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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义熙望着铺满银光的雪,脚步突然顿了下来。他沉吟了下,道:“亮又如何,终究不过是冷的。”
刘韬没再说了,只低着头紧跟在主子身后,听着靴子踩着雪那呼哧呼哧的声音,他觉得有着声音就够了。
蓦地,身后的脚步声让他二人都停了下来,那是奔跑的,急促的脚步声。
顾义熙转过身来,在见到娄锦的那一刹那,他有些惊讶,却还是浅浅一笑。
刘韬知道该是自己退场的时候了,他退开几步,当起了哨兵。
娄锦跑到顾义熙面前,弯着背喘了几口气,然后眯起了笑。
“不知道我在背后追你吗?走这么快?”
她有些娇嗔地问了起来,似有一种责问,又有一种撒娇的意味。顾义熙见她鹅蛋脸颊绯红一片,又是说着那个“追”字,便有些耳热了。
“好,以后你追我,我等着便是。”他这么一说,以为娄锦会展颜一笑,没想到娄锦皱起了眉头,嘟起嘴冷哼了声。
不明白她为何生气,正要问,却见养心殿伺候的公公走了过来。
“三皇子,皇上要见你。”
唇角的笑渐渐淡了去,顾义熙朝那公公点了下头,便对娄锦道:“阿锦,恭喜你入学国子监,往后我们会经常见面的。”
娄锦本是恼恨他那句若她再追的话,难不成这一辈子都是她在他身后追着他吗?她知道,她又矫情了。
听着他说以后会经常见面,她还是笑了起来。
顾义熙心头微微一暖,沉甸甸的心此刻也轻松了起来。但到了养心殿,他还是一副清冷之态。
门开着,一道明黄在烛光下被印在了洁白的墙上,一道温厚的声音传了出来。
“进来。”
顾义熙走了进去,恭敬道:“给父皇请安。”
皇上叹了口气,道:“在怪父皇?”
“儿臣不敢。”他抬起眸子,清冷的脸有一丝痛苦一闪而过。
“你是我儿子,你在想什么难道我会不知道?你是不是疑惑,为何我没有揭穿那些人?”
顾义熙摇了摇头,他知道父皇疼他,可他始终不明白,二十年来,他受过几次这样的袭击和暗算了,父皇明面上说要调查,可事情到最后都会不了了之。
如果这算是保护,那伤害他的人到底是谁?
顾义熙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突然想起自己对阿锦的承诺。他说他要护着她。可如今,那潜藏在深处的敌人,像是被父皇好好保护着,他甚至在想,这个诺言,他能守多久。
皇上望着他,笑道:“儿子,我信你能自保,父皇有些话不说是对你的保护,害你的人不足挂齿,可我不能因为那个人而失了我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皇上长长叹了一口气,他像是累极了,摆了摆手,就让顾义熙退了下去。
顾义熙也沉默了,一路上,他都在思考着父皇这句话。
终究,他还是不得就理。
回了华清宫,宫女就端上一坛子蜂蜜,刚开了盖就一股子清新的味道飘了出来,甜蜜的滋味一下子充盈了整个内堂。
阿碧姑姑道:“爷看,这一坛子蜂蜜一下子就去了一半了,以前看着重,今天拿出来,倒是轻了不少。”
三皇子笑了笑,接过阿碧姑姑递上的蜂蜜水,便喝了一口,道:“今晚的酒滋味并不如这蜂蜜。”
刘韬站在一侧,笑吟吟。心里想着,爷自从得了这蜂蜜就没夸过别的什么东西好喝了。
“哦?是吗?”
这突如其来的好听声音一下子打破了屋子里的宁静。阿碧姑姑和刘韬立马跪了下来,朝来人行了礼。
“奴才给万贵人请安。万贵人吉祥。”
万贵人扫了眼两人,便走到桌子旁,她笑了笑,便道:“熙儿有这好东西难怪觉得父皇赐给的琼浆玉露都是凡品了。”
她兀自拿起勺子剜了出来,见那晶莹剔透的蜂蜜娇嫩欲滴,便道:“母妃也很久没吃到这般好的蜂蜜了,不知道熙儿是从哪里得来的?”
刘韬低着头,额头却微微冒汗了,这蜂蜜爷可是藏得深了,若是贵人想要,还不知道爷愿不愿意给呢。
顾义熙笑道:“不过是我喜欢养花,这段日子酿的吧。母妃今日过来,怎么不带五弟过来。”
万贵人冷冷看了眼那坛子蜂蜜,她并没有随着顾义熙的话谈起五皇子,而是提起了地窖里的另一坛子蜂蜜。
“我听说你地窖里还有一坛子好蜜,母妃这几日也干燥地很,不若那坛子就送给我吧。”她说着朝厉嬷嬷点了下头,厉嬷嬷随即转身就走。
“母妃,不过是一坛蜂蜜罢了,若是母妃想要,我自会派人送去给母妃。华清宫是偏远地带,这下子天色晚了,还请母妃先行回去歇息。”
好一个不过是一坛蜂蜜罢了,若只是如此,为何这般舍不得?她眯起了眼,唇角轻轻一扯,便道:“那母妃就等着你了。”
“是。儿子送母妃出去。”
把人送走后,顾义熙便坐在了院子中间,看着前方那一株腊梅花开。好一会儿,他才对刘韬道:“去和方宏说,萧匕安提到副参的位置。”
刘韬一愣,仿佛没听清楚,却在顾义熙扫过来冰冷一眼后,终究是点了下头。
第七章 突如其来的袭击
第七章突如其来的袭击
一场难得的好戏在这场一惊一乍中结束,皇上刚走,所有人都心不在焉了起来。戏曲还未唱完,就见路公公朝梁娇走去,只见他在梁娇耳边说了什么,梁娇的脸颊瞬间娇嫩若花,顾盼之间恍若生了水一般,她朝皇后和贤妃等行了礼就跟在路公公身后走了出去。
皇后的笑着应了,她扫了眼贤妃,眼角的笑略微有些僵硬。
贤妃淡淡地把酒一口饮进,就称不胜酒力,和若玉姑姑先行离开了。
万贵人看着梁娇消失的方向良久,才缓缓回过头来。走到太后娘娘面前。
娄蜜退开一步,低着头知礼地道了声,“给娘娘请安。”
万贵人轻笑,忙扶起她,道:“今时可不同往日,身份换了倒对我如此多礼了起来。”娄蜜听言,眸子忙转了起来,万贵人却没有理会她,而是走到太后身边,虚扶了太后一把,便笑容可掬了起来。
“臣妾听闻太后最近迷上了隆冬时节开放的腊梅,正巧我那宫里的公公勤劳地很,如今开得可娇艳了,太后听这曲也累了,不若就去我那儿,离这儿也近。”
太后笑着点了下头,娄蜜正欲搭上手,不料万贵人早她一步,扶了太后就走在前头。
娄蜜脸色一僵,唇角紧紧抿了起来。此时,看热闹的人都散了去,没人与她说话,她仿佛就是来皇宫做做客罢了,如今夜深了,各人各回各宫,整个厅堂难得有人与她靠近,可就是擦身而过罢了。
终于,闷热的空气变得清冷了起来,她恍以为这个大厅只剩下她一人的时候,一声靡软的温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蜜儿,得知如今你以为翻身可容易?”她清冷的眸子看向娄蜜,曾经娄蜜与万贵人何等亲密,如今娄蜜成为羊氏女,两人立场不同,就万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娄蜜咬紧唇,瞪着娄锦,这个在自己家里寄生了整整十二年的小贱人闹得她家破人亡,娘亲怎么死的,爹又如何用计把她推出自己的家门,这一切她记得清清楚楚。
她深吸一口气,道:“姐姐,我有办法抢了你的丈夫,自然还有办法抢了你想要的任何东西。”
说完,她转身朝身后一个婆子道:“苏嬷嬷,我们走。”
苏嬷嬷?
娄锦这才看清楚,原来娄蜜身边还有这个老婆子在保驾护航。她眉眼一转,笑看苏嬷嬷一眼,旋而走了出去。
临出门之际,她道:“好一段日子没见到武哥哥了。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了。”
娄蜜双眼一紧,两眼渐渐眯成一条线。她捂住胸口,眼前仿佛重现了当日的一幕,他对她那么残忍,好似从来没有念过她,想过她。
他们的孩子没了,她与他也走到了尽头。
可她没有忘记武哥哥,这个她自小追随,爱到心疼的人,每日思念,每夜思念,住在这皇宫里,她是羊氏女,不再是娄蜜,这个新的身份不知道他愿不愿意重新与她认识。她不再是那臭名昭著的娄蜜,是太后最最亲信的贵女,只要她向太后要求,她,她……
苏嬷嬷望着她摇了摇头,武世杰是小姐过不去的坎,就和夫人一般,临了竟然还为老爷着想。
到宫门口的时候风雪停了下来,一辆马车停在那。
娄锦一眼认了出来,那是萧家的车夫。
那车夫朝娄锦摆了摆手,娄锦上车后就见方芸儿笑着看她,萧县公和萧匕安坐在她身后。
“锦妹妹,今日这一事成了,你可有什么要报答哥哥的?”萧匕安往后一靠,眼眸深深地眯了起来。
娄锦看了他一眼,这一次,她竟也没有嘲讽,更没有任何一丝玩笑意味。而是端坐了起来,严肃地像参加葬礼一般。
她高昂起小脑袋,一双明亮的水眸望着他,然后双手撑着地面,深深地拜了下来。
这个动作,就连方芸儿和萧县公都看地发愣。
“娄锦多谢匕安哥哥救命之恩。”
她的声音透着凝重和认真,可这救命之恩从何谈来?他清楚,他今天救的不是她的命而是三皇子顾义熙的命。
她站出来谢礼是怎么回事?
一贯的嚣张在他脸上的笑慢慢收敛之时消失地无影无踪,他冷笑着瞪着她,“这个大礼我真是收地莫名其妙。”他冷哼了声撇过头去。
萧县公也疑惑了起来,他看着娄锦,道:“锦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见娘和县公都望着她,她便把今日惊险的过程说了出来。
方芸儿听着沉默了起来,她思索了会儿,道:“这回还真谢谢你哥哥帮了你。”
萧匕安显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改变态度,而萧县公却是叹了口气,“锦儿,你现在处在风尖浪口,一切都要小心才是。”
娄锦点了点头,她眼眸一低,目光落在了方芸儿那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她笑道:“我娘会给我添个弟弟还是妹妹?”
方芸儿笑着摇头,她温柔的手抚着肚子,眼角笑开了一朵娇美的梨花,她道:“锦儿,娘以为这辈子我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话一落地,她就后悔了。
娄锦唇角的笑淡了淡,心头却像被什么尖锐地刺了下。
方芸儿忙解释了起来,“锦儿,娘不是这个意思,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娘的女儿。”
娄锦的脑袋有些嗡嗡作响,她似乎想象得到娘亲独守空房,而肚子里有了她这个野种。
她是娄阳硬塞给娘的孩子,是娘哭了整整十个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
委屈,心痛还有一些复杂的苦涩在胸口回荡着,她恨娄阳,恨她让娘受了这么多的苦,更恨他从没有认过自己。
“锦儿,锦儿!”方芸儿担心地望着她,抬手狠狠地给自己一巴掌。
娄锦被这声偌大的掌声惊醒,震惊地发现娘的脸颊上那深深的五个印子。
方芸儿哭了起来,“锦儿,你方才吓死娘了。”
娄锦见萧县公萧匕安都担心地看着她,她才愣了下,突然一滴水珠落在她的手心,她疑惑地往上一摸,发现腮边竟然都是泪水。
她……哭了吗?
方芸儿捂住双唇,悲伤地看着锦儿,是她这难得来的幸福刺伤了锦儿吗?她有些绝望地望着自己的肚子,竟生出了要拿掉这个孩子的想法。
娄锦拉下方芸儿的手,捂在手心,道:“娘,肚子里的孩子是你应得的,这是你心甘情愿怀的,是上天弥补给你的。切莫胡思乱想。锦儿永远是你的孩子,即便那个恶贼丧心病狂,锦儿也是上天赐给你的孩子。”她说完愣了下,有些尴尬地看向萧郎,她只是没忘了娄阳。
是的,就算她娄锦是不该来这世上的,她也来了。她是一个要债的孩子,她要让她的亲生父亲看看,因果循环,不是你随意玩弄的。
方芸儿点了点头,她就算是恨透了当初的经历,也不能在锦儿和萧郎面前说那话。真是昏头了!她思索着,立刻道:“锦儿,你还没上萧家的族谱呢,上次你与武世杰的婚事闹翻了后,族里也忙了起来,马上就要过年了,等年后我们再选个日子。”
马上就要过年了,娄锦才想起来,这一年过得何其迅速。
萧匕安深深望了眼娄锦,眸光扫了下她手心里的泪珠,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
此时,就在马车缓缓行驶的时候,外头一个响亮的鞭声,马儿吃痛,飞速狂奔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