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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静静的看着袭人转瞬之间已是泪流满面,不禁微笑。
袭人低泣道:“我哥哥他……我哥哥他如今染上了毒瘾,家里欠了许多债,再不还钱只怕他的命都不保。他……他又给我选了一门亲事,那一家人许了给二百银子的聘礼。”沉默良久,以头叩地,哭道:“求宝二爷放我出府去!”
宝玉眼神清冷,嘴角一勾,温言道:“何必这样难过——若是这会子不放你出去,只怕再过些时候你就要被转卖去别家了。趁着我还能做一点主,就帮你这最后一回又何妨?”
袭人闻言羞愧得抬不起头来。袭人的哥哥在外面听说了贾府快要被抄家问斩了,急得不得了,刚好有人打听着要讨一房媳妇,还说最好是高门大户的大丫鬟,懂规矩有教养的。袭人的哥哥知道了就更加耐不住了,早就托人送口信进来,劝袭人出去。袭人托病犹豫了几天,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跟宝玉讨个恩典。
孰料宝玉早已看清她心中所想,什么替兄还债的鬼话一概没有相信,可是最后宝玉还是应了她的请求。
宝玉说完了话,见袭人伏在地上痛哭,自己站起身来去书桌前写了一封短信,递给袭人道:“你的身契应该还在风姐姐手里,你拿着这封信去寻凤姐姐,让她把身契还给了你,你就可以出府去了。”末了又补充一句:“听说太太最近心情不好,你就不要去跟太太磕头了。”
袭人听了更是失声痛哭,宝玉自小到大都是这样,没有一件事不是为着别人考虑的,就是现在自己要离他而去,他也是一般的细心打点。
袭人肿着眼睛低头快步走了出去,晴雯几个都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难道是宝二爷骂了她?
聪明的袭人将自己这些年攒下的银钱并一些贵重的东西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包袱,跟旁人只说是托人送回家给嫂子。自己去了凤姐儿那里,拿了自己的身契便一路从角门出了府。角门外面正是她哥哥租了一辆马车等着她。
直到几日之后,袭人再也没有在府里出现,才有人议论纷纷。众人这会子才知道,原来袭人是赎身回家去了。大家说起来又是不屑,又是嫉妒。
莺儿知道了,心里突生一计,袭人可以走,自家姑娘为什么不能走呢?自家姑娘虽然已经嫁了人,但还是黄花闺女一个,说起来不比袭人离开更名正言顺么?
这话跟宝钗一说,宝钗心里也活了。贾家覆灭在即,宝钗日夜焦心,后悔得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那会子怎么看贾府怎么好,可是自从自己嫁进来,一天的好日子都没过上,难道现在自己还要陪他们去死不成?
可是宝钗心中虽存了这个想法,对着别人却说不出口。袭人只不过是个通房丫鬟,就算是姨娘,也不过都是可通买卖的物件儿罢了。正妻却不同,历来只有丈夫蒙难时为他守节的妻子,却从没有眼看着丈夫要蒙难,只顾着自己赶紧逃跑的妻子。
这日宝钗披了一件旧斗篷,在宝玉的东厢房外徘徊良久,莺儿跟在后面小声道:“姑娘又不欠他们的,是他们对不起姑娘,要是贾府被抄家,姑娘去做了官奴,咱们太太跟大爷在地下不知有多难过呢!”
宝钗心烦意乱,轻声斥道:“别多嘴!”
莺儿不服气的闭上了嘴不说话了。
正自天人交战间,东厢房的门打开了,宝玉穿了一身红色遍地金的锦袍站在门口,笑吟吟的望着宝钗。
宝钗不禁有些恍惚起来,这么多事情过去,宝玉仍旧是丰神俊朗的模样,可是自己……宝钗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面颊,已是瘦了许多,别人都说自己跟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了。
宝玉几个月来第一次走出房门,面色从容,好似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关在屋里几个月过。宝玉举步走到宝钗身边,笑道:“我去跟太太请安,你也一起来罢。”
宝钗愣了一愣,心情极为复杂,也跟着宝玉往荣禧堂走去。
第七十四回 休妻
宝玉在前,宝钗在后,两个人往荣禧堂走来。这会子荣禧堂里的下人只有几个在当值,余下的早不知跑哪去了。
见宝玉来了,丫鬟们都吃了一惊,忙忙的打帘子的打帘子,进去回话的进去回话,荣禧堂正房一时忙乱了起来。
王夫人这些日子又犯了旧病,屋子里飘着一股苦涩的药味,宝玉进了西次间一看,王夫人正歪在榻上养神,见他来了便招手,也是有气无力的样子。
宝玉走过去请了安,宝钗也跟在身后行礼。王夫人没有精神,只摆摆手儿让他们坐在一旁说话儿。
目今贾府的状况也是让人无话可说的,宝玉不咸不淡的问了几句就从袖口掏出一封信,没有递给王夫人,只平静道:“宝姐姐嫁进来这么长时间都无子,我写了一封休书命她自去。”却仍是叫宝钗为宝姐姐。
王夫人惊愕的从榻上支起身子,瞪大眼睛道:“你说什么?”
宝钗也是一惊,站起身来难以置信的望着宝玉。
宝玉将信一抖,淡然道:“我要休了她。”
王夫人想起前几天拿了身契离府的袭人,不由神色复杂,脸上神情变换,最后咬牙道:“我不准!”
宝钗见王夫人不准,心里猛然失望,两眼紧盯着宝玉,手里不住的扭着帕子。
宝玉轻叹一声,道:“船底已经漏了,放人去逃生才是积德行善的好事,便是这辈子没有福报,下辈子也会投胎去个好人家。”
王夫人骤然间红了眼眶,只是仍不愿松口。咬牙瞪着宝钗,恨道:“定是你这贱妇撺掇的,你知道宝玉心软就这样利用他,我绝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
宝钗只低了头不说话,站在不远处的莺儿却急了,不管不顾道:“姨太太真是心狠。我们姑娘还是您亲外甥女呢,居然这样拖着她一起送死!”
王夫人气得浑身乱颤,指着莺儿道:“这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放肆!”气冲上心头,便命人将她拖出去打死了事。
外间几个婆子听见太太要打死宝二奶奶的陪嫁大丫鬟。都面面相觑,一个犹犹豫豫的应了一声,便掀帘子进来。
莺儿逞了一时痛快。全然没想到自己的小命还是在别人的手心里握着,要她活就活,要她死就死,如今见王夫人发威,吓得直往宝钗身后躲。
宝玉叹了一口气,道:“太太何必多造杀业?——我心意已决,休了薛氏,这莺儿是她的陪嫁。自然跟着她走,太太杀她不得。”
王夫人见宝玉这般不听话,就连要打杀个小丫头这种小事都忤逆自己。一时气急攻心,竟厥了过去。
贾政不在家中,宝玉心知说服王夫人不易。索性命人拿了休书去官府记了档。
拿着一纸休书,宝钗只坐在窗前垂泪。莺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身形如飞,收拾着各式细软并值钱物件,又时不时去门外催小丫头去二门催马车。
宝钗被休了,莺儿吩咐小丫头做事,小丫头便不大提得起兴致了。莺儿人逢喜事精神爽,恨不得下一秒就远离这个火坑,啐了那小丫头一口,也不跟那小丫头计较,赏了她一把钱,小丫头方才撒腿往门外跑去。
宝钗屋里几个婆子收拾东西也都懒洋洋的,见莺儿神采飞扬的样子,心里都颇为不是滋味。一个婆子一边打着包袱,一边对旁边的另一个婆子撇嘴小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们休了宝二爷呢——一个被休了的有什么好得意的?”
另一个婆子手下不停,先偷眼看了看宝钗,见她仍旧坐着垂泪,便小声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听外院的小厮说,甄家把咱们家给告了,如今大老爷保不住不说,说不定二老爷也保不住,就连那个凤辣子……也是说不准的!宝二奶奶……”方说完就自己呸了一声,宝钗现下已经不是宝二奶奶了,又往宝钗那边使眼色,道:“那位出去了才是聪明人呢!”
王夫人生病,贾政又去过堂,宝钗被休,府里一阵兵荒马乱。
匆忙间,宝钗先寻了一处二进宅院住了下来,准备日后再慢慢添置人手东西等。
袭人的离开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但是宝二奶奶的离开让府里的下人们都恐慌起来。凤姐儿处几乎每天都有厚了脸皮来讨个恩典的家生子,有的说寻了远亲去投,有的说死了老娘要回老家,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凤姐儿被闹得头疼,这帮人遇上好事就去回王夫人,遇上这种事就来求她,真是掉毛的凤凰不如鸡么,堂堂凤辣子居然也有威严扫地的一天。
时近隆冬腊月,林府从关外及跟罗刹国的互市上采买了许多皮毛,小毛细皮的、大毛细皮的,甚至连粗毛皮都有一些,种类不可谓不齐全了。
黛玉挑出一些给林如海制了新皮袍并大氅手筒什么的,余下的自己只做了两件氅衣便罢了。
这个年是黛玉在林府度过的最后一个年了,林如海命管家大肆操办。不过是腊月初,府里上下已经换上了新衣,各处挂起了各式彩灯,晚上点起来,看上去喜气洋洋的。
未到腊八时,贾府里种种丑事就被官员查实上报,皇帝震怒,下令抄家。
抄出的钱财不多,但是物品却极丰,俱是没有来得及拿出去换成钱的古董并一些精致的器皿,还有一些违禁的东西,都被一一呈报上去。
那些违禁的物件儿说起来也无甚稀奇,元春的位份曾高至贵妃,便是赏赐一些皇家的东西给娘家人也无可厚非,只是如今元春形同无物,贾家收着这些东西就有些授人以柄了。
抄家如同台风过境,女眷们都被集中在一个小院里,男丁都在外院被看了起来,从库房到上房,没有一处不被掀个底朝天的,所幸还有林如海的面子在,府里女眷没有被骚扰,算得是保留了清白的名声。
真的到了抄家这一步,王夫人反而淡定了,坐在挤挤攘攘的屋子里,只是半闭着眼数着手里的念珠。
第七十五回 过大礼
外面乱哄哄的,除了官兵的呼喝声,还有一些没来得及躲进屋子里的丫鬟婆子惊吓的哭声,以及一阵阵官兵跑过的脚步声。
屋子里除了奶奶太太们,就是一些贴身的使唤人,屋子里气氛压抑,大家都受了惊吓,但是却无人敢哭出一声半声的。
邢夫人惊慌失措,心烦意乱的将害怕得偎在身边的巧姐儿推开,斥道:“去寻你娘去!”看着王夫人那副数着念珠的淡定样子,心里更像是长了草一般,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尖声道:“二太太真是好涵养功夫!都这会子了还念什么佛啊,再念也是没用了!”
王夫人睁眼看了看,不理会她,又去数念珠去了,气得邢夫人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偏又拿她没法子。
待官兵们离开,众人出去一看,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地上的雪还未融化,被踩的脚印凌乱又肮脏,地上还散落一些绸缎衣服并一些不怎么值钱的摆设器皿,像是拿了之后又随手丢弃的,甚至还有碗盘筷子之类——难道他们也去厨房抄家了?
即便是之前镇定自若的王夫人,此刻也见了此等惨状也忍不住身子一晃。待回了正院一看,更是狼藉一片,已经有丫鬟婆子在各处收拾了。
王夫人快步进了西稍间,将架子床下面的一个隔板一掀——原来那雕花的木板是活动的,里面放着一个匣子,并一些成色上好的金器。
王夫人将小匣子拿出来打开看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些银钱虽然不多,但是不大手大脚的话,也足够花用了。再加上之前送去王子腾府上的值钱物件儿。虽然抄了家,总算是没有落得个精穷。
最重要的是那会子甄家送来的东西又没有凭证,现下东西转移了,也没有搜出证据来,贾政便不必受牢狱之灾,王夫人心里也稍感安慰。
纵然是抄了家。年还是要过的。且皇帝手下留情,并没有连同大宅一起收回去,只将以前赐下的庄子收了回去。
贾家族人中有些之前没有离开的,此刻没有了领钱粮的地方,也不得不各自去了。有愿意回乡务农的便可以去祖茔附近置办的庄子上做活。有不愿吃苦受累的便自去寻个生计。
不破不立,虽然被抄了家,但是也少了许多必要的支出。单只族人钱粮这一项就省去不少了,还有一些人情往来等等。
算起来,若是从此以后太平无事,宝玉贾兰几个考取了功名,贾家再兴盛起来不过是十几年间的事罢了。
转眼间就过了年,林苏两家六礼已过其三,还余下纳征、请期并亲迎。正月里两家都琐事繁多,过大礼便定在了二月初。
这日天还未亮。林府上下已经开始忙碌起来。各处仔细打扫、泼上净水,大厅并正房等处早就换上了喜庆的装饰摆设,这回还得仔细检查一遍。以免出了什么纰漏。
林管家、宋春生几个人都忙里忙外的,直到太阳高高挂起还未得休息片刻。林家已是许多年没有办过喜事了,上上下下的仆佣都是喜气洋洋的。
过大礼无须黛玉出面。但是一大早的也是不得安生。郝嬷嬷前一日就把黛玉前些日子做的男子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