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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瞪眼,笑不出来了。
“最高上司”皇帝陛下则笑得更欢
☆、1
圆月总是明亮;今夜,却格外凄凉。
叶孤城飞奔在月下。
他在逃亡。
世事难测。谁能想到;孤傲如仙的白云城主不仅会背后杀人;更会亡命逃生?
宫门在即;叶孤城的脸色却苍白地可怕,他不知道他想逃离的,究竟是生命,还是命运。他甚至不知道他此生究竟是为了什么。
在海上、在白云城、在月白风清的晚上;他总是喜欢一个人迎风施展他的轻功;飞行在月下。
每当这种时候,他总是觉得心情分外宁静。
今夜正是月白风清;此地乃是金楼玉阙,他已施展他最快的速度,可是他的心却很乱。
他不知道他的计划出了什么漏洞,他也不知道他的去路该在何方。
风,吹在脸上,在他耳边呼呼地响。
他已听到身后大内侍卫纷乱追逐的声音。
从宫墙上跃下,叶孤城突然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
“放!”
随着一声厉喝。
那是弓弩扣响的声音,不是一声,是几十,甚至上百声。
万箭齐发,飞蝗石铺天盖地而来。
孤身一人,剑光闪烁,天外飞仙已刺出,“叮叮”的碰撞脆响伴随着箭支暗器的跌落,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的箭,更多的飞蝗石……
叶孤城的眼中突然出现了绝望,或者还有痛苦,就像一只深陷陷阱,却遭遗弃的孤狼。
这本就是一个陷阱,一个即使白云城主也无法逃脱的陷阱。
孤剑难敌,身后却是高墙厚壁,叶孤城已无路可退。
忽然间,一道剑光凌厉闯入,长剑在月光的返照下,森森凛然,杀气毕露,带着绝世的风采。
叶孤城知道,这世上,除了他,就只有一个人能使出这样一柄剑。
月色凄迷,仿佛有雾,皇城的阴影下,有一个人飘然近来,一身白衣如雪。
叶孤城看不清这个人,他只不过看见一个比雾更白、比月更白的人影。
但他已知道这个人是谁。
那种无法形容的剑气,就像一重森森凛然的雪峰,压向岌岌可危的现场。
西门吹雪。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西门吹雪的剑,叶孤城的剑,两柄绝世无双的剑一旦联手,世上何人能挡?
周围的箭弩暗器似乎都顿了一下,但随即,便铺天盖地地涌向叶孤城,更加迅猛,更加焦急。
西门吹雪已飘至近前,眼看便与叶孤城相会。
但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直到叶孤城终于身中一箭,他都没有动。
箭弩与飞蝗石也都已停了下来。
陆小凤、司空摘星、老实和尚……都赶到了。
还有大内侍卫魏子云、屠方等人,他们立刻包围了已然受伤的叶孤城。
西门吹雪静静地立着。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人,一个少女。
她就挡在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月光照射下,她手上的金色铃铛格外耀眼,反衬着她白皙的肌肤、平静的神色。
他看着她。
她也在看他。
“人生,总是会有遗憾的,不是吗?”她开口了,语气中没有一丝波澜,更没有退缩,只有平静。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陆小凤等人也都没有说话,适才还杀声满天的场面,竟沉入了诡异的寂静。
月光如水洒下。
覃逆静静地看着西门吹雪,突然抬脚前行,木屐“嗒嗒”的踏响在夜色里格外清晰入耳。
及至近前,她仰头看着西门吹雪,他们的距离不足一臂。
西门吹雪低头看着她,目光还是冷冷的。
眨了眨眼,清澈的瞳仁中映出西门吹雪冷然的面容,覃逆平静地对上他的眼睛,道:“我说过,如果有机会,我还是会阻止你的。你也说过,你不会气我一辈子。那么,你准备气多久?”
你准备气多久……这话跟西门吹雪连在一起,众人一时有些接受不能。包括陆小凤在内,都有些无语。
西门吹雪还是冷冷地瞪着坏了他事的小捕快。
谋反作乱,错过今夜,他不会再有与叶孤城交手的机会了,可是,现在叶孤城却受伤了。
这一切,毫无疑问,都是拜眼前这个小捕快所赐。
“你安排了这些?”西门吹雪冷声问。
覃逆点头。
“何时?”
“你和陆小凤去庙里找叶孤城的时候。”覃捕带着“坦白从宽”的良好态度老实交代。
那边,埋伏的几百人已鱼贯现身,身背箭囊,腰缠暗器带,虽衣衫不一,却还算井然有序,但仍可看出,是派系分明的两帮人。
人群让出一条路,几个人从后面走出。
领头的,赫然便是杜桐轩和顾青枫。
两人的脸色都谈不上好看。
执手一礼,顾青枫对叶孤城道:“叶城主,得罪了。在下也是迫不得已,还请见谅。”
杜桐轩随后也拱了拱手,以示歉意。
叶孤城抚着箭伤,倚在背后的宫墙上,脸色苍白无血,只是扫了他们一眼,目光清冷,却没有说话,便又转开了,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也不以为意,又向陆小凤等人打了招呼,便将目光都投向了覃逆。
杜桐轩口气不善,道:“覃捕快,阁下所托之事在下已算完成了吧?还望覃捕快能信守承诺。”
覃逆点点头,一伸手,道:“罚单。”
杜桐轩冷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覃逆,待看着覃逆撕掉后,转身对陆小凤几人道声“告辞”,便带领手下甩袖离开。
顾青枫的风度要好些,递上“罚单”,便往陆小凤、木道人身边站过去,神情颇为无奈,及至木道人问他怎么回事,他才摇摇头,叹息一声,道,“一个武功绝顶高强的捕快开出一张三百万两银子的罚单,要向你借人,你借是不借?”
木道人也叹息一声,道:“只怕不得不借。”
顾青枫点了点头,“确实不得不借。”
杜桐轩与顾青枫,严格来讲,他们不但是武林中人,也是黑道中人。这样的人,手上总有些与律法相悖的行迹,一个武功绝顶的捕快找上门,他们自然是要衡量衡量的。
白发苍苍的老爷爷版司空摘星撇了撇嘴,恨恨地道了声“捕快!”,便又看向西门吹雪和覃逆那边。
“小两口”对峙总是能引起人们的兴趣的,即便是武林人士,也是需要八卦的。
西门吹雪被惹怒了,对象是他女人,这足以让在场的老江湖们捋着胡子“高深莫测”地关注事态发展了。
覃逆撕掉顾青枫的罚单,眼睛余光飞快一扫,西门吹雪还在冷冷地瞪她,还在瞪!一直在瞪!
不晓得要瞪多久……不会是一辈子,那一年?几个月?
覃逆突然一抬手,指向陆小凤,便道:“陆小凤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叶孤城砍,我差点死了。”
说着,竟还伸出两根手指捏住西门吹雪的衣袖一角。
陆小凤差点噎到。
西门吹雪的目光似乎闪了一下,还扫了眼捏着自己衣袖的纤纤小手。
覃逆低着小脑袋,凑近几步,小声道:“剑都到我脖子底下了呢。我真的差一点就死了。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凶险过,叶孤城又不是你,他可没答应不杀我。吓坏我了(拜托,请先摆出被吓坏的表情)。”毛爷爷说了,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目的已经达到了,缓和矛盾才是正道。
当然,转移矛盾也是上策——
“……陆小凤一定是有意的,他明明早就到了,却眼看着叶孤城砍我。他还特意跟我强调‘望门寡’,一定是记恨我不跟他做朋友,想看你守‘望门寡’……”覃逆继续面无表情地告状。
望门寡?西门吹雪守?众人一脑袋黑线。
陆小凤更是一脸悲催。
西门吹雪则是狠狠地抽动了一下嘴角。目光一转,看向那边已受了伤的叶孤城,半响,终于心中叹息一声,现在,再说什么都晚了。
今夜,他已不可能再跟叶孤城比剑。
扫了眼面前还在告状转移矛盾的脑袋,西门吹雪目光一扫,冷冷地射向陆小凤,成功地把某小鸡冻得连人带毛,瞬间僵直。
覃逆抬起头,正对上剑神大人迁怒小动物收回的目光。
四目相对。
西门吹雪身上的气息更冷了。
覃逆,放心了。
叶孤城虽然已被大内侍卫包围,但陆小凤等人站立的位置却又隐隐与大内侍卫对峙,另有西门吹雪在旁。魏子云等人并没有马上带人离开,他们已知道覃逆的立场,关键便要看她与西门吹雪的沟通结果了。
叶孤城也已收回了飘渺的目光,他的脸色苍白地可怕,身上的箭伤已染红了雪白的衣衫,但他的神情却依旧冷傲。
魏子云道:“白云城主远在天外,剑如飞仙,人也如飞仙,何苦自贬于红尘,作此不智事?”
叶孤城道:“你不懂?”
魏子云道:“不懂。”
叶孤城冷冷道:“这种事,你本就不会懂的。”
魏子云道:“也许我不懂,可是……”
目光如鹰,紧随在魏子云之后的“大漠神鹰”屠方,抢着道:“可是我们却懂得,像你犯这种罪是千刀万段,株连九族的死罪。”
叶孤城冷笑一声,却没再理他,只看向覃逆,道:“西门吹雪和陆小凤何时去庙里找我的?”
陆小凤道:“胜通死的时候。”
叶孤城看了他一眼,又问覃逆道:“那时你便已知道了我们的计划?”
覃逆摇摇头,“我从来不确切知道你们的计划。”
叶孤城微微动容,略有些嘲讽道:“你莫非果真是去找皇帝涨薪?”
覃逆却还是摇摇头,道:“不是。我知道我该去那里。”
叶孤城道:“为何?”
覃逆平静地说:“因为我是一个捕快。当我听到紫禁城三个字时,我能想到的,便是皇帝。我该去的地方,便只有一个,就是皇帝身边。”
就好像两个神枪手跑到中、南海决斗,做为一个优秀的人民警察,一个从小受到党和人民深刻政治教育的优秀警官,覃逆能想到的,只有两个,要么是邪教组织脑子抽风,要么是颠覆国家、谋害领导人。
很显然,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不是会没事开着飞机撞五角大楼或者跑到j□j广场自焚的类型。
覃逆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地就像在说吃饭喝水。但她的话却让在场的大内侍卫,尤其是魏子云等人,惭愧地低下了头。
叶孤城愕然,西门吹雪沉默。陆小凤他们也没有说话。
直到这一刻,他们似乎才明白“我是一个捕快”这句话的真正涵义。
叶孤城突然惨笑一声,“原来,竟是如此,竟是如此简单。一个真正的捕快……所想、所思、所做,无时无刻不与职责相离,这已是你的本能,你心中的念。”
覃逆平静地看着他,缓缓道:“看来你已经清楚了,那么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叶孤城沉寂下来。
覃逆道:“万箭齐发,飞蝗石封路……偷袭西门吹雪的人是谁?”
☆、1
偷袭西门吹雪的人是谁。
这是个简单的问题;本是如此。但叶孤城却沉默了。
覃逆平静地看着他,道:“不能说?”
叶孤城道:“不能说。”
覃逆静静地看了他两秒;竟转回身;没有再问;就好像她根本不在意这个问题。但在场许多人却明白,叶孤城这样的人,他说“不能说”,那么便绝对不会说了。
圆月已渐渐西滑;夜风吹得人凄凉;心也凄凉。
世间悲者,莫若仙落凡尘;英雄末路。
叶孤城走了。
魏子云等人带走了他。
他的血已流了不少,脸色苍白,但却依然冷傲,这已是融入他骨子里的东西,便是伤、是死、是名誉尽毁,也无法改变。
他走时,目光是看着西门吹雪的。
所有人都知道,他有着与西门吹雪同样的遗憾,或许更甚,因为他本有与西门吹雪交手的机会,但却放弃了。
人生中,还有什么比不得不放弃近在咫尺的期望更能让人遗憾呢?
他什么都没有说,也不必再说。
当那袭如雪白衣一步步消失的时候,众人知道,这世间,立于高高雪峰之上的,便只剩下西门吹雪了。
西门吹雪静静地立于月下,雪衫孤冷,夜风中,他的身形似乎更加寂寥了。
一双小手悄悄落于掌心,温度顺着脉络慢慢爬上心头,他缓缓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清澈而平静的眼睛,眼睛里有歉意,却没有悔意。
“人生,总是会有遗憾的,不是吗?”
他想起了她的话。
西门吹雪静静地看着她。
忽然间,他笑了。
“世上能与我交手的,只剩下你了。”他说。
然后,他清晰地看到那双眼睛一怔,就像一只瞬间警醒的小狮子。再然后,西门吹雪感觉到掌心的小手在默默地、默默地,悄悄撤离。
此时,宫门却忽然开了,开的只是侧门。
一个黄衣内监并一个小太监匆匆赶来,宣皇帝口谕,陆小凤南书房觐见。
“覃捕快,”宣完口谕,黄衣内监并未即时离开,却走到覃逆身前,一礼,顺便解救了某人被困在掌心里挣扎的小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