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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尘一撩衣裳前襟,跪了下来,看着顾老娘:“娘,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敬您,自然知道您不会做这样的事。可是,这是儿子过日子的钱。”
顾老娘面上阴晴不定:“她是你大姐。”
顾清尘的脊背挺得很直,看着顾老娘一字一句地道:“我一直当她是大姐。即使,出了那件事。可是娘,她有当我是她的弟弟吗?”
顾老娘的身子猛地震了一下,隔了好一会儿,她才道:“老三,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芙蓉也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以前的事情,你对你大姐有偏见。可是,这次,能不能再担待一次。”
顾清尘眼里的光灰败了下去,抿着唇没有说话。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直投到芙蓉的脚下。
作者有话要说:诶。。。
、偏心的娘
就在芙蓉以为顾清尘要就此妥协的时候,顾清尘缓缓地给顾老娘磕了一个头,随后直起了身子,一字一句地道:“娘,我自认没有亏欠过家里的任何人。我不想娘为难,也希望娘不要让我为难。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以前,我可以避到镇上去。可是现在,我娶了亲,不希望芙蓉跟我受一样的委屈。娘,当初姑姑推了您,您失去我那个未见天日的弟弟的时候,您的心里是不好受的吧。”
顾老娘的身子晃了一下,脸色顿时惨白了,手指将裙摆攥得紧紧的。她想开口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那件事,她怎么可能忘,她怎么能忘得掉。她以为至少会有个公正,可是,第二天,自己的婆婆来看自己的时候只是说了一句小姑子不懂事,横竖有了三个孩子了,让她想开一点。在床上静养的自己听着外面那个罪魁祸首咯咯的笑,心里的痛,她怎么可能忘记。她抬起头来,手缓缓地松开了。
顾清尘仍旧将身子跪得笔直:“娘,从我念书到我娶亲,您前后为我操碎了心。可是,我若是连自己的家都不能保全,岂不枉为了娘的儿子。若是娘真的为难,不如,让儿子单独分出去过吧。”
顾老娘不敢相信地看向了顾清尘,却不期然看到阳光下,他的眼角处的一点光亮。这些年,她觉得自己亏欠了大儿子大女儿,就连二儿子,自己也是拿出了体己去给他做生意。惟独这最懂事的小儿子,因为太过懂事,自己总是忽略了他。亲事一直拖到他快二十了,才是在黄大娘的提醒下记起了这个小儿子。自己这么些年,心是偏到了什么地方。顾老娘抬起手覆住脸,眼泪一串串地落了下来。
芙蓉静静地站在一旁,微微撇开了脸。原来,这才是他一直在镇上的原因。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亲情是与生俱来的,是割舍不掉的。他看重这份亲情的同时,这家里,谁有看重过他,即使,连他最亲的父母都不曾,重视过他。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情更寒一个做儿子的心的。
“老三。”静悄悄的屋里,蓦地响起了顾老爹的声音。
芙蓉忙转过头去。顾老爹自己掀开了帘子进来,许是下过地回来才洗过脚,他穿着一双草鞋,小腿和脚下还是湿漉漉的。他将手上的烟杆放在炕桌上,坐下的时候,一条腿自然地盘了上去,半晌才道:“我做主,你娘将钥匙还给你们,以后,你们三房的事情,其他兄弟姊妹不再插手。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只管和我说。你大姐欠你的,你二哥家欠你的,我心里都有数。我话先放在这里,定会叫他们还上
。分家的事情,我今儿当没听见,以后也不要再提起了。”
顾清尘缓缓站了起来。顾老娘起身去拿了钥匙递给了顾清尘。顾清尘低下头,将钥匙塞进怀里,正要出去,顾老爹忽然开口了:“老三,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若是想再念书,就念。若是想开个药铺子手头紧的,只管跟爹开口。老三媳妇,老三是个把事藏心里的人,你是个懂事的。若是有什么话,别憋在心里。”
这是一项重大的表态。芙蓉回过身去,郑重地应了,上前去打起帘子。顾清尘低着头怔了片刻,一句话未说就走了。
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顾老娘复又坐下,低下头去不发一语。
“往常你偏心大的,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看见。这事你别怨老三,也别怨老三媳妇。那是他们家过日子的钱,若真的被婷儿拿走了,那他们一家三口,拿什么过日子。”顾老爹将烟杆在桌子上磕了好几下,缓缓开口。
顾老娘已然抹起了泪:“我是那等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吗?只是他从来没说过,我以为,我还以为……”她还以为,她做得很好,不偏不倚,十分公正。想想刚才她为了婷儿让老三担待的话,自己都受不住,更何况老三,偏偏还是最应该体恤他的自己开的口。
顾老爹叹了一口气:“儿孙自有儿孙福。婷儿如今闹得这副模样,倒有一大多半是自己闹成的。若是她要和离就和离吧。让她住在镇上吧。你要有空就去瞧她。”
顾老娘猛地抬起头来,脸上还挂着泪:“不让她回来住吗?她一个妇道人家,还带着孩子。”
“我老了,经不起她闹腾了。我们家,也不是那等大富大贵的人家可以让她挥霍的。人心是肉长的,难道老三寒了心还不够吗?”顾老爹的话,重重砸在顾老娘的心上。
顾清尘回到屋里就没有开口。芙蓉低声嘱咐了圆圆两句,让他别去闹顾清尘,便自己去收拾屋子了。顾清尘看她动手,也过来帮忙。芙蓉拗不过他,只得让他帮着擦柜子桌子摆放东西。芙蓉自去拆被褥床单。
她的手一碰到那被子,顿时觉得一股粘粘潮潮的感觉,心里忍不住地泛起一阵腻味感。干脆不要了!她用力地扯出棉絮,将那被套直接掷在了地上。那几件掉在地上的衣裳,芙蓉犹豫了一下,也一并扔了。
这天的晚饭,顾二嫂在铺子上看着,并没有回来吃饭,因此这顿饭异常的清净。芙蓉下午累狠了,也没有
什么胃口,只吃了一点儿稀粥和青菜,便下来了。
晚间哄好了圆圆,芙蓉看着兀自在床头靠着看书的顾清尘,忍不住开了口:“你还不睡吗?”
“恩,睡了。你先上去,我来吹灯。”顾清尘状似平常地说着。
这几乎也成为了习惯,芙蓉也不和他争,自己爬上了床去。刚裹好被子,灯就熄了,屋子顿时陷入了黑暗。
一个温热的身子慢慢靠近,从背后拥住了她。他的呼吸喷在她的颊侧,清清冷冷的。芙蓉没有什么睡意,手慢慢地下滑,触到腰间他的手的瞬间,迅速移开。黑暗中,没人看到她脸上的红晕。她还在犹豫着,那双有力的手已经将她的手全覆盖住了,却不似往常一样借机揩点油。
隔了好半晌,他的声音才传了过来:“娘子,今儿,让你受委屈了。”
芙蓉的心一颤。如果自己没有跟去,恐怕真的会对这样的结局感到有点忿忿。她自认没有当圣母的潜质,但是顾清尘今天连分家的话都说出来了,她知道,这是他的方式。毕竟,这是个孝字压死人的时代。她的语气不由软了下来:“其实,有些事情说开了未必不好。磕磕碰碰才是过日子。”一味地退,能退到哪里去呢。
顾清尘低低地用鼻音应了一声。芙蓉觉得他的手逐渐地收紧,一个温度明显高得多的东西在她的耳垂上来回摩挲着。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脚底,那个烫烫的东西移到她的脖颈之时,她才后知后觉,他是在吻自己。她张口想抗议,却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嘤咛。
“娘子。”随着他低低的喘息,她的衣衫缓缓松开。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前一凉,随后,一抹热度就罩上了她胸口的柔软。
芙蓉只觉得似乎有一根泥鳅钻进了她的脚底,不断地挠着她,似乎哪里很痒,又似乎哪里着了火。黑暗中他们只能看到对方晶亮的眸子,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呼吸,交错在一起,暧昧而绵长。
他的手在山峦起伏间流连了好一阵,随后慢慢地拔山涉水往下。就在他的手要触及到那片芳草地的时候,一只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扣住了他的手腕。她吐气如兰,唇间轻轻溢出一句呢喃:“不要。你还没赢。”
压在顾清尘心上的阴云因为芙蓉这句话顿时就被吹散了。顾清尘嘴角勾起了一抹笑,这个女人,竟然在这个时刻说些这么煞风景的话。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顾清尘埋首在她的脖颈处,低低笑着,肩膀一抽一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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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就是嘛!自己只不过是想言语上安慰他而已,可没想过用自己来安慰他啊。反正他就是没赢嘛。芙蓉懊恼地想着,手去推他:“起来啊,你好重。”
“娘子,你得早点习惯啊。”顾清尘笑着,翻了个身,怀里的芙蓉翻了个转儿伏在他身上。他的唇准确地寻找到了她的唇,细密地吻着:“不然,我怕你以后吃不消啊。”
芙蓉昏昏沉沉之间,仍没忘记踢他一脚以明智。
日子平静了下来,可是这样的平静没持续多久。这天早饭的时候,顾老爹发了话:“要插秧子了,老二媳妇,你吃过饭一起过来帮忙。”
顾二嫂心不甘情不愿,又不敢不从,心里却在暗暗抱怨:早知道今天不过来蹭这顿早饭了。她的眼睛在桌子上转了一圈,突然一亮,笑着用手肘碰了碰芙蓉的胳膊:“三弟妹,你等会儿记得多带点水啊,对了,还有干饽饽。中午不一定能不能回来吃饭呢。”
芙蓉愣了一下。顾老娘倒是已经抬起头来了,似是思索了片刻,说道:“也是,老三媳妇等会儿跟我们一块去地里吧。我等会儿让黄大娘帮着看一下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呃。。。。虎摸亲们。。。这章有点沉重了呢。。
、芙蓉下田
扛着锄头拿着镰刀走在田坎上面,芙蓉小心翼翼的。今天特意在出来前换了双舒服的好走的旧鞋,不然,她抬起头看看走到前头的顾老娘,今儿恐怕会被说惨吧。
“娘子,是不是重了,我来拿吧。”芙蓉愣了那么一下,身后的顾清尘已经开口问道。
芙蓉顿时摇了摇头,略微偏了头,低声道:“没事的。平常抱圆圆比这个重多了。等会儿若是我没开口,就不用休息。二嫂也是这么过来的,没的让我一个人特殊。”她边说,还边看路。这几日下过雨,小路上有些湿滑。天边只是有一点儿鱼肚白,但是周围的田里已经有人在忙活了。芙蓉远远听见有水车的声音。前面的顾老娘眼瞧着就甩开她一条田坎路了,芙蓉忙小跑着跟上去。
顾清尘想起自己媳妇那一双白皙的手和腿,那么细滑,在顾老娘提出那事的时候他本要反驳,芙蓉的手伸过来掐了他的腿一把,一记眼刀飞过来,拼命阻拦他开口。顾老爹也没反对。家里十几亩的田,的确是缺人手。顾清尘无法,只得跟着来了。说起来,他也有差不多三四年没有来插过秧了。
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终于在芙蓉的鞋面差不多快被露水濡湿完的时候,走到了。顾家的这块田左手边连着十几亩田,再过去就是影影绰绰的山了。今年的雨水整个不算多,顾家还是等了好几场雨,仍是不够,秧苗却是等不得了,顾老大和顾老爹踩了几天的水车,这十几亩的田里的水才够了。芙蓉低头去看,水漫过了泥土,大约有十多公分深的模样,如一面镜子似的,还投影出云的形状。
今天早上的早饭是顾老娘亲自煮的。因为今天是“开秧门”的日子,虽然顾家没有请人来帮忙,但是也没有马虎,备好了酒肉饭菜,每个人都发了鸡蛋,连三个孩子的蒸蛋都变成了白水蛋,讨个彩头。走到育秧田里,顾老爹先除了草鞋下了田,手里拿着稻草在秧田上面扫了几下。跟着下去的顾老娘他们也做着同样的动作。顾清尘和芙蓉在最后,顾清尘悄声道:“这就是防止‘发秧疯’,手背不会肿。”声音大了些,惹得前头的顾二嫂回头瞧了他们一眼。芙蓉分明看见了顾二嫂眼里的幸灾乐祸,心下憋了一口气。中国人的祖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她还不信自己学不会。
顾老爹扫完之后,走到了田最边上,坐上了秧马,手去拔秧苗,脚下滑行的速度奇快,不一会儿,他经过的地方就空了一大片了。
顾清尘在来时已经给芙蓉说过大概要点了。因为拖了些
时间,这个时候的秧苗有点老,拔的时候手指靠近根的部分,使点儿劲。然后捆好放在秧马上,这拔秧苗的工作就算结束了。
“老三媳妇,慢些不打紧,勿要伤了秧苗的根。习惯了就好了。”顾老娘在上秧马前,还特意转过头来吩咐道。
彼时太阳已经渐渐升起来了,一股一股的微风拂过,混合着秧苗的清香。芙蓉点点头,也不顾旁边顾二嫂鼻间的嗤笑,在上秧马前先试探着用手拔了几棵秧苗,大概知道用多大的力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上了秧马。
开始都是慢的,逐渐地芙蓉就掌握了,动作快了起来,脚下的滑行速度也快了起来。旁边的田坎上走过了一行人,一个妇人高声道:“顾嫂子,你动作倒快,这秧田都快拔完了。我们这才来呢。”
顾老娘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