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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家的下人把已经醉得睡死过去的颜九少爷接过去了,颜府的大门也在王五眼前一点点关上,厚重的府门将门外与门里隔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王五立在颜府门前,黑夜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良久,才拿起梆子,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边敲边走——
“梆——梆!梆!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梆子声越敲越远,红烛却还未燃尽,大红的烛油顺着沿边流下,一滴滴滴在烛台上,漾成一片,血一样地鲜艳。
程正东低着头,握着酒盏的手青筋毕露。
他真的是个蠢货,他想。
同行为敌,颜家子孙众多,他与他们打了二十多年交道,有他看得上眼的,有他看不上眼的。颜九少爷一直都属于后者。他瞧不起颜熙昀,或者说,他根本就无视他。可是,他却栽在了他手上。栽在他手上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他看走了眼。
而现在,颜熙昀说他是笨蛋。
他的确是个笨蛋,自以为是的笨蛋。他不但没看清颜熙昀这个人,甚至连自己是怎么失败的都没弄清楚。
狗并不想咬死兔子,兔子却呆呆地冲上去以卵击石。呵呵,有比这更可笑的吗?
可是再可笑,他也是程家大少爷,兔子还没有死,他就不能倒。
“你要找的那条船,跟颜家背后有关?”程正东看着窗边背对着他的少女,声音沉沉的,却又似乎有着某种坚定。
覃逆转头看着他,他的脸上已经没有愤怒,也没有颓丧,而是有着一种她希望看到的神情。这神情或许能延续他自己的路,延续颜熙昀乃至颜家全家的命,也能为她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但,“不知道。”她是这样回答的。
“那你要找的,是什么?”程正东继续问。
覃逆摇摇头,“不知道。也许是一件东西,也许是一个人,更也许……只是一只手也说不定。”
“手?”程正东挑眉。
覃逆没有回答,转过身,眨眨眼,继续看向窗外。
外面很黑,但不是伸手不见五指,有树的影,也有人的影。颜熙昀有个很好的小厮,不会擅自违背主人的命令,即使在黑夜中也会老老实实等在外面。
她想起了可爱的小看花,虽然它晚上从来没看过门,睡得比人都欢畅,但它会听话卖萌的本命技。就像她以前养过的所有犬一样。
其实覃逆并不喜欢黑夜,非常不喜欢。当然不是因为黑夜本身的凄凉,虽然她本人非常向往喝花茶看小说的美好生活,但不代表她就真有那么一眯眯悲春伤秋的文学细胞,好吧,就算真的有,也早就在跟黑帮火拼中死光了。
对她而言,黑夜是犯罪的摇篮,它会让她变得忙碌,更多的犯罪,更多的匪徒,更多条人命,更多的枪林弹雨,顺便,嗯,还有更多的埋伏和蚊虫叮咬……让她本来就遥远的伟大理想雪上加霜。
所以,黑夜凄凉什么的、看夜景什么的,在覃逆看来,纯粹是找虐。
但她还是在看着窗外,就像她即使再讨厌黑帮老大矮矮短短啤酒肚的身材,也还是会穿上夜行衣绑上炸药包冒着长针眼的危险,去兢兢业业地偷窥他们,并将细节记录下来,甚至包括在情妇床上时的一言一行。
嗯,顺便一说,还要在回去后跟队长大人和伙伴们反复回忆、详细描述。虽然一开始她也会脸红不自在,但很快的,适应性良好的覃警官就从同伴们黝黑中泛红的羞涩脸庞中找到了恢复平静的美味良药。
记得做为唯一已婚人士的队长还曾经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欠揍模样,嗤笑说“一帮毛都没长齐的混小子,见了女人就化身关二爷的童子鸡,典型欠操,没见过世面”。
做为一个队长,即使他很欠揍,你也不能真的去揍他。这一点是很憋屈的。就像每次覃逆的调职申请都被无情地拒绝一样。
人憋屈的时候如果不发泄,会影响身心健康。而做为一个警察,老憋在心里,不仅会有害身心健康,更关系到同伴之间的伟大情谊和团队之间的无暇合作。因此,为了更好地完成党和人民交给的任务,覃逆曾毅然在又一次调职申请被拒绝后,将队长“见过很多世面”这一情报透露给了队长嫂嫂。然后第二天面无表情地听着同样面无表情的队长严肃声称脸上的伤是“被猫抓的”。
伙伴们都很相信队长,无论是队长的行动,还是队长的话。即使不相信,也只会在饭堂里或者宿舍里咬着馒头凑在一起偷偷论经据典探讨那伤口的实施者是人是猫、是男是女。绝对不会顶风直上捋虎须。
不过队长有句话却说对了,队里那群“混小子”的确大多是童子鸡。这一点,从他们偶尔羞红的脸蛋上可以看出来。
但是,再会害羞,再会脸红,军令一下,枪杆子一握,甭管前面是黑山老妖还是妲己玉环,都照样突突了。
出神地望着窗外寂静的夜色,直到程正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覃逆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回忆从前,或者,该说……想念?
难道是因为第一次没有同伴在身边执行任务?还是因为无所依萍的……孤独?
覃逆怔怔地站着,脑中翻滚着往昔队长和同伴、还有家人们的音容笑貌,好像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已经再也见不到了……两个时空的距离……是多么遥远……
一瞬间,覃逆竟然有了几息茫然。
夜色的黑暗仿佛侵占了墨色的瞳孔,浮萍的孤独和寂寞妄图渗入心灵。
覃逆猛地闭上了双眼。
红烛爆出一声烛花的脆响,程正东站起身走到窗前时,覃逆缓缓睁开了眼睛。黑色的瞳孔已然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深沉而清澈见底,仿佛世上没有什么能再让它动摇。
撤回属于另一个时空的回忆,亲人和同伴们的身影从脑中翻滚而过,一道白色的身影最后浮现停驻。
覃逆想起了西门吹雪。
同伴和西门吹雪……吗?
“你在想什么?有什么问题吗?”程正东皱着眉头问道。
覃逆缓缓转头,道:“西门吹雪……”
“怎么了?”程正东淡淡地问,顺便盘算自己离开的最佳时刻。
覃逆缓缓道:“他好像从来也没有脸红过,不是童子□?”
程正东一愣,猛地扭头,瞠目结舌,继而猛咳起来。
不幸的娃,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
☆、最新更新
程正东走了。
他本来想跟覃逆好好探讨一下关于“他的路和颜熙昀的命”这一严肃命题;不想话题在他还来不及做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突然之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箭头直指西门吹雪的贞操问题。
他整个人茫然、错愕、差点被口水噎死;理智还未做出选择;敏锐的神经已经替他迅速告辞落跑;盖因颜熙昀头上的催命符有向他脑袋瓜上转移的趋向。他刚刚峰回路转于绝望中望见一点通往希望之路的明灯,实在不想被这种莫名而降的天降陨石半道砸死,太冤。
临走前,覃逆面无表情地砸给他“保重”二字。
以致程正东脑袋上飘着“男人也有贞操”这一颠覆性疑问;一路心惊胆战十二万分警惕;直到抵达红漆彤彤的程府大门,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无波无折安全无虞地回到了家。
程正东一走;覃逆立刻扭头,一眨不眨地盯着桌上两支红烛,半响,伸出素白的小手,掐住烛芯,一拧。两支红烛顿时夭亡。
关好门,扯下一脑袋暗器,默默复习一遍明天把它们插回去的位置,顺便再分出一秒钟想了下西门吹雪,覃逆打个哈欠往床上一窝,无忧无虑地进入了梦乡。
西门吹雪也许能想到逃家的某人会分出一咪咪精神想念一下他,但绝不会想到在这同一片夜空下,颜家大院还有另一个人惦记了他整整一夜。
颜熙昀辗转反侧,cos了一晚的陆小凤千里奔逃,直到第二天早上公鸡啼鸣,才憔悴地睁开眼睛,那副惨遭蹂躏身心俱创的凄惨模样有力地证实了其昨夜宿醉的真实性,直接打消了颜府上下某些有心人的怀疑。
就连伺候的小丫鬟都贴心地问他“要不要再睡会儿”。
颜熙昀没理会小丫鬟,躺在床上双眼迷蒙地盯着床幔顶,看着倒不知是在想什么。直到心腹下属来回报说“二少爷吵着要见老爷,五少爷、七少爷似乎也有异动,大少爷倒是看不出来”,他才冷冷地一笑,道:“着人全力阻拦。”
心腹退出去后,颜熙昀往床上一趟,闭眼补眠,脑子里却想着,打草惊蛇,这已是背水一战,却不知前路如何。可惜,他、他们颜家都已经没有退路了。
等到颜熙昀再次醒来时,心腹告诉他“闹起来了,二少爷闯进了鸣渊阁,五少爷、七少爷也都过去了。”
颜熙昀整理衣衫的手一顿,问道:“大哥呢?”
心腹道:“大少爷本人没现身,只派了人去。”
颜熙昀“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又问:“见到父亲没?”
“没。刘管家拦着。”
“刘管家?”颜熙昀脸一阴,咬牙切齿道:“那个老杂碎!这整件事中绝对有他一腿!老子早晚弄死他!走,去鸣渊阁。都登场了,爷要是不去,岂不缺角儿?”
颜家大院内上上下下因九少爷一场宿醉,目光齐齐盯住在“父亲已经……”的焦点上。颜府外,覃逆和程正东也在关注这个问题。
“颜老爷到底怎么了?”程正东皱着眉头问。
“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覃逆低着头,撮着小嘴,将一整根米粉吸溜进肚子。
他们正在街上吃早餐,频临破产的程当事人请客,刚把自己卖了做成一笔大生意的覃捕快享受公款吃喝。办案什么的,差旅费总要有人报销。更何况……她没带零钱!身上只有一叠二十万的票子。
桂林米粉就是好吃!覃逆抬起头,冲老板喊:“再来一碗。”
程正东狠狠地抽了抽眼角,他绝对不是心疼一碗米粉钱,实在是……没见过哪家的姑娘一碗米粉吸溜吸溜眨眼下肚的。战斗餐什么的,对身为古人的豪门大少爷,实在是属于火星的ET语。
“你怎么知道昨晚那个更夫不对劲的?”程大少爷决定做大事不拘小节,忽略某某某的某某某小问题,直奔主题。
“你没发现他梆子敲的不对吗?”覃逆百忙中抬眼看了他一眼,那古井无波的眼神看得程正东一愕。
覃逆放下筷子,擦了嘴,伸出三个指头,“三次,他一共三次从我们门口走过,戌时一更、亥时二更、子时三更,分毫不差。这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时刻关注着我们那里,另一种是他本身是个非常严谨的人,又习惯从那条街开始走。但是颜熙昀离开的时候,是子时二刻,却在出门后不久碰到了他,这就排除了第二种可能。而且,他除了整点的三次外,其他时间都有意无意地避开我们,这说明他在本能地避免我们注意到他。”
程正东怔怔地听着,良久,喃喃问道:“你难道昨晚一直注意着时间?”
覃逆眨了下眼,道:“习惯。”
古人日落而息,鸡鸣起作。对于时间,相对是比较模糊的,晚上尤甚,一般都只注意大约是在几更,哪个时辰内。除了更夫,没什么人会特意关注滴漏燃香。但覃逆不同,做为一个现代特警,出警任务往往要求迅速、及时,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关键,都可能事关整个任务的成败。穿越到古代虽然造成了很多不便,习惯却不会改变。
细节决定命运,嗯,地球人都知道。
被果断划到地球人范围之外的程正东沉默了下,问道:“那你又怎么知道我当时身上只有五千三百六十二两银子?”
覃逆歪头,看了眼窗外,道:“有人告诉我的。”
程正东道:“谁?”
覃逆回过头,道:“老爷子的小孙子们。”
老爷子的小孙子们是谁,程正东不知道,也没有再问,因为他知道覃逆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不明白就是他自己的事。
程正东心里是有很多疑问的,他是个商人,程家虽然是百年船业大户,却是正经的商户,或许跟官府有些交情,但不像颜家黑白势力交错,阴谋诡计错综复杂,做起事来不择手段。这也是程正东斗不过颜熙昀的根本原因。
至于卷入这种扑朔迷离的复杂案件,对程正东而言,就更是乱糟糟的抓不到头绪。
他叹息一声,问道:“更夫是谁的人?幕后黑手吗?”
覃逆摇摇头,“不知道。”或许也不必知道。
程正东不知再问什么好,他的目光放在了覃逆身上,她没有穿昨天那套豪门小姐服,更没有那一头暗器,她也没有穿石桥上初次见面时的那套布衣。一身白色罗衣,一双露出白皙精致纤足的木屐,金色的铃铛垂于脚踝,腰间还有一柄细长而弯的东洋刀,这才是覃逆最平常的打扮。
程正东问道:“你没穿昨天那身衣服,不怕暴露身份吗?”
覃逆看了他一眼,道:“早就暴露了。”
程正东皱眉,“什么时候?”
覃逆道:“一开始。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本就不必隐瞒。”
程正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