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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是会记起她还是个孩子,他总是会记得那日灭顶之灾她流着泪望着紧闭的门时的情景,他总是难忘记她缩在墙角濒死却毫无波动的眼神……她还是个孩子。
她,还是个,孩子。
似乎与这个男人待得久了,他的认真与一丝不苟也蔓延到了Mathilda的身上。
她真的很认真地去思考了,然后,慢动作地,摇摇头。依旧那样看着他。
那双眼睛清澈依稀,似乎什么都没有沾上,可就是因为这样的纯净,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才蒙上浅浅一层错落的阴影,那半明半昧的光影像是月下随风摇晃着的湖泊,宁静得让人说不出话来。
究竟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呢?她应该站在阳光下奔跑欢笑,她应该有鲜明生动的喜怒哀乐……而不是……
Leon蠕动了下嘴唇,又沉默下来,最后他只能说:“……晚安。”
“晚安。”
她说。
灯灭了,此间重归静寂。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眼睛定定地望着天花板,空洞,无神,然后,忽然地,就流出了眼泪。没有任何可疑的情绪波动,可眼泪,就是止不住。
流着流着,手,迟疑地按上了胸口。
血液在流淌,脉搏平稳,似乎一切都没有任何偏差,可为什么这里面充溢的东西,那么陌生,那么陌生。
※※※※※※
Mathilda睡过头了。
好不容易意识清醒也不想爬起来。把毯子拉过头顶整个儿蒙住,她在几乎缺氧的密闭空间里思索着那些偏离了轨道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
最后她近乎自暴自弃地把自己卷成一个蛹。蜷缩着自己跟自己较劲,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门开的吱呀声响传入耳中,她没动。脚步停在床头,她依然没动。有只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大蛹,才触碰到又拿开了,似乎在犹豫什么。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到动静,猛地掀开毯子,一睁眼就看见床边高大的身影。
她略带些愤恨地抬起头,浮肿的眼皮跟红红的眼圈,再加抿得死死的嘴唇,满脸不高兴——这表情太过于生动——比起惯来的面无表情与沉寂,就像是画像上死去的色彩蓦然间鲜活起来一样。
Leon愣了好一会,才想到要眨一下发酸的眼皮。
她赤着脚跑下地,扭头找出了一笔一划写着那些贩毒人渣名字的纸张,毫无顾虑地拍在他面前,抿了抿嘴唇,抬头看着他。
“Leon,”她说,“我叫Mathilda。”
她认真,郑重,再没有比这更严肃地复述了一遍:“我,叫,Mathilda。”
她是Mathilda。
注定要复仇,注定要遇到leon的,Mathilda。
那是她,只是她。
再没有别的Mathilda了!
第29章 Club Two
客厅,沙发,彼此面前一杯牛奶,依然是沉默。
最后还是Mathilda先开的口,“Leon”,她轻轻唤道,眼眶因为昨晚上的折腾微微发肿,甚至仍旧泛了点红,声音却依是沉静平和,“我已经不是孩子了,Leon。”
她坐在窗前,背对着银皇后,深褐色头发蓬松微翘,半沐着暖金阳光,隐隐笼罩出柔和又古旧的色泽,映衬得那双平静幽谧的眸子越发显出一种透亮的清澈。
年少的孩子还带着春日般生涩的明媚,却已经有了时光老去的绵长又缱绻的清和,可这不符合年纪的沧桑蕴藏着洞悉人世的感知,严谨而小心翼翼的试探更像是步步为营的睿智。
那样美好,那样美好。
Leon过了许久才想到要接的话,呐呐地,缓慢地:“可你……就是孩子。”
Mathilda面情没有改变,只是眼角微微勾起弧度——只是细微的转变便充溢起年轻而又活泼的气质,她一直以来都成熟得不像个孩子,让人赞叹,让人感伤,却无法将那种一夜成长拔苗助长式的感官从旁人的眼中去掉。
成熟与生涩,表面的平静与内心的伤怀,也正是那巨大的反差让人假使看到她的冷漠她的成熟,都不得不在心中强调无数遍——她,还是个孩子。还是个孩子。而此刻这样耀眼的明丽,这样好似不带任何牵连的平和,如同无声无息的死水泛起了漪沦,那波澜将底部的任何情绪深深地掩下,再看不透丝毫,反倒是……陡然觉得,面前的,已经是与自己一般的,拥有理智思想与成年人观念的,人。
她说:“Leon,别再试图用你的想法来定义我。当我的人生彻底越轨,被无情的命运炸得千疮百孔时,我侥幸活下来,却已经回不了头了。上天让我遇到你,为我开辟了一条复仇的路,我也没有拒绝的权利。Leon,我想成为一个杀手,一个真正的杀手。Leon,你能看到我在这一行的天赋,或许前进的道路并不平坦,未来还有很多黑暗很多坎坷,却至少有了安身立命的路子,我很满足,可Leon,你还是那么执意的认为……这个世界,不适合我?”
年长的杀手静静望着她,略显笨拙的面容,眼睛里习惯性带着淡淡的水色,他在认真思考,他觉得这样的执拗与自私很不应该,但他,确实是那么执拗又自私地奢望她能离开这样孤独又绝望的世界,然后他别开了眼睛,他说:“是的。”
“可我想进入你的世界,Leon。”并不惊讶他的回答,Mathilda轻松又平和地笑着,“这是我的选择。我想复仇,我想活下去,Leon。你明白走投无路却又苦苦挣扎的感觉,你有过的,是不是?你知道吗?我那么多次梦见我弟弟的眼睛,他不说话,也不离开,就在梦里,那样安静地望着我,就只是望着我。我问他,他是不是已经在天堂,他为什么还不走,他想告诉我什么,可他不笑,也不哭,就那么望着我,望着我……Leon,你知道我的恐慌吗,你想象得到那种被抛弃又被死死牵连着无法走开的感觉吗?我害怕他还留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他的心愿没有完成所以不能上天堂,我害怕他那么孤零零的,只能在梦里出现在我眼前看看我,我害怕……”
那琥珀色的瞳眸闪烁着晶莹的水色,却没有泪珠滚下来,她明明在笑着的,却让人觉得那比哭更让人感伤:“Leon,你知道的,我已经回不了头了。我留下来,我想成为一个杀手,我进入这个世界,我不想思考久远的未来,我不去后悔曾经的选择,因为,我只有这条道路可以走。Leon,接受我吧,别再把我当一个孩子,我不是累赘,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像一个伙伴那样习惯我。”
她说完话,房间里又安静起来,干净的阳光从窗子里照射进来,沿着窗户的形状在地面上铺展开,那光线充斥着两人之间的茶几,可以看到柔光中漂浮着的灰尘颗粒,它们静静地回旋,静静地飞落,带着绒毛似的光团,美好得如同梦幻。
不要去思考久远的未来,也不去后悔曾经的选择,就当做,只有现在。只剩下现在。
她总要离开的。就像那一天缩在他门口的小猫咪一样,总要离开的,也许是下一站,也许是下下一站,天下着雨,打湿了所有人的衣服,他们在这一个路口相遇,他为她挡雨,一起往前走,走过一个路口,再一个路口,然后雨停了,阳光照在脸上,他注视她的背影离开,走入阳光里,于是停顿一会儿,抖抖衣服,还要继续往前走。
他始终认为……她不应该进入这个世界。她那样年轻,那样美好,可他根本无法,拒绝她。
这是一个敏感的孩子,有着孩子般固执又倔强的性格,却有着成年人周密又谨慎的思维,她能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她能准确地把握住未来要前进的方向——而他站在阴云与黑暗的世界里,四处流浪,亡命天涯,雨倾盆而下,哗啦哗啦下个不停——他阻挡不了这个向他寻求庇佑的孩子,所以他为她撑起伞。他只能为她撑起伞,然后在某个晴天的午后,平静地送走她。
故事开始,故事又将结束。她就像希望一样,来了,总要走的。
Leon看着他的希望,想起那日打开门,照进他黑暗中的阳光,那样美好,那样美好。
※※※※※※
Mathilda跟着Leon一起去找老Tony。
老Tony经营着一家餐馆,背地里,却是杀手行业的中间人。
Leon为他干活,价码是五千块一个人,老Tony开的价,当然,他收的钱其实远远不止这一些。Leon干了二十年,也在这个城市颠沛流离了二十年。
Leon进了餐馆,Mathilda站在门口静静等待。
阳光照在脸上。她咬着棒棒糖仰头静静望了会儿,忽然觉得,似乎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厌恶阳光了。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事物在变化,有些东西,它改变得悄无声息,却总能让人轻易接受。
她开始觉得,今天真是个好天气。视野中的一切明媚又鲜艳,曾经笼罩着的无形的灰暗已经不知不觉消失了,她比过去的任何时候都能明白压在肩头的仇恨的力量,但真正融合进入这世界之后,却又那般欣喜的发现这个世界原也是那般真实,真实地让人心悸。
正是因此,才陡然觉得,扣动扳机,原也是那么简单的事。
她透过玻璃窗角落望着与Leon坐在一起的老家伙,这样的视线很快让对周围环境感官非常敏锐的Leon发现,不着痕迹地抬起头却发现是她,微微一怔又低下头去,她勾了勾唇角,靠着墙边安静得就像个阴影。
第30章 Club Three
“Tony,那些我赚来存在你这边的钱……”
“你需要钱?”
“不……我只是好奇,因为我已经做很久了却还没用我的钱做过什么……我在想有一天,我可能……会需要用到这笔钱。”
“你有了女人?你要小心女人——还记得你刚到这个国家,我刚带你入行时你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而且你还深陷女人的泥沼里,别忘了这件事,Leno!”
“……有时我是希望能忘了它。你知道,有关我的钱……也许我,也许我可以……把一小部分给某人……你知道的,去帮人脱困……”
……
Mathilda闭着眼,努力试图将思绪转到那些散漫的阳光上去,又或者这街上来来往往车水马龙的任何一样事物,可那样轻微却清晰的字眼一个又一个钻进耳朵,又聚集在脑海里组接成句子,想赶也赶不走。
她无奈伸出手,用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指甲面轻轻点了点玻璃,想着这玩意儿的隔音效果真不好。
Hei,她想,这不是我故意想偷听,你看我原本都是站在门外的。
老Tony是个人精,贪财并且善用感情戏码。对上这货Leon完全没有招架的余地,本就已经很笨拙不擅言谈了,此刻更是只三言两语便被带离了原本的目的。
Mathilda静静地思考着什么,她从来不会觉得活着很无聊。然后她被搭讪了。
她抬起头,还未说出“谢谢了,但是我不需要”,就看见Leon略带着怒气地从里面走出来,将她拉到了旁边:“听着Mathilda,你得小心点,你不可以随便跟街上的人说话。”
Leon的表情太过认真严肃,她愣了愣,想不明白,但还是点头:“好的。”
“那么离那家伙远一点,他看起来很古怪——我还要进去五分钟,站在我可以看见你的地方。”
“……我一直站在你的视野中,而且,我只是被搭讪着,不是搭讪者。”
Leon看上去有些窘迫,连忙转移了话题:“保护好自己,等我出来。”
“你要帮忙吗?”她看着他,偏了偏头,“你知道的,有些问题不能凭你的言谈永远解决不了。”她伸出一根手指头点了点餐厅里面,带着一种真心想帮助partner解决问题式的诚恳,“他吞了多少我就有办法让他吐出多少。”
Leon僵了好一会儿,才木然摇摇头,结结巴巴道:“不必了,谢谢。”然后他转身又进去了。
Mathilda对着方才那男孩摊了摊手,又摇了摇头,继续缩在原先的地点充当一块阴影,男孩看上去有些遗憾,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她透过玻璃窗看着与老Tony交谈任务资料的Leon,忽然觉得非常有趣。
※※※※※※
在你杀了人之后,一切都会不一样了,你的生命会彻底的改变,你的余生都将睁着一只眼睡觉。这是Leon说的。
可是她没告诉他的是,在还未遇上他之前,在很久远很久远,久远到是另一个世界之前,她就已经是满手血腥——纵然长着一双再干净不过的眼睛。
人的感官总是很擅长欺骗人,不是吗?
就算是踏足黑暗,也很少有人能看到那永远笼罩着阴霾与恐怖的死神。
“Leon,我想我刚才握刀的手在发抖。”即使这样说,Mathilda的声音还是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
“为什么?”Leon与她并肩行走在马路上,正在往家里走。
“当我开枪时,他在离我那么遥远的地方已经死去,并没有直接的触动,可是当我用刀子割断别人的喉咙时,我会发现那活生生又滚烫的生命正在从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