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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异常的陡峭,报社的车子不能开进来,眼下他们只能跟着当地的向导下车徒步行走,因为有摄影器材,所以他们走得非常缓慢,整整用了两个小时才走到山顶。
正值深秋,天气虽量,可报社的大伙还是走的汗如雨下,汤让跟在报社的摄影师后面,帮忙扛器材。
一个脚印踩过一个脚印,他不可抑制地想起那晚的情景,那时的他为什么会亲上去,汤让自己也说不明白,望着钦奇言的深邃眼眸让他有种莫名的冲动,在吻上去那刻他脑海里一片混沌,只记得本想碰碰就离开,却没想到钦奇言反客为主,突然发难地噙住了他的唇,强势地撬开他的嘴,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待到两人分开,汤让才回过神,立马低下头,瞄都不敢瞄钦奇言一眼,心中七上八下的紧张至极,放在两侧的手轻轻的颤抖,拳头捏紧了又松开,仿佛没处放似的。
有些后悔恨自己的冲动,有些困惑自己的行为,有些不甚明了的情愫慢慢扩大在心田。
低着脑袋,汤让思绪混乱,涨红了脸,语无伦次,结结巴巴的道歉:“对……对不起……”说完这句,忽觉周围的气氛有点变了,乖乖的闭上了嘴。
两人无话,可谁也没先动,相对而立的沉默许久。
钦奇言无言的望着六神无主,看都不敢看自己的汤让,静默了半晌,还是伸出手,拥住了他,右手捧着他的脑袋靠于肩,轻抚他蓬松的头发:“那就忘了今天的事。”
闻言,汤让不知是松口了气,还是泄了气般的叹了口气,心中划过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失落。
之后,回家的路上更是尴尬的要命,除非必要,两人都没再说话,很有默契的各自梳洗,早早回了房。躺在大床上,汤让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回想之前的一幕幕,只觉羞愤到死,丢脸到了极点。
钦奇言做事一向考虑周到,总是力争做到最好。以往汤让比钦奇言早上班,所以要起也是他先起,顺便包揽早饭,本着节省干净的原则,他都是自己做的早饭。
然而,那晚后的翌日,汤让起床梳洗,发现钦奇言似乎为了避免双方见面的尴尬,起得比他还早,这会儿应该已经开车去了公司,还不忘给他带一份早饭,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嘴里咬着钦奇言买来的早饭,汤让一脸的纠结。
不急不慢的赶到公司,正逢经理找他谈话,现在人手不够,问他想不想加入抗日战争人物的专访,这趟出差一去就是好几个月,而且时间很紧,今晚就要出发,期间说了许多好听的说辞,什么是个锻炼你的好机会啊等等。
考虑到他和钦奇言两人往后的相处,汤让决定同意经理的邀请,他需要冷静冷静自己,想来两人的关系或许冷处理一下会更好。因此,他得到经理的指示后,回到家中,拖出行李箱开始整理衣物。
整理了半天才整理好全部的东西,拿起手机在手里掂量掂量,最终放回小包里,从抽屉里翻出便条签来写,写完贴在了餐桌上,又做贼心虚似的环顾周围,再三确认钦奇言不会突然出现,才放下了提心吊胆的心,拖着行李,踏上了旅程。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汤让停下脚步,把摄影器材递给旁边的同事,让他拿一下,自己掏出手机,定睛一看,是钦奇言的短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语气平常的跟家常似的。
汤让走之前没给钦奇言打电话报备,而是写了张便条给他,相当于不告而别,此时看到钦奇言来的短信,心虚的回了过去。
没等多久,钦奇言就一个电话打过来 “喂,阿让。”
“嗯?”这是那晚后,他俩的第一次对话,汤让当即脑袋当机,傻傻的回。
钦奇言说话永远的简洁,直指中心:“自己小心,保持手机联系。”
“我会的,谢谢。“汤让无意识的握紧手机。
“嗯。我先挂了。”语毕,利落的挂了电话。
手机静静的躺在手掌中,汤让拧起眉,盯着暗下去的屏幕,心里空空的。
49
汤让上了经理这条贼船,想下来就不那么容易,采访的也不止一个老人,有些住在城市的还好,找起来容易。有些隐退后住在偏远的山村,找起来非常费力。
出差可不止出一回,可能每隔一两周便要出差两三个月,连新年和春节也空没回去过。
所幸的是虽然这个专访费时费力,却让他了解了许多民国时期的事,那个战火连天的乱世如同花卷般展开在他眼前,听的他心中一阵激荡,写稿子的时候,一遍遍回放摄影师录下的视频也是感慨万分。
其中,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叫顾文初的孤老。
老人曾就读黄埔军校,毕业后参军打仗,之后被上级任职红军的将领,直到抗日战争结束,又经历了四人帮、文化大革命,方才向上级主动退役,隐居老家。
他的一生充满了时代的传奇色彩,亲身经历多次国共两党的内战,也与党国的将领们共同抗过日,还曾为共产党做过特务,是名了不起军人。
“历史是一条无尽的长河。
对于顾文初老人来说,他的人生是个分水岭。
分水岭的那头,他身处于烽火连天的战役之中。
分水岭的这头,他住在一栋上海海派的小洋楼中,倚靠阳台的栏杆,静静地俯视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
写下这段序言,汤让回想起老人平静的自述,不禁湿润了眼眶。
通过逐步的深入采访,他才了解到老人曾经有个爱人叫张焕。经历了大半辈子大风大浪的他,即使面对镜头的自述,充满皱纹的脸仍旧这般不动声色,只有当他说起他那个爱人,他的情绪才有些外露,脸上的皱纹似乎也跟着生动起来。
他说:“那人就是耿脾气,倔的很。决定的事,拉也不拉不回来啊。”
他说:“多少年过去了,如今想来,黄埔军校和共同抗日时期,是我和他两人为数不多在一起的时光,一眨眼就过去咯。”
末了,他拍怕汤让的肩,如同教育小孩子般:“年轻人,你们福气好,生在了这个时代,有什么事就去做,有什么就去爱。哪像我们那一代,国难当头,国家危机存亡之际,哪还顾得上谈恋爱啊!”
钦奇言这段时日也不知为了何事越来越忙,经常美国总部公司和中国分部公司之间来回两地跑。
如此一来,两人碰到的机会便一下子少了很多,一个月能见上一两次面已算好的了。通常情况下,两人身处同一屋檐底下,为了赶晚上的飞机,钦奇言往往深夜时分离了家,汤让起来早没了人影,反之亦然。
不过,两人时常手机保持联系,说的都是些家常话,交流下近况。
一切除了忙碌点,仿佛回到了正常轨迹。钦奇言待他如往,搞得汤让以为那晚上发生的离谱事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不过,如常总比异常好,汤让坦然以对。
这厢汤让忙着写稿子做采访,那厢钦奇言为工作忙的焦头烂额。
最近公司业绩不太景气,美国的股市行情很不好,很多金融专家、分析人士纷纷认为极有可能爆发全球性的金融危机。
这半年来,钦奇言往返两地,不仅要处理国内公司的事务,美国总部的有些事情,他也得搭一把手。
走进美国总部的董事长办公室,钦海炜正笔挺的坐在老板椅上抽烟,看见来人,便招呼儿子坐在对面:“来了?”
“嗯。”钦奇言随意的往那儿一坐,直截了当的问,“爸,你专程找我来有什么事?”
钦海炜肃着张脸,瞪了儿子一眼:“老子是你爸!没事就不能找?臭小子!”斥骂完后,回归正题,“你也知道现在全球很多大型企业业绩每况愈下,我们美国总部也不例外。估计不久全球经融危机爆发,对我公司将会有很大的冲击。所以,一个月前股东会开会讨论下来,决议你担任美国总部的总经理。不过关键要看你。”
“中国分公司?”钦奇言手托下颚,这是他沉思的习惯性动作。
“反正中国公司有你小叔钦海严这个国内董事长坐镇,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见儿子不发一言,钦海炜又道:“这些年你一个人带着方方在中国生活,你妈不放心你们俩,和我唠叨了许久。这回来美国工作,一家人不正好团聚?你妈和我在这里,你也好有个照应,忙的时候孩子丢给你妈照顾就行。”
“爸,这事我回去考虑一下,再给你答复。”钦奇言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钦海严望着钦奇言利落关门离去的背影,摇摇头,自言自语的喃喃:“臭小子,这事有什么好犹豫的?难不成国内有什么他放不下的?”
走出办公室,钦奇言抬起手腕看看手表,心里估算了下北京时间,拿出手机按了快捷键1,放到耳边。
“嘟、嘟、嘟”是正在接通的声音,过了几秒,电话里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 “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又是这句话。
几天前开始,每每拨打汤让的手机,重复的都是这句机械似的女音,打到家里也是长久的无人接听。
从未出过这种状况,钦奇言皱起眉头,心中涌起一阵阵不安来。
站在公司的走廊里,双眼死死的注视手机,甚至没注意到路过的员工向他打招呼问好。思索了片刻,钦奇言拨通秘书的电话:“Selina,立刻给我订一张即将从美国起飞到中国的机票,随便什么航班,我两小时内到达机场,机票钱到时找我报销。”
50
汤让人虽然迟钝,但是他下了决心的事,一定会坚持到底。这性格的养成和他爸不无关系,那时汤让尚且年幼,一次数学考试只考了60分,正好及格,不过在全班那是倒数。看到这分数,小汤让回到家,把试卷哭哭啼啼的递给了他爸,用手不断地抹眼睛,袖子湿了一大片,抽泣不停。
本以为会爸爸被训他一顿,顺便挨一顿板子,没料到一贯严厉的父亲那回并没骂他,反而摸了摸他的脑袋,对他说:“你天生不是很聪明笨了点,但多花些力气做同件事,坚持坚持,总归能成。”
父亲去世后,汤让便牢牢地记住了这句话,自己笨了点没关系,大不了比别人努力,用两倍甚至三倍的精力,同样能做成。
在学习上如此,在工作上更是如此,汤让从来不懂得投机取巧,踏踏实实的完成经理给他布置的任务,无论有多多,却也因过分老实的性格,造成了他在社会上混不开的原因,有因必有果。
此次的抗日访谈,汤让更是卯足了劲儿努力完成一个又一个采访,便是去人烟稀少的村落,不管路有多难走,赶路有多累,他都是组里走得最快的一个。
到城市里采访,他们坐火车、乘飞机,甚至驱车。到偏远落后的村庄采访,他们驾车,爬过山,穿过山洞。这回采访的地点是深山老林,那里住着一位经历过南京大屠杀的老人。
这片山沟沟没有正规的开发过,因此没有网络,没有信号,幸好报社的装备较齐,靠着指南针和地图标注的方位找到年迈的老人,进行了为期三天的采访。
老人说,当年从南京死里逃生,出来后就住到了这里,直到现在。回想起当年的情形,老人仍旧止不住的瑟瑟发抖,涓然泪下。为了活命,她来到了这山旮旯儿的地方。为了活命,条件艰苦,可长达五年,她一步不敢迈出去,之所以选择如此原始的深山老林也是怕鬼子找来。当年,她和她共同逃出来的几个女同志,走进深山里,便没想过会活着出来,就是死在山里头,也比被鬼子活捉用各种惨烈的方式虐杀死要好得多。一起来的女同志一个接一个的去世,最后,只剩下她还活在世上。
录完采访后,报社组又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赶急赶慢的走出了原始的深山老林,车把他们带到了小镇的旅馆前,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两天。
此时已是深夜,众人累的说话的力气也没有,挥挥手便各自散了去。在路上没吃好,汤让肚子饿得慌,随便找到了间夜排档,独自点了烧烤吃到饱,才打道回府。
刚推开玻璃门,听到清脆的皮鞋声,汤让往旁边一望,钦奇言几乎在他进来的同时,唰一下站了直。
回首间,见到意想不到的人,汤让傻傻的看着他,吃惊的合不拢嘴:“钦……钦总……你怎么到这来了?”
钦奇言面罩寒霜,薄唇紧抿成一条线,似是削利了的刀锋,凤眼锐利的直视他,仿佛要把他灼出个洞,一言不发,气势凌人的走向他。见状,汤让三缄其口,噤若寒蝉。
两人噤声的对望良久,钦奇言板着脸,沉声道:“既然去了深山老林,怎么不事先和我说一声,你知不知道我不停的打你手机,都会要打爆了?没一个通的!我下飞机赶到报社找你,才打听到你们组来这里做采访。在镇上干等了两天,你们没在预定的时间回来,再晚点我就自己进山找你们了!”
这事说起的确是他不好,以往两人几乎每天都打电话保持联系。这回进山,手机没信号,电话打不通,而他之前忙着整理稿子,根本忘了和钦奇言说这桩事,惹得人白白担心,白白从美国乘飞机赶来。
汤让自觉地低下头认错:“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先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