吧,就那个骑着战马的英雄,我爹爹说,男子汉大丈夫,就当建功立业,千古传唱……”
那个年代苏家还未作乱,上京正是最繁华的时候。梨花盛开,偶尔有春风吹过,便洒下纷纷扬扬的花瓣,飘落在行人身上,孩童换下厚厚的棉袄手牵手在梨树下唱着稚气的歌谣,那时的夜晚万家通明,街上车水马龙……回想起那些虚幻的美景,凌宇便觉得像是处身于悠远的梦境中,梦中两个少年牵着手,走过喧闹的大街,走过看不到尽头的小巷。
月光柔和地洒下,如此的温暖而让人怀念。
你是最重要的人
苏影夜牵着凌宇的手穿过一条条小巷,走进一个幽深的庭院。
凌宇生气地甩开苏少爷的手,微微撇嘴:“今天怎么不去大街上玩,来这里干嘛。”
“我带你来见个朋友,她弹的琴可好听,连我姐姐都赞不绝口。”几个月的相处,苏少爷早对凌宇时不时闹点小脾气习以为常,笑着掏出怀中的碧玉簪,簪子在夜色中散发出朦胧的光晕。
“你这是十文钱买的,也好意思拿来送人。”
苏影夜一窒,倒真有些不好意思,摸摸头,“可月谰姐姐就喜欢这种簪子啊。”
“月谰!”凌宇眉毛一竖,原来是那个月谰,难怪分量比自个亲姐姐还重。
月谰公主虽只十三岁,已出落得雅致脱俗,不久前皇家大摆宴席,不到十岁的苏少爷当着众人的面叫嚷着要娶这位少女,群臣哗然,皇上苏父更是尴尬异常。此事在坊间流传甚广,苏少爷纨绔子弟的名声立时风靡京城。
事后苏父本要狠狠教训这个不孝子,藤鞭还没举起就被苏母拦住,苏母与月谰过世的母亲乃闺中密友,自然乐见儿子与其交好,还主张当真就订了这桩婚事。结果苏少爷稀里糊涂逃过一场责打,小日子依旧过的没心没肺,直到与凌宇相遇。
苏影夜这种人,家世人品长相皆是得天独厚,最难得的还是淳朴忠厚。他倒不是真喜欢月谰,只是觉得这小女孩没母亲照顾,又独自搬出宫居住,怎么看怎么可怜,苏少爷一时头脑发热,便给皇上提出想把公主接到苏府锦衣玉食地贡着。
月谰生母林妃曾经是皇上最喜爱的妃子,辞世时唯一的心愿便是女儿能远离皇宫,皇上方才特意为公主单独建造别院,安排的仆人暗卫比皇子都多。这番苦心,竟还被一乳臭味干的小子认为是亏待了公主,皇上和苏父脸上的表情自然是十分精彩。
丫鬟将两人带上阁楼,阁中的少女脸上笼着轻纱,凌宇不屑地哼了一声,苏少爷见状,赶紧拉了拉凌宇,向他挤眉弄眼,凌宇别过头去,却不再吱声。
苏影夜恭恭敬敬地唤了声月谰姐姐,牵着着凌宇坐了下来,安静地听她弹琴。
凌宇从未学过琴艺,觉得她弹得似乎挺好听,但心里又不愿承认。转目向苏影夜望去,只见这傻小子正如痴如醉地沉浸于其中,望向那少女的眼睛都迷离了,不由狠狠掐他一下,苏少爷险些尖叫出声,不明所以地望向凌宇,凌宇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却不言语。
一曲终了,那少女方才抬头,眉眼含笑,目光澄澈,“影夜,你来了。”
凌宇立时气得脸都红了,他从来都是苏影夜苏影夜的叫,什么时候这样称呼过,瞪他一眼,向少女道:“你怎么总是笼着纱?”
“月谰姐姐太漂亮了,笼着纱才不会被坏人欺负。”苏影夜偏起头朝着凌宇,笑嘻嘻地接话,自然引得对方再次怒目而视。
少女一怔,淡然而笑,轻轻解下轻纱。
轻纱下的面容虽还带着稚气,但已是美貌非凡,没有一丝一毫的娇艳,有的只是清水芙蓉的淡雅。
凌宇恶狠狠地别过头去,却不知苏少爷早把两人相貌暗暗比较,最终得出凌宇小胜一筹的结论。凌宇的美犀利而不霸道,像是一块有待雕琢的璞玉,晶莹剔透,冰寒中有温润之光。
……
青石小巷上只有两人沉默的脚步声,苏影夜也不明白哪里惹到凌宇,平时谁见了他都是喜笑颜开,唯独这个朋友常拿脸色给他看,但苏少爷也属于越挫越勇型,凌宇越不搭理他,他越想去招惹。
凌宇低下头默然不语,夕阳将小小的背影拉得很长。小巷外是人潮涌动的大街,宝马雕车穿梭而过,偶尔有微风掀起车帘,帘内少女沉静的脸庞清丽明媚,似有欲说还休的风情。
轻风凉凉吹着,薄薄的衣衫在孤单的风中微微鼓起,即使喧闹的人流中,他也能感受到背后那人轻手轻脚的动作。
苏少爷小心翼翼靠近,明晃晃的黑眸带着狡黠的笑意,猛然扑上去贴着凌宇的背,双手蒙住他眼,咯咯笑着问:“猜猜我是谁?”
步伐不禁停住,透过微稀的指缝,斜阳的残晖带出五彩的光晕,交相辉映在黛蓝色的天空,炫目得让人不忍多看。
白痴!幼稚!凌宇心中暗骂。
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谁还会搭理自己?
对方汗湿的手心让眼睛极为不舒服,凌宇微微别开头,细心地感受少年贴上来的胸膛,温暖的热度直透心底。
幼稚到极点的行径没有得到对方的配合,苏少爷闷闷收回手,不满地嘟嚷:“到底怎么了,之前都还好好的。”
凌宇突然回过头,精细的眉微微上扬,“你当真要娶那个月谰?”
曾经当着满殿群臣向高座上的皇上提亲,面无惧色,可现在对着这个比自己小些的朋友,苏少爷反倒犯难了。低头看着脚尖,断断续续地道:“月谰公主的娘亲与我娘亲情同姐妹,叶妃去世时,有托付我娘亲多加照顾,等我们稍大一点,大概就会成亲了。”
说到后来,苏影夜抬过眼小心翼翼看凌宇脸色,凌宇像做错事的孩子样慌乱地移开视线,他的耳边有个声音一直在回响:“等我们稍大一点,大概就会成亲了。”
鼓声止息,他的心渐渐平静下来,然后碎成一片一片,千丝万缕绕成一个再也无法解开的结。
原来最后,连他,也终将离开。
抽尽全身的力气,终于若无其事地道:“说你是纨绔子弟你还狡辩,年纪轻轻就想着谈婚论嫁,我要是你爹不拿藤条抽你才怪。”
“你要是我爹,才舍不得抽我呢。”苏少爷弯起眸子,眼中笑意仿佛要溢出来。凌宇故做凶狠地板起脸,“那你成亲后,我重要还是她重要。”
“当然是你重要。”苏影夜不假思索地回答,瞳孔微微有些张大,反倒觉得这个问题极其没有问的必要。在他看来,月谰只是自己要照顾的人,凌宇……凌宇……苏少爷烦恼地抓抓头,这个人凶巴巴的,不欺负自己就好了,哪里还用得着照顾……
凌宇才是最重要的人,他觉得这就像是一句咒语,在他还没明白其中原因时已经深深烙印在脑海中,仿佛再自然不过。
见冷酷的小脸上露出没能忍住的微笑,苏少爷立刻轻轻勾起对方小手,胡乱地嬉笑着,“凌宇才是苏影夜最重要的人,这下总归高兴了吧。”
不愿见那人得意的模样,凌宇鼻子里重重哼了声,心中却有东西一丝丝地蔓延开来,长成一株开花的树,微风吹过,卷起纷纷扬扬的花瓣,最后轻飘飘地没入云端……
很多很多年后,那是真正的沧桑巨变,海枯石烂。九天之上的男人站在高耸入云的白塔之巅,耳边是沉沉暮鼓。
那个时候,人的心已经变了,冷了,也散了,回想起漫长一生中最温软的时光,白衣的君主想起的仍然是上京看不到尽头的长街。青石板路上男孩的脚步踢踏踢踏,撒开脚丫子越跑越远,他想说你慢点好不好,我怕一晃眼你就不见了。可是男孩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