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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蓝色的海水在深红色的峭壁之下翻滚涌动,卷着白色的泡沫涌上来,然后又哗哗地退下去。
在面朝大海的两棵巨大的橡树下,我看到了一个身穿一袭灰色长风衣的女子。她坐在草地上,背对着我,可是我认出了她肯定就是那位穿红色骑装的女人。
我没有多想,就抬脚往前走去。走到她身后,我才听到了一声抽泣声,我顿住了脚步,可是这时已经来不及回头了,因为她已经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并且转过了头。
“对不起。”我说,“我不是有意要打扰你的。”
“没关系。”她露出一个明朗的微笑,“早上好,斯图亚特夫人。”
她擦掉脸颊上的泪水,礼貌地对我说:“要不要和我一起坐一会儿?这里的风景真的很不错。我在这里看了日出。”
“那你一定起得比我还要早两个小时!”我惊讶地说,提了提裙角就坐在了她身边的草地上。
“但是这里的景色值得我早起。”她微笑着说。她没有化妆,脸色有点苍白,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金黄色的长发蜷曲而浓密,在脑后束在一根白色的丝带里。她看着大海,深蓝色的眼角明亮有神,非常美丽。
我对她产生了一种没有理由的好感。也许是因为她身上有一种随和、自然、宽和的气质吧。
“你是庄园的客人吗?”我问,“昨天晚餐时我没有见到你。”
不知为什么,她脸上的微笑里竟然带着一丝苦楚:“我身体不太好。”
我讶异地说:“可是那天骑马时,你看起来那么健康。”
“那是个坏习惯,我的治疗师和——和家人都说我不应该骑马了,剧烈运动对我没有好处。”她说,微微仰着头,海风吹拂着她额前的头发,“但是我还是喜欢骑马,尤其是在这里。”她看向我,表情温柔而平和,嘴角的微笑好像一阵宁静温暖的海风,“斯图亚特夫人,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如果某个地方给你留下了最美好的回忆,即使带给你这种回忆的人和你渐行渐远,当你独自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你还是会感受得到过去的一种遥远的幸福。”
我呆呆地看着她,点了点头:“是啊,当然会。你在这里——”我犹豫地住了口,不太确定她是不是愿意和我这个陌生人谈论往事。
“没错,我在这里度过了我的童年,遇上了我的初恋。”她笑了笑,说,“我现在都已经30多岁啦,可是回想起过去,好像还是昨天一样。”
“你后来有没有和你的初恋在一起?”
她反问我道:“世界上有多少人可以和初恋在一起?”
我想起了汤姆,心里一疼,低下头去:“是啊,没有多少。”
“你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她说。
“哦?”我也笑着看向她,“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没想到你还这么孩子气,也比我想的要随和很多。年轻真好,我也真想再次回到20岁呢。”她愉快地说,“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真不应该在这里谈论伤心事。你喜欢骑马吗?早饭前我们还可以去山丘上跑一圈。”
说着,她就站了起来,顺手拉了我一把。我点点头,然后担心地问她:“可是你不是生病了吗?你真的可以再去骑马?”
她摇摇头,爽快地说:“没问题。”
我们回城堡换了骑装,一刻钟后去了马厩,马童给两匹纯血马上了鞍,牵到了车道上。我翻身上马的时候,看到那个马童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我没有多往心里去,转身招呼着她,我们两人一夹马肚子,飞快地沿着车道狂奔起来,清晨凉爽的风沿着我的脸颊呼呼地吹过,感觉好极了。
她对庄园附近的地形显然比我要熟悉地多。我跟着她,穿过了林子,跳过浅浅的溪流,一路奔到了溪谷的低洼地带。我们喘着气,在长满了蕨草的荒原上停了下来,休息了一会儿,看着地平线上的一层薄薄的雾气正在渐渐消散,开满山茶花的山谷渐渐清晰起来。
“快到早餐时间了。”她看了看表,说,“我们该回去了。”
“我们比赛谁先到。”我心血来潮地说,“走公路,不走林子。”我补充了一句,因为林子里的地形我压根就不熟悉。
“没问题。”她说,“一,二——”
数到三的时候,我们一起飞奔而出,马蹄在清晨的公路上飞驰,激起阵阵尘土,一开始是她领先,快到第二个拐弯处时,我就超过了她,我们一起往庄园门口狂奔而去,然后在石柱门廊前勒住了马,我转过身,大声笑着说:“我赢了!”
我的笑声僵在了脸上,因为我看到弗朗西斯,汤姆,托尼和马尔福正站在门口,穿着斗篷,好像正准备出门。弗朗西斯扫了我一眼,脸色可怕极了。
“你在干什么?!”他冷冰冰的声音里带着盛怒,而且,更奇怪的是,他这话不是对我说的。
我滑下了马,莫名其妙地转过头看着和我一起骑马的女子,又看看弗朗西斯,说:“这不是——”说道一半,我才想起来,我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回到你的房间去。”弗朗西斯用凌厉的声音对那名女子说,“立刻。”
说完,他看了我一眼,对其他人说了一声失陪,跟着她走了进门,把我撂在了门口。我转向托尼,他的表情好像是刚刚有一只坩埚在他面前爆炸了一样。马尔福的脸上带着看了一场绝妙好戏的表情,汤姆则用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我,嘴角也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笑。
“她是谁?”我冲着他们几个问道。
“别问我。”托尼立刻转过身去,马尔福也看着天上,假装没有听到我的话。
汤姆一手插在裤兜里,耸耸肩,说:“伊丽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白痴的女人?她是杰奎琳·皮埃尔,你丈夫的情妇。”
作者有话要说:
☆、斯图亚特的怒火
怪不得她说她不能出现在晚餐宴会上,怪不得她说她的初恋情人就在这里,她和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在拼命嘲讽我?
我一早上都呆在我自己的房间里,生着自己的气,觉得我真的是蠢到无药可救了。弗朗西斯显然也气炸了,他没有在家吃午饭,早上他在楼梯上看到我的时候,甩给了我一个冷到冰点的眼神。我真不明白他干嘛要生我的气,是他把别的女人带回家来的,又不是我,他给自己丢脸也是他活该。
下午,参加晚宴的客人们陆陆续续来了,我只能打起精神去应付他们。
斯图亚特庄园的客房非常多,这会儿已经全都准备好给客人们入住和休息了。客房和主卧不在一层楼。我和弗朗西斯分房睡,我们的卧室都在楼层较高的东翼,除了贴身仆人和我们两自己,没有旁人可以进出。就算客人再多,我们那一层楼都是安静而隐蔽的。
我忙了一阵,上楼去取我的披肩,我刚从我的房间走出来,就听到了走廊尽头弗朗西斯的房间里传来哐当一声砸碎东西的声音,把我吓得立刻逃回了我自己的房间,念叨了一句:“他又在发哪门子神经?”
我关上我的房门,背靠着门站着。我隐约听到杰奎琳在哭,还听到了我的名字,然后啪得一声巴掌声传来,把我吓得差点跳起来。
弗朗西斯的声音从走廊里传来:“不要在我面前再提她的名字!这件事没有商量,埃莉诺只能去寄宿学校,不能来庄园!”
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我才走出了房间,往他的卧室走去。
房间里一片狼藉,打碎的瓷片,植物的茎叶和花朵散了一地,湿哒哒的水湿透了一大片地毯,杰奎琳坐在窗前的软凳上,瘦削的肩膀发着抖,左半边脸肿了起来,嘴唇白得像鬼一样。
我拿出魔杖,修复了花瓶,那些茎叶纷纷飞了回去,地毯也被烘干了。我拿着花瓶走到浴室重新装上水放回壁炉架上,把我兜里的手帕递给了她。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接过了手帕擦了擦眼泪,说:“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说到看笑话,今天早上你我恐怕都已经看够了吧。”我平淡地说,“我这人比较笨,不懂你们这些人总是喜欢玩的把戏,所以你不要把我想成和你一样的人。”
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机她笑着摇摇头,说:“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好奇,想看看他最终选择的妻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我问:“你们在吵什么?”
“没什么。”她说,自嘲地笑了笑,“事情已经不可能再有转机了。凡是他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这件事和埃莉诺有关吗?”我问。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我的初恋吗?”她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转而说道,“我小的时候,父亲是斯图亚特家的男管家。小时候,弗朗西斯有两个姐姐,她们总是欺负我,弗朗西斯一直站在我身边,用尽办法保护我。是他教会了我骑马,教会了我在凌晨时分起床,在海边享受日出的美景,沉浸在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世界。你以为你有我这么了解他吗?在霍格沃兹读书的时候,我们一直都是恋人。但是弗朗西斯的父亲从小就给他选好了妻子。毕业两年后,他就和劳拉·格林格拉斯结婚了。他结婚的一个星期前我怀孕了。我告诉了他,可是他还是选择了劳拉。”
我心里掠过一丝对这个女人的同情,但是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抱着双臂,后背倚在壁炉架上看着她。
“你看,从那一刻起,我的心就死了。”杰奎琳淡淡地说,“从那一刻起,我才真正明白到底什么才是男人。他再爱我,也绝不可能为了我改变他的理智,背叛他的家族。我坚持生下了埃莉诺,他把我安置在巴黎,就这样,这么多年就过去了。而你和劳拉一样,都是一个被他锁在这个庄园里的可怜女人。”
她那双明亮的蓝眼睛看着我,可我只是耸耸肩,笑了笑:“如果你想激怒我的话,那你就白费精力了。我没有兴趣跟你比较谁更了解他。”
“你也许也会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会突然出现在庄园里,而且还是在客人云集的时候。”她淡淡地说,“我现在已经不住在巴黎了。我住在圣芒戈,没有几个星期可以活了。我知道你不待见我,但是同样作为一个母亲,你应该了解我现在的心情。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埃莉诺。我问他是否愿意成为埃莉诺的监护人,他不同意。”
“如果埃莉诺不到斯图亚特家里来,她会去哪里?”
“我没有亲戚了。”杰奎琳说,“她现在在法国的巫师孤儿收容所。”
“为什么他不同意?”我问,也许处于女人的本能我不喜欢杰奎琳,但是她的女儿是无辜的,我也想不通为什么弗朗西斯在这件事上这么不近人情。
“很简单,因为埃莉诺和你的孩子不一样。她是私生女。”杰奎琳说,低下头,把脸埋在了手心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抬头看着我,悲哀地笑了笑,“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他顾及你的感受。我不是在怪你,伊丽莎白,你不要介意。换做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愿意照料自己丈夫和另一个女人生的孩子的。”
“他顾及我的感受?”我哼了一声,“他才不在乎我的感受呢,他又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你。”
杰奎琳看着我,摇摇头:“他其实很在乎你,我看得出来。弗朗西斯是个极其有原则的人,所以有时候会显得过于严厉,不通情达理。在感情上,他也不善于表达自己。所以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他都会在背后默默地付出,哪怕你恨透了他,他也不会跑到你面前来告诉你他为你所做的事情,或者对你说出那句‘我爱你’。”
这番话,当时的我一个字也没有听明白。直到好多年后,我也只是明白了一小部分。
我冷淡地说:“反正你自己已经没有名誉可言了,我的脸也丢光了,要是你不想让斯图亚特家变成一个更大的笑话,你以后就别在我家出现了。”
那天晚宴开席之前,客人们都在客厅里喝香槟和聊天,我站在壁炉边上陪教育司司长说话,教育司司长走开之后,弗朗西斯走了过来,站在我身后,沉着脸问:“你把杰奎琳赶走了?”
我转过身,笑着看着他说:“是啊,你想把我也赶走吗?”
在这么多客人面前,我知道他是不会对我发火的。果然,他只是笑了笑,一只手撑在壁炉架上,淡淡地说:“伊丽莎白,你不要做得太过分。”
“我这是在为了你的名声着想呀。”我说,一边乐在其中地继续激怒他,“要是杰奎琳此刻和我一起站在这里招待宾客,你就不怕你的父亲气得从坟墓里活过来,扇你一巴掌然后再死过去一次么?”
“只怕有人只是因为今天早上扫了脸面,在蓄意报复而已吧。”他一语道破了我心里的算盘,“你要是在意我的名声,我明天就给我司里的全体员工涨两倍工资再加放长假。”
我环住他的手臂,乐滋滋地说:“你怎么这么聪明?还有呢,你也知道我根本不在乎你和杰奎琳的事情,你情妇们多到可以组一支女子魁地奇队代表苏格兰参加世界杯都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想看看我把她轰走之后你气急败坏的表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