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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了碗……”萧玉翠气哼哼地道来。
萧玉珠瞄了瞄竹篮里的一块花布,立刻明白过来,昨日敬新媳妇茶的时候,瞧着刘氏脸上不咸不淡,吊梢着眉,摆着一副大架子。
“玉翠,可不得背地里说人是非,再说了,她是你婶子,这辈分礼数娘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范氏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能听得清清楚楚,胜似雷霆万钧。
萧玉翠立即禁了口,脸憋得通红。萧玉珠不敢再打听,作乖巧状。
范氏给三个小的每人盛了一碗喝了,这腊八粥甜甜糯糯的,不稠不稀,喝起来润滑可口,萧玉珠捧着碗喝得光光的,砸吧砸吧嘴。
萧玉涵咕噜噜地喝了,发出很大的声响,喝得意犹未尽,舌头舔着碗底,范氏又给他添了小半碗,笑道,“喝个粥跟打雷似的。”
范氏拿了花布在饭桌上用手指量了量,不够给两个丫头各做一身新衣裳,想着过了年,萧玉翠就满十一岁了,是个大姑娘了,先尽着她给她做身新衣裳,剩下的给玉珠做件棉坎。
忙完了老二的亲事,萧景土出去卖陶了。以往每年到了腊月,村里的汉子想着添两个钱给来过年,会去陶窑买了陶,去别村卖卖,赚个差价。一大早,萧景土和大村挑了陶去附近的村庄卖卖。
范氏往火盆里添了些烧柴火的火木灰,拿了针线筐子在堂屋做棉坎,三个小的围在一旁烤着火,外面的北风挂得正紧,院外的柴垛吹得哗哗响。
到了天黑,萧景土还没回来,范氏做了饭菜在灶间的锅里热着,等着他回来吃饭。到了晚上,天气愈发冷了,关上了堂屋和后院的门,屋子里清冷清冷的。范氏围在火盆旁,心不在焉地做着衣裳,时不时地脸朝窗户上看看。
萧玉珠听着窗外的风声,想着这么冷的天,老实老爹在外卖陶,着实让人挂心,这老实老爹挑泥干活是个好把式,没得说,可是这销售策略实在不敢让人恭维,前个把月烧的陶,全凑到一起卖,腊月的天说变就变,眼看着就要下雪,这种天气卖陶哪是那么好卖的。萧玉珠双手托着脸腮,垂着眼睑,幽幽地叹了口气。
“瞧珠儿,这会正烦着呢。”萧玉翠看着她那副大人的神情,笑问,“烦啥呢?”
正说着“咚咚咚”传来一阵敲门声。
萧玉珠一个激灵,从凳子上滑下,趿了鞋去开门,萧景土挑着箩筐站在门外,头上的方巾子被风吹得乱舞,脸色冻得发青,在黑漆漆的夜色中,衬得整个人面无血色。
“爹,快快进屋。”萧玉珠心里发酸。
萧景土脸上一笑,走进屋来,从筐里拿出一个类似拨浪鼓的东西,递给萧玉涵,“今儿爹遇上一个小货郎,看着这玩意新奇。”
萧玉涵接过鼓,一跳一晃地摇着玩。
这他这样子乱摇,估摸着两下就被摇坏了。“站住,你给我站住!”萧玉翠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萧玉涵喊。
萧玉涵哪里肯听她的,萧玉翠边跑边喊,追着她疯跑,在堂屋里跑了一圈又一圈,逮住他收了鼓,拖着去洗手。
萧玉珠看着这场老鹰逮小鸡的游戏,忍不住发笑,拽他的鼻子,“你个小兔崽子,见天欺负大姐。”
范氏回房拿了件棉衣给萧景土披上,帮着理了理衣襟,眼圈红红的。
“我自个来。”当着孩子们的面,萧景土被范氏这么一弄,脸上怪不好意思。
“娘,要不明儿我和爹拉了陶去城里卖卖?”饭桌上,萧玉珠扒着碗里的饭,问道。
“这天怕是过不了几日就要下雪,趁下雪之前,把陶卖卖,就依珠儿说的,去城里卖卖。”范氏点点头,往萧景土碗里夹了菜。
在城里卖了一日,还算卖得开,到了第二日第三日,卖陶的人多了,大黑和他媳妇,还有其他两户制陶的也拉了陶去城里卖,卖到下半响,才卖出一大半。
萧玉珠看着干着急,这城里的饭庄酒坊好些关门准备过年了,眼见要到年关,天气愈发冷,卖木炭的是越来越多。这两日好不容易磨破嘴皮子,才在一个小饭庄拉来一笔小生意。自个这副小身板,没有信服力,说得天花乱坠也不顶用。心想着在集市上卖不开,得再去酒楼饭庄访访,兴许能卖上十来个。
萧玉珠跺了跺冻僵了的脚丫子,呵了口热气搓了搓手,父女两正准备收摊,感觉后脊梁骨发凉,一阵雪粒子噼里啪啦打在陶器上,打得脆响。
“下雪了,下雪了。”集市赶集的人躲的躲,回的回,小商贩们忙着收摊,看头顶这片阴沉的天,怕是要下大雪。
“咱也得赶紧回吧,雪下大了回去的路怕是要封了。”萧景土快速收了摊。
萧玉珠窝在牛车上的草堆里,身上盖着小棉被,雪纷纷扬扬地下下来,一小会白了一大片。萧玉珠抖了抖小棉被子上的雪,把头埋进棉被里,蜷着手脚,今日穿的是新棉坎,可还是觉得冷。身子瑟瑟发抖,从骨子里传来一阵透心凉,感觉牛蹄声越来越远,恍惚中又好像听到了丫丫的叫唤声,想张口叫爹,想叫叫不出来……
第三十六章 探病
萧玉珠感觉头好疼,抬了抬重重的眼皮子,眼前的人叠着影儿,这个又是什么情况?
“珠儿,珠儿。”范氏的一声叫唤。
萧玉珠睁开眼,试着想从床上坐起来,却浑身无力。
“玉珠,你醒了,太好了,你昏迷了两天两夜了,我和娘都担心死了。”萧玉翠掖了掖被子。
范氏贴了贴萧玉珠的额头,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还好,不烫了,烧退下来了。”
“这两日去郎中那求了退烧的药,烧一直退不下来,娘都快急疯了。”萧玉翠在一旁柔声道,眼圈红红的。
“翠儿,别光顾着说话,去把灶间熬的药拿来,烧是退了,身子却是虚得很,千万别像傻蛋那样落下病根。”
萧玉翠应了退出房,去端药去了。
“娘,我想喝水。”萧玉珠添了添嘴唇,苦苦的。
“娘这就给你端来。”范氏说着出去了,很快端了碗温水过来,扶着萧玉珠靠在床头,喂了她喝下。
萧玉珠刚喝完水,一抬头见萧玉翠手里那碗黑乎乎的药,心里犯苦,自个这小身板都快成了药罐子了,这感冒发烧的小事换在前世里吃两片西药就能好了,今儿倒好,一大碗一大碗苦得要命的药罐下去,估计自个身上能散发出一股子草药味。
范氏用瓦勺喂给萧玉珠吃,萧玉珠扁了扁嘴,喝下去,胃里翻江倒海翻腾一股苦味,口里辨不出什么味来,嘴里冷不丁地被萧玉翠塞进一个蜜角子,才算好过了许多。
杨氏在堂屋口叫人,范氏端着药碗出去了。
“珠儿醒了吗?”杨氏问。
“醒了,刚喂了一碗药喝下。”范氏婆娑道。
“这珠儿啊,遭得是哪份罪啊,瞧她那身子骨弱的,今儿割了块肉,炖了汤给她补补。”杨氏手里拎着一小长条五花肉。
范氏接过肉,放在屋前的水缸里盖上盖冻着。
杨氏说着就进了西厢房,“哎哟,奶的乖孙女。”
“奶!”萧玉珠靠在床头,柔声叫道。
“快躺下,快躺下,这么冷的天,小心再冻着。”杨氏坐在床头,不由分说把萧玉珠重新塞回了被窝。
“奶,我好多了,这会头不疼了也不烧了。”萧玉珠从被窝里探出头来。
“这珠儿啊,就是会讨奶的欢心。”杨氏掖了掖被角,又看了看屋内火盆里的炭火,吩咐萧玉翠再去添些来。
西厢房里的炭火烧得旺旺的,整个屋子暖哄哄的,杨氏陪着萧玉珠说了一会子话,便家去了。
范氏从水缸里割了一小块五花肉,切碎了加了芦菔炖上,炖得烂烂的。
过了两日,萧玉珠的身子好得差不多了,整天在床上窝着,怕是没病都得窝出病来,嚷着要下床。
“使不得,使不得,外面冰天雪地的,病要是没好彻底,像傻蛋那样犯了病根,那可如何是好。”范氏又把萧玉珠给挪了回去。
门口露出个影儿,是老二媳妇刘氏,一副新媳妇的打扮,一身崭新的红色衣裙,厚厚的棉坎子,领口和袖口缀着白色的动物毛,甚是好看。
“嫂子,我听娘说玉珠病了,来看看这丫头。”刘氏含笑道,看着被窝里冒着头的萧玉珠,虽然说是病了,一双清亮的眼睛,倒是和别的丫头大不一样,显得极为灵动。
“老二媳妇,劳你费心了。”范氏说着,就要请刘氏在凳子上坐下。
刘氏只是站着,一双眼睛却在厢房里到处乱瞅,眼睛停在桌上的书上,“玉翠玉珠识得字?”
“玉珠识得,爹平日里教了她几个,认得几个大字。”范氏说道。
一声大笑,“今儿算长了见识了,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谁家的丫头认字的,今儿一看,原来玉珠识得字。”顿了顿,看了看旁边临的几张贴,“只怕是到头来费了爹的纸。”
范氏脸色发青,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没有搭话。
萧玉珠瞅着这大婶子,长得倒是好看,身姿纤细婀娜,鹅蛋脸,只是一双柳叶吊梢眉,显得过于精明。
范氏不理她,刘氏觉得没趣,自个出去了。
“瞧着这玉翠倒是勤快,做着饭呢。”刘氏的声音从灶间传来。范氏不放心跟了上去。
“这锅里炖得是什么,闻着像是炖着肉。”
萧玉珠心想,这刘氏不是来探病的,倒像是来翻家底的,暗道不好,从床上溜了下来,到了灶间,正见刘氏手揭了锅盖看,一股肉炖芦菔的香味扑鼻而来。
“老二媳妇,玉珠身子弱,炖了肉给她补补身子。”范氏拿过她手里的锅盖盖上。
刘氏脸色发青,一双大眼把灶间看了个底朝天。萧玉翠忙着用手掩着来不及藏的小半块五花肉。刘氏眼尖,一眼就看到碗里的小半块肉,脸色青得发紫,“嫂子这伙食倒是不错,锅里炖了一锅肉,这碗里还有小半条,这天天大鱼大肉的,怕是费了好些个银钱吧。”顿了顿,又道,“前两日,见娘割了条肉,一家子没有闻到肉星子味,还以为那肉半夜被猫叼走了,没想,娘把肉送到这里来了。”
“老二媳妇,这肉是娘送来的没错,娘想着玉珠病着,拿来给她补补身子,也就是那么一小条五花肉,我切得小块,放了芦菔炖着显多罢了。”范氏拿开萧玉翠掩着碗的手,不想掖着藏着。
“我看呐,我这新媳妇分明是不受待见,嫁过来快半个月了,没沾过半点肉星子。娘倒好,心里只记得大嫂,忘了我这小的了。”刘氏说着说着,用手沾了沾眼角。
“娘对咱两个,可是一碗水端平,也不偏袒着谁。娘想着你是新媳妇,刚过门,菜园子里的活哪让你干过,家里的活计也没让你插手,处处护着你,你还不领情。”范氏不是吃素的。
“这家都分出去好些年了,我看就跟没分一样,一有吃食就往这边送,知道的是分了家,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肥水还不留外人田咧!”刘氏阴阳怪气地道。
“婶子,这肉是我奶送给我吃的,难不成你是那眼皮子浅的,要和小孩抢吃食?”萧玉珠听了半响,忍不住说道两句。
“哎呀,我的小祖宗,你想气死娘不成,这外边冰天雪地的,你咋跑来了!”范氏扭头一看,萧玉珠站在门口,上去撵着她回房,去床上躺着。
萧玉翠不理刘氏,鼓着脸切菜。
刘氏见众人不理她,自寻了个没趣,悄悄地走了。
第三十七章 遇上拼命十三娘
过了腊月十五,家家户户蒸糍粑,做花酥。今年地里的收成好,范氏比往年多磨了十斤米,两家合在一起,蒸了两天糍粑。家里的簸箕上,米筛上全放着糍粑,数着大概有三百来个,每个糍粑上点了小红点,看着甚是喜庆。
蒸完了糍粑,范氏翻出地里收的大黄豆,想着做两筐豆腐。在堂屋门口翻着大豆,选了沙子孬豆,这做豆腐的家伙什儿自家没有,想去桃子家借用家伙什儿,又怕遇上桃子他爹,脸面上过不去。
正想着,杨氏从巷子口过来,正想说做豆腐的事,“这豆腐啊,一年才做那么一两回,一般人家也没有这家伙什儿,往年都是去桃子家做的,今年怕是……”
“我正念叨这事,我和桃子娘熟识,要不我去问问。”范氏说着出了院子。
杨氏翻选簸箕里的大黄豆。萧玉珠的身子好踏实了,见杨氏来了,从西厢房一溜烟出来,帮着翻选簸箕里的黄豆。
半响,范氏回来了,脸上挂着笑,“桃子娘应下了,说明儿桃子爹去大伯父家帮着杀猪,估摸着要老大半天,到时候去就是了。”
杨氏皱着眉头,脸上没有半点明朗。
范氏看出了她的心思,杨氏这身份是个尴尬的,当初萧景天结下的这个梁子,虽说是自家的不是,可她是长辈,又要面子,哪搁得下这个脸面。“娘,你今晚泡了豆子,明儿给我就是,我一起做了。”
杨氏听了欢喜,回家泡豆子去了。
黄豆泡了一天,一粒粒胀大了许多,圆嘟嘟的。范氏用木桶装了两家的黄豆,拿了纱布,要玉翠玉珠两姐妹抱了柴火过去帮忙,快些做了快些回来。
到了桃子家,屋里果然冷清清的,桃子爹不在,几个小的围在屋里烤火,桃子娘正洗着做了豆腐的家伙什儿。
“婶娘。”萧玉珠甜声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