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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说不出来也得说啊！
“为什么呀？为什么停业了？”我抓着周强的衣袖子。
周强叹气，递给我一杯白开水：“没什么，就是累了，想休息一阵子。”
“哦，我还当关门了呢！”我松了口气。
“也没准。”
一口水就喷出来了，呛得我鼻涕口水一起流！我瞪他，真想给他一口！周强闪躲着我，连胳膊都抽回去了，我俩之间，动一下就能相互碰触到，可正是这种微不可察的距离才可怕。明明那么近，为什么不再靠近了呢？
“出什么事了？”我无法不忐忑。
周强的腮骨动了动，许久才说：“要不要回去看看？现在？”
我必须得跟他走，因为我有种感觉，不是我要离开他，是他将拒绝我。
周强开了一辆崭新的路虎，很符合他的性格，强劲却不张扬，车钥匙上吊着一个木头的小老虎，没经过磨光的，还很新，我下意识的就去摸口袋里的甲壳虫，车钥匙我一直都带在身上，我的小宠虫停在楼下跟泥坑里滚出来的一样，都不反射光线了，死寂沉沉的停泊着，周强看了眼我手里的车钥匙，什么都没说就发动了车。
“新买的车？”我受不了他隐藏不住的压抑。
“恩。”
“怎么想起来买车了？你不是很节俭么？”
“恩。”
……算了，沉默吧。我愤愤的靠在后背，闭着眼睛补觉。比较起来，我更疲倦，为我妈担心了一夜都没睡，大早上又赶飞机，到家又是提心吊胆，可现在，我真的睡不着。
不安是源自内心的恐惧，我迷迷糊糊的想起来我与师傅最后谈论的告敖论鬼：夫忿滀之气，散而不反，则为不足。可我找不到足够支撑的力量，无法抚平那些乱窜的不安和惶恐，勉强能够让自己什么都不去猜测，却无法阻止已经隐约预见的结局就在路的彼端。
明明是闭着眼，可是那条路的样子却出现了，蜿蜒着起伏着伸长的很远很远，没有尽头一样，路面反射着单薄的阳光，冷冷的沥青色，捂不化的孤单，凄凉的看着一辆辆车呼啸着走远。
谁会在路上停留着？
紫霞说猜中了前头没料到结局，可我知道了结局却仍旧义无反顾。无论怎么逃避，我都明白路的尽头有什么，就像每个人都知道明天会死，所以才好好的活在今天，可为什么我还是不安呢？仅仅因为失去的不舍么？还是因为残留着期望？
真是可悲啊，师傅指给了我一条生的路，却让我面对这样无奈的生活，就好比超人因为被赋予了超能力，就一定要去除暴安良担负起全人类的走向，师傅让我生，为的就是去经历这样的挫折吗？究竟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上帝笑的弯了腰了吧？耍我真的这么好玩吗？可如果没有师傅扫开心头的阴郁，我又如何能够遭遇爱情？这么一块甜到心醉的蜜糖，真的可以让我有勇气撑到最后吗？
我不知道，没人再来教我，师傅死了，我仍旧迷茫。
听声音，我知道周强开的车速很快，不知道他在和谁较劲，还是和我一样，在不安着。就像凝视着天空的云朵，它们缓慢的移动变幻，只有长久的观望，才能发觉它们并非静止，周强和我的距离，也在这样变化着，越来越远，越来越触摸不到……
从来没有这样沉重过，因为我已经无法再让周强笑了。
还好黄毛狗依旧，朝我叫个不停算是欢迎。厂房的门紧紧的关着，寂静的院子，冷冷的屋子。周强烧了把火，让我在炕头坐。炕几上摆着一个刚雕出形状的木头，是只小猪，圆圆的肚子和鼻头，还没等我拿起来看，周强就把它扔到书桌的抽屉了。
握着茶杯，我等周强开口。
周强并没有上来，靠着炕沿，只留给我一个侧脸，紧皱的眉头，带出太阳穴的血管，我想起最初他的长发，说好了再留长“百年润发”的，这样的暗示我早就该明白。
“还冷吗？”周强侧头问我。
我摇头，用茶水熏眼睛，眼球干疼，进了沙子一样。又沉默了一会，周强从抽屉里拿出来烟，在门口抽。我长出了口气，不再给自己任何期待了，他说过为我戒烟的，想跟着我长命百岁，原来爱情的承诺真的是沙滩上的城堡，雄伟的只是外表。
我抱着被子呆呆的看着院子的寂静，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大几所谓的挨过这一刀就天下无敌，原来是这样的：心已经成了化石，亿万年的不化，谁还能伤害的了呢！大几啊，原来这话你是说给我听的，可现在你抱得美人归了，我该怎么办呢？
“明天是三爷爷的三七，要去吗？”
我摇头，我甚至怀疑这一切老头都是知道的，知道有一天，我会把欠他的人情偿还在他女儿身上，既然两清了，我为什么还要去拜祭他？
“三爷爷……他和林爷爷是同母异父的兄弟……我爷爷以结拜的名义让他们能够以兄弟相称，所以这么多年他们一直很照顾我。”
我点头，其实那天无意中偷听了俩人的谈话就预料到了一些，其实我并不想知道，你们的恩怨是非，与我何干？
“我跟小菲……一起长大，许多年了……”
“说不出来就别说了……我无所谓！”我对周强笑。
“那你对什么有所谓呢？”周强的目光很冷峻。
搞得好像错都在我……也可以这么说吧。那就承担后果好了，听我妈的话，对自己负责。
“你说过不会一直等我的，是我自己要走的，所以，没关系的。”我自认为洒脱笑，喝已经温了的茶，淡去的香醇，浓浓的茶涩。
周强走了过来，严肃的看着我：“你妈跟我说的，是真的？”
“对啊”我点头，“当然是真的，我妈巴不得把我处理甩卖了呢，怎么会故意骗你呢。”
周强立刻就愤怒了：“为什么！”
我摇头，笑的不像自己：“不为什么，我一开始喜欢的本来就不是你，是你强留我在这陪着你，‘我的男人’，‘我爱你’，这些都是你让我说的。”
我侧头看着周强脸色扭曲的悲伤，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控制了我脸色的肌肉，翘起一边的嘴角，邪恶的，狠毒的，讽刺的看着他，仿佛沉浸在血泊里的灭顶的快感，无所谓明天，更无所谓结局，没有比这一刻更加深刻的了，真是淋漓的伤痛啊！
周强的拳头发出咔咔的声响，紧了紧神情，还是扭头出去了，黄毛狗跟着他上了房顶，阳光开始明朗起来，有点春天的意思了，黄澄澄的，夹着一丝丝的幽冷。我走到门口的书桌前，拿起他的烟点了一支，喉咙很疼，心脏发出警告，急速空旷的跳动着，我很想睡一觉，最好醒来时一切都回到原点，不，回到安贞也行，至少那时我还有希望。
抽屉里摆着我的手机，我掏出了开机，打给李东，让他来接我，李东说走不开，让刘波来，我说正好，李东惊奇的问我怎么了是不是在哭，我哈哈大笑问他怎么会这样想，李东说是感觉。
去他妈的感觉吧！我不要了！全都还给你们，爱谁谁吧，不要救赎我，省得我舍命的还！
我把自己的行李都收拾了，包括周强给我买的送我的东西，最后摘下那两幅画，有一瞬间我想把那幅水粉给他留下，可这个悲伤的故事不该阻扰周强的幸福，既然要放弃，就彻底一些吧，除了对自己狠毒，我还能伤害谁呢？
这一切都留给我吧，让我把它们都带走，给你留下一个没来过的假象，你忘记，我也会忘记，让我们都回到过去。
我拎着一个大包，夹着那副水粉出来，中午的阳光果然很暖和，黄毛狗冲了下来，唔嗷的叫了两声，周强出现在房沿，看了我一眼也下来了。
“这个你不能拿走！”周强把那幅水粉夺了过去。
我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那幅素描：“给你这个吧。”
“这个也是我的！”周强都夺过去了。
真是别扭的小孩子啊，我笑着摇头，拎起包：“那你都留着吧，我无所谓。”
周强把包也抢过去了：“这也是我的！”
我难以置信的侧头笑，以前怎么没觉得他这么孩子气呢？好吧好吧，你随便，我耸肩，抬腿要走，周强狠狠的攥住了我的手腕，我一抡胳膊给胡开了：
“我也是你的？”
“……是！”周强把东西都扔了，把我拦腰扛起来就往屋里走，他的肩膀咯得我上不来气，眼前一阵晕眩，头还被门板拍了一下，疼的我眼前一串星星。
“那小菲是谁的？”我忍着呕吐的感觉，血腥的味道已经涌了上来，我不能再跟他耗下去了，尽管我很想再回味一次他的怀抱。
周强不动了，驼着我喘息。我毫不费力的从他肩膀上跳下来，揉揉肚子，长出了口气：“真没劲，好聚好散懂不懂！”
我出来再次把所有的东西都带着，周强没有再追上来，倒是黄毛狗跟着我叫唤了很远，算了，它是畜生，看见我哭，看见我吐血也说不出去，在它面前就不伪装了吧。
春天不远了，只要走出这片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没什么是永垂不朽的，想念也不行。我会遗忘的，什么都遗忘，没有给我安排欢喜的结局，那我就回到过去，不明所以的欢乐，没有未来的活着。
我走了很远的路，直到走不动也不敢回头，坐在路边喘息，大脑沉沉的，我想睡，可是刘波还没到，两股力量斗争，我已经睁不开眼了，阳光绚烂的让我干涸了眼泪，真好，又可以不再哭泣了，我摸出手机给刘波打电话：我先睡一下啊……
第二十九章
更新时间2011128 19：08：37 字数：6448
阳光打在身上很温暖，就是有点干，像要蒸发掉我所有的水分，细胞发出脱水的呐喊，汇聚到大脑中，产生盘旋的蜂鸣，尖锐的疼痛撕开了意识的伤口，黑暗犹如洪水一样冲了进来，带出看不清旋纹的回旋，一切都在转。厚重的土地托着我的身体，轻浮的白云抚摸我干帛的脸，明明是这么真实的在睡着，看什么却总是看见一双凄厉的眼？总是有些东西夹杂在纯粹的色彩中间，比如黑夜，会有闪烁的星光和如霜的月，比如太阳，会有朝霞的绚烂和如血的夕阳，再比如鲜血，会用猩红的血块衬托着血液的艳丽，真难想象这是自己身体里的东西，这样的美丽，像在刀尖起舞的红色精灵，决绝的无以复加。正在为自己的鲜血陶醉，画面陡然一变，血液运转成了一朵瑰丽的花，大大的花瓣，圆圆的花心，像浮雕一样慢慢的凸显出来，我几乎可以看到花心点点的凹凸，向日葵一样的均匀的凹凸，过来许久，我才看出这是一朵波斯菊，会对着太阳怒放的波斯菊，细细的茎不堪重负的托举这花朵，单薄的叶子战栗着迎接更多的阳光，唯有花朵这样的美丽，超然忘我的美丽，不在乎花瓣下为它绽放而做出的任何付出。
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在睡着时看到的这朵血色的波斯菊，它带着我飞舞了许久，让我的睡眠非常安详，我几乎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悲伤的梦，醒来时是灿烂的阳光，蓝的发亮的天空，远到不可触摸一样。
困扰了我许久的谜团，因为刘波的一无所知而真相大白，刘波说我在他车上醒来过几分钟，就像鬼附身了一样，凄厉的出血的眼睛，反反复复的说着一句话：你是多余的，你的罪恶的！
不是鬼附身，是我在模仿姥姥。
所以我妈爱我又恨我，所以他们隐瞒我，所以我不能再回家。
我知道，我的精神分裂是好不了的，只能控制着不发作，所以师傅教我“忘”，之所以我没有进一步被催眠，是因为我发自本能的抗拒，姥姥给我的阴影很深，哪怕我稍微的想起她，都会是场与死神的抗争。师傅说我死不了，可我也活不长，也许抗到今天，已经是赚了，我妈说我命好，总是遇贵人，以后不会再有了，我没什么可以还的了。
我在刘波家睡了一天，房子很小，七十多平米，布置的很温馨，李东来看过我，因为刘波有点担心，其实是被我发作的那几分钟吓到了，李东没有告诉我妈真相，只是说我在他家，要呆两天。
刘波给我叫了外卖，我却没什么食欲，可盛情难却，不想再吓着他，勉强吃了一点。我冲了个澡出来，刘波在仔细的看我那幅水粉画，然后从电脑里调出一副油画，我一看就呆了，那幅画叫《创造亚当》，上帝和亚当差一点就触摸到的手指，就是所谓的距离。刘波说这就是我那幅水粉给他的感觉，两种形式，一个主题。
我很想把那个紫蝶的故事讲给刘波听，可是我说不出来，就好像姥姥一样，我想想都不行！我从行李中找出《南华经》，翻到《达生》那一篇，快速的默念，一遍又一遍，不求甚解的看，师傅说这些东西救不了我的命，可却能让我安静，既然我能又一次醒来，就没理由走不出来。
大几命好，这么多年就今年生日赶上了周末，虽然仓促，可我还是被镇住了，这么煽情的婚礼还真没见过，据说婚礼仪式是早就定好的，包括饭店，一切都按部就班的来，只是临到关头，新郎换人了。所以说，关明艳才是高人啊！
婚礼现场弄得跟场晚会似的，司仪在台上煽情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