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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被盯得不好意思,脸上绯红害羞地低下了头。
“小姑,你害羞了?”萧玉珠把脸凑近了瞧。
丁香把她搂到身边,朝她背上解气地拍打了两下,一看她头上乱糟糟的,散成一团,看不出来梳的是什么发式,“瞧你这头乱得。”
说话间,就解开了红头绳,拿了木梳,给萧玉珠梳头,给梳了个双螺髻,用粉色的丝带缠上垂着,找了两朵小点的绢花戴上,把萧玉珠推到铜镜前。
萧玉珠在模糊的铜镜前照了照,看不清楚,只朦朦胧地看清楚了头上盘的两只角,扭过头对着丁香嘻嘻地笑,瞄到床上放着的绣花帕子。
丁香见她一动不动地盯着绣花帕子看,便伸手拿过绣花帕子,“小姑今儿得空教你绣花好不好?”
萧玉珠回过神来,前世里拿针缝个扣子都缝得歪歪斜斜,更别提绣花了,她才不要学绣花,脸上悻悻地笑笑,“我找我奶去了。”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诶……”丁香话没说话,伸手想去抓她,人就跑了,“她今儿是怎么了?平日里不得空缠着要我教她绣花,今儿得空要教,她反而不学了?”丁香摇了摇头。
第五章 拣了宝
萧玉珠跑到后院,平日里很少在家的大叔萧景天正在劈柴火,抡一斧头吼一声,天摇地动。
萧玉珠弱弱地退了几步。
萧景天见萧玉珠害怕的样子,停下来道,“玉珠来了。”指着斧头说道,“看看最近长力气没?拎不拎得动斧头?长了力气好帮大叔劈柴火。”
萧玉珠撇了撇嘴,太小看她了。走过去,从地上拎起斧头的木柄,咬了咬牙使了把劲,斧头在地上纹丝不动,萧玉珠使劲使得憋红了脸。
萧景天看着大笑了几声,笑话她。
“大叔真坏!”萧玉珠气鼓鼓地别过脸去不理他,望向别处。
院子里的几株葡萄树,顺着墙角往上,爬上木架子,一片片大叶子下面挂着一串串葡萄,青的,紫的。
“玉珠想吃葡萄了?”一阵坏笑声后,萧景天伸手到葡萄架下摘了几串熟了的紫葡萄。使坏地摘了个青葡萄塞进萧玉珠的嘴里,又往自个嘴里塞了个紫的。
萧玉珠嚼了嚼,酸得牙都快掉了,连往地上唾了两口,“酸死了!大叔就知道欺负小孩。”
萧景天背过身去吃吃地偷笑。
“大叔,爷呢?我来大半天了也没瞧见?”萧玉珠捂着发酸的脸梆子问。
“在书房呢!”
萧玉珠狠狠瞪了大叔一眼,走到书房的门口,见爷正背着手看着书架出神,旁边是一个半米高的瓷瓮,瓮中随意插着十来卷字画。
萧玉珠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见桌上放着一本翻开的书,她走近了看,左页上画着个人像,看不出是什么朝代,右页上面写着一首诗: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这是王维的诗!这是语文课本上学过的王维的《山居秋瞑》!唐朝……唐朝……萧玉珠心里一激动,身子一斜,整个人扑在桌上。
萧老爷子回过头来,笑着捋了捋胡子,“珠儿识得字?”
“不识得……不识得,只是觉得书上的小人儿画得好看。”萧玉珠直起身来,手里绞着衣角笑道,眼神却扑在书上。
“珠儿想识字?”萧老爷子半眯着眼睛问道。
萧玉珠捣蒜般点了点头,“珠儿想识得几个字,好帮衬帮衬我娘。”
萧老爷子朝她招了招手,“到爷这儿来。”
萧玉珠慢慢地挪着寸步走到爷身边,生怕他不答应。
萧老爷子搂着她瘦骨嶙嶙的肩膀,叹道,“珠儿瘦了。”又蹙着眉头想了想,虽然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是陶窑的经营,账本明细都需要识字,还是识得字好,竟然珠儿有心学那就教教。
萧老爷子低头看向萧玉珠,“往后啊,爷就教你识字。”
“太好了,太好了,我可以识字喽。”萧玉珠兴奋地拍了拍手掌,抬头望向爷,“爷,我吃了饭再来,爷再教我认字。”话毕,一蹦一跳地奔出了书房。
杨氏把篮腾出来,又从家里的菜坛子里掏了三个泥乎乎的咸鸭蛋搁上,放了萧景天刚摘的几串紫葡萄,嘴上要留玉珠吃饭。
萧玉珠拿过篮子,笑呵呵地摆手,“不了,我娘还在家等我吃饭呢!”说完,挎着蓝子跑了。
一路上,萧玉珠走得飞快,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嘴角洋溢着笑,口里哼着不着调的歌。在爷的书房里瞧见王维的诗,说明什么?说明如今要么是在唐朝,要么是大唐之后!可是大唐之后,还有宋元明清好几个朝代,到底今儿是哪个朝代……她管不了那么多,天高皇帝远,皇帝老儿的事和咱们过日子的老百姓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虽然还没摸清楚具体是哪个朝代,但心里有了谱,觉得踏实。
“这死丫头,拣了宝了这么高兴!”范氏用手指搓了搓萧玉珠的脑门,接过萧玉珠手中的篮,见里面卧了三个咸鸭蛋,愣了愣心里叹道,如今萧家几个小的还未娶亲,没有妯娌之争,耳根子也算清静,杨氏只有玉涵一个孙子,宝贝得很,隔三差五地送点吃食,这种日子过得也算舒坦,范氏心里念着杨氏的好,把咸鸭蛋上的泥洗了洗,锅里烧了水煮上。
这边,萧玉涵见了葡萄,吵吵嚷嚷要吃,萧玉珠在水砵里洗了两串,剥了皮塞到他嘴里。
萧玉翠低头瞧着玉珠头上的发式,看得愣了眼,真好看,又看了看她头上戴着的两朵粉色娟花,那可是她一直想要的花样子。
萧玉珠洗完葡萄直起身来,见萧玉翠眼神木木地盯着自己的头,笑道,“小姑给我梳的牛角。”
见她眼珠子一动不动,也不答腔,心想她肯定是看上自个头顶的一对绢花了。萧玉珠用手摸了摸头顶的一对娟花,摘了下来又垫着脚尖戴到她的头上,“这是小姑给的,姐戴上这绢花可真好看。”
萧玉翠摘下一朵戴在萧玉珠的头上,“珠儿戴着也好看。”说着头顶着一朵孤零零的娟花跑了。
萧玉珠吃完饭,便往萧家老宅跑,爷正在书房研了墨等她。
见玉珠来了,萧老爷子拿起毛笔蘸了墨汁,执起毛笔沉默了一番,墨汁滴了一滴,滴在宣纸上,渲染开了,成了一朵墨花。
“珠儿,爷就教你写你自个的名字。”萧老爷子说道
“珠儿长这么大,还未见过自个的名字怎么写。”萧玉珠说着趴着脑袋贴在桌上瞧。
萧老爷子在纸上写了“玉珠”两个字。字里行间,气势磅礴,好笔法。
“珠儿也来试试。”
萧玉珠看了看桌子,又看了看爷,捎了稍后脑勺,挪了一把椅子,站在椅子上。
“真是小瞧了你这个小人儿,精怪得很。”萧老爷子一边蘸着墨汁笑道。
毛笔她在前世里小时候练过,称不上好,但是还马马虎虎过得去。“玉珠”这两个字,繁体字和简体字一个样,前世里就会写的,还是谨慎些好,免得爷看出什么破绽。萧玉珠故意像拿筷子似的拿起毛笔。
萧老爷子摇了摇头,扶正了她执笔的姿势。
萧玉珠竖起毛笔拖拖拉拉写了一横,扭得像根鸡肠子。
萧老爷子又摇了摇头,大手握在萧玉珠的手上,扶着写了一个“玉”字。
萧玉珠的额头上冒出汗了,心里叹道,“演戏还真的是累,磨出她一身汗来,还不如放牛来得快活。”
在书房里磨了一个半时辰,萧玉珠早已是汗流浃背,总算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字出来。
下午,萧玉珠和喜子赶了牛出去,还没走出村子,水牛翘起尾巴,叉开两只后腿准备屙屎,两个小孩躲得远远地,生怕牛粪溅到自个身上。
水牛“啪啪啪”屙了一大堆牛粪屙在青石板上。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汗挑着粪箕铲子跟上来,眼里放光如见了金子一般,用铲子一铲,把热气腾腾地牛粪铲进粪箕里,朝萧玉珠点头哈腰,仿佛受了天大的恩赐。
萧玉珠抿了抿嘴。
喜子拉过萧玉珠快走两步,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咱得离他远点,这九斤叔一天到晚拾粪,身上臭得很。”
还没走远,来了两个小孩,捏着鼻子道,“九斤叔,咱刚从北边回来,见一路有好多牛粪,你快去拾,去得慢了免得被别人给拾了。”
九斤叔又是一翻点头哈腰,挑起粪箕就急忙忙地朝北方赶去。
两个小孩在一旁捧腹大笑,笑着一团。其中一个小孩道,“我赢了,我说了九斤叔最好骗,一听说哪里有牛粪就会往哪里去,你偏不信。”
“真是两个坏小子!”萧玉珠气得一跺脚,丢了个石子赶他们走。
两个小子扮了鬼脸跑了。
第六章 菜坛子
日子一天天过,萧玉珠每日上午去爷那认字,下午去放牛,过了四五日,萧玉涵的手好得差不多了,放牛的差事又落在他身上,他每日早晨下午和喜子赶了牛出去,每回都玩得像个泥猴似的回来。
萧玉涵仰头看见丝瓜藤上结的丝瓜,手指着嘟嘟哝哝,“我要吃瓜,我要吃瓜。”
萧玉翠拍了他的小手指头,“别指,一指这瓜就黄了。”
范氏寻了菜刀过来,“好好好,娘割了丝瓜,给涵儿做丝瓜蛋汤。”割了两个长丝瓜,从鸡窝里摸出两个鸡蛋,烧了一大锅丝瓜蛋汤,家里每人都能够喝上一碗。丝瓜嫩嫩的甜甜的,加上鸡蛋花,连带着几个孩子饭都多吃了一碗。
“这二丫头,又死那去了,一撂下碗筷就不见了影?”范氏手拿着菜叶子在大槐树底下喂鸡,转身不见玉珠,起了疑心,又朝屋里喊了喊,“翠儿,去寻寻,看二丫头去哪疯了。”
萧玉翠从西厢房里走出来,“那我去寻寻看,估摸着是嘴馋的劲又犯了,又懒在奶那,想什么吃食。”
果然猜得没错,玉珠正在萧家老宅,不过是在爷的书房,跟着爷认字呢。
萧玉翠走进去,看了看纸上虫子爬似的字,撇了撇嘴,又愣着看了一会。
“珠儿的字写得是越发进步了,比前几日写得好多了。”萧老爷子捋着胡子欣慰地微微笑着。
“真是浪费爷的纸,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学什么字,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和小姑学绣花。”萧玉翠看了半天,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没了兴趣,翘着嘴角出来,撩开西厢房的帘子,见丁香正在床头绣花。
“小姑,这不是村西头路边大水潭子里开的荷花吗?”萧玉翠张大了嘴巴,盯着丁香手里的绣花帕子,一朵朵荷花跃然浮上,活灵活现,真是好看。
“小姑绣的正是荷花,好看吗?”丁香捏着绣花帕子,又绣了一针。
萧玉翠看着丁香手里的绣线,粉红色的,“真好看,小姑绣的就是好看。”
“就你知道哄小姑高兴。”丁香抬头笑笑。
萧玉翠用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丁香央求道,“小姑,你也教教我绣花吧!”
这两姐妹怎么了?前几天一个有心要教她却不学,今儿一个却自个寻来要学?丁香还是很高兴地点头应下,找出一块早些日子绣废了的帕子,拿了针线,让玉翠绣着试试。
萧玉翠学了个简单的针法绣起来,针脚一长一短,歪歪斜斜,像一条多脚的蜈蚣爬在布上,一绣便忘了时辰,突然想起,娘还在家等着她的信。
“小姑,我得家去了,我娘还在家里等着我呢!”说着,把针往帕子上一插,就要家去。
丁香找了些绣线,连同帕子塞到玉翠手里,“这个拿去绣着玩儿。”
回到家,萧玉翠自是禀告了玉珠在爷那认字的事,又拿起自个绣的给范氏看。
范氏看了一眼,大笑,“哎呦,我的翠儿,这你绣的?这绣的什么跟什么呀?往后和你小姑好好学学,本来早些日子,娘就想让你去丁香那学来着,可家里活多就没提,如今翠儿也大了,快长成大姑娘了,是得学些绣活,再过几年好找个好人家。”说完,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
萧玉翠被范氏这么一说,脸红到了耳根子,嘴上小声喃喃道,“娘就知道取笑翠儿。”说着抱着绣花帕子跑进了西厢房。
往后,姐妹俩一个学绣花,一个学认字。
一天晚上,范氏把熟睡的玉涵抱到床上,掖好被子,拿起纳了一半的鞋底,对萧景土唠道,“今儿林子娘过来说,想买个大菜坛子腌辣椒,明儿早晨,你从窑里回来,选几个好的挑回来,我寻思着往后谁要买也方便。”
“这样也好,明儿大号的,中号的,小号的,我都拣几个回来。”萧景土点头同意。
范氏手里的麻线扯得风般呼呼作响,鞋底的针脚纳得密实,“孩子他爹,涵儿如今又能去放牛了,最近农闲,地里也没什么活,我想去陶窑帮衬帮衬。”说完顿了顿,看向萧景土。
萧景土蹙着眉头,想了想,“陶泥我都挑好了,估计够两个师傅用上十来天,剩下几潭的陶泥还没干,得晒些日子。你就好生在家里歇几日,把田里地里照料照料,过几日,就是烧窑的日子,又要忙了。再说中秋快到了,中秋一过就要秋收,到时候还不得累得脱一层皮。”
范氏见自家男人体恤她,不让她去,心里暖哄哄的,日子虽然苦点累点,一家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