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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回房休憩,却是梳洗换衣,亲取了柳母陪嫁来的羊脂玉观音仔细包了,到裘府串门子讨主意去了。
但凡沾上了帝王家,就是事无小事。
似他这般先是应承了忠顺王爷却又谋筹着改口,心中更依旧惦记着仕途前程的,如无裘家父子援手,怕是要祸及全家,须得小心谋划才是。
拿这尊柳母压箱底儿的嫁妆做引子,也是担忧裘姨夫及裘良两个袖手旁观,想求得裘母念在故去姊妹的份上,在旁敲敲边鼓。
——当年老姊妹两个出嫁,柳湘莲外祖府上统共得了那么一块玉胚子,雕琢出了两尊观音像,恰巧柳母裘母各得一个陪嫁。
到了裘府,柳湘莲却被当值的小厮告知老爷大爷均不在家。
不过爷们虽不在,太太奶奶们倒都在的。
裘家上上下下俱都知道柳湘莲是太太顶顶喜欢的外甥,因而守门的小厮也不用人问,自个儿便把话接了下去,末了还颇殷勤的问他可要寻太太说话。
自打琢磨明白了投靠忠顺王的厉害,柳湘莲虽面上装得没事儿人一般,内里却实是惶惶然忧惧已甚,来时路上便打定主意势要求得裘家帮衬一二,别说裘母肯见,就是不见,他也要苦求的。
如今既可先与裘母话家常多,顺便说些外祖家旧事,又可坐等姨夫表兄,并不很糟。
心内默数了十下,柳湘莲方笑应了,又塞了个荷包给那小厮,才由人领着去后院。
这一路也并非只是赏景观花,柳湘莲很是问了些裘母日常起居的话儿,引路的粗使丫头也没往心里去,一一答了,又笑称太太这半年净为表少爷悬心,连老爷大爷俱都有了不是,如今可算好了。
柳湘莲亦回了几句场面话,按着先头赏小厮的例赏了这丫头,恰遇着裘母身边的大丫头来请,便就此打住。
一时到得裘母正房,姨甥两个自有贴心话说。
裘母先是问了柳湘莲行军之事,又哭又叹,直骂裘父裘良父子两个黑了心肠。
柳湘莲还不能只拿些避重就轻的虚话儿应付。
不比黛玉于此事上一窍不通,裘母娘家婆家皆为武将,本就深谙其中门道,又有裘良这么个有问必答、答必翔实的二十四孝儿子,这半年多光阴早已尽知柳湘莲受的苦遭的罪,只是怕黛玉年纪小经受不住,才不说与她知道罢了。
如今好容易等到了柳湘莲,裘母自然禁不住埋怨起柳湘莲拿性命去耍的轻狂孟浪,任柳湘莲使尽了浑身解数解劝,也不中用。
没奈何,柳湘莲只得小心回话,又为姨夫表兄开脱,终是哄得裘母渐渐缓了颜色。
心中梗了半载有余的烦忧一去,裘母立时便觉精神大好,不免问及柳湘莲娶妻成家后仍孤身到访的缘由。
也是一片拳拳慈爱之心。
柳湘莲犹豫片刻,还是借黛玉诵佛事将收着玉观音像的锦盒奉到了裘母跟前,细细说了自己年轻不知事,误入了他人套儿的经过。
一瞧见一母同胞的姊妹留下的物件儿,裘母眼圈儿先就红了,又听柳湘莲说起作下的祸事,真真又气又急,几度扬手欲打却又作罢。
待听得丫头回说老爷大爷回来了,裘母也顾不得旁的,只厉声吩咐柳湘莲等着听信儿,便一径去寻丈夫儿子,为柳湘莲探口风。
再料不到自己竟能得姨妈如此庇佑,柳湘莲且愧且悔,不由坐立难安,暗暗立誓今生再不能这般糊涂,叫亲人挂心。
半晌,方有人掀帘子进来。
“柳大爷好威风,一来便叫母亲恼了父亲。”
阴阳怪气、话中有话,不是裘家大爷裘良,又是哪个。
以往表兄弟两个久别重逢,似这般气冲的刻薄话不知说了多少,柳湘莲从不曾落了下风,然他此时心中有愧,只垂首由着裘良讥诮。
裘良略说了几句,也觉没意思。他与柳湘莲不会说话便在一处顽闹,这么些年的情份比起亲兄弟也不差什么。
“快收了你那副哭哭啼啼的样儿,娶了美娇娘,还真当自个儿也是个文弱美人儿了?父亲正与母亲说话,不得空,只叫我说与你,事儿不大,原也不是冲着你去的。这回大军南下,既然你有这个心思,父亲也说去得,到时候少不了你的。”
冷哼一声,裘良到底又排揎了柳湘莲一句,才说起正事。
“且把心收回肚子里,你是哪个名牌上的人?忠顺王爷金尊玉贵,哪里得闲与你计较。”
将安慰之词也说得恶声恶气,裘良重重一拳打在柳湘莲肩上,直弄得他龇牙咧嘴掉了哀戚的面皮,才又装模作样捏了几把。
柳湘莲这才安下心,欲要亲往拜谢裘父裘母,却叫裘良拿些语焉不详的话儿拦了。
心知姨父姨母必有私房话要说,柳湘莲便恭敬不如从命,郑重谢了裘良,告辞而去。
一番折腾下来,柳湘莲归家时天色便有些晚,因恐黛玉牵挂,便直接从离正房最近的东南角门入府。
黛玉确是正秉烛以待,面上虽不显急切,眉间却难掩忧愁。
西洋钟那样的精巧新奇玩意柳家并没有,她也只得听着打更的点儿算时辰,一刻一刻算了半日,只觉心都叫文火烤得焦了。
可真等着了柳湘莲,黛玉竟只定定瞧了他一眼便丢开手,自去张罗传饭布菜去了。
在黛玉想来,柳湘莲既已尽消了愁容,又如往日一般面露浅笑,那忠顺王一事必是妥当了结了,再无需为之忧虑。
黛玉在乎的,也就是这个果,至于柳湘莲如何得了这个果,她并无兴趣一探究竟。
柳湘莲也知黛玉为人,轻轻一笑,便洗手上坐,静观爱妻为他操持家务。
此后种种居家细务不再一一赘述,直至五月上大军开拔,柳湘莲谋得了参领一职,黛玉便又过起了闭门不出、日日礼佛的日子。
一回生两回熟,黛玉此番倒全无上次的忙乱,管家理事极有条理,却惟有一事不美:贾母意欲离了柳家,回贾家去。
这还是黛玉自个儿惹来的事端。
那日裘母生辰,黛玉领了挽冬执夏过府贺寿,听得席间夫人们说起南安王太妃认了原荣国府家三姑娘做女儿,代南安王府郡主和亲的消息,忙告与贾母,不想贾母得知后沉默良久,忽而提起还家一事,任黛玉如何苦劝也不肯改口。
万般无奈之下,黛玉只能从账房上支领了二百两现银,又捡着上好的药材包了一大包,方亲送了贾母回去。
谁成想堪堪过了一月有余,贾家便命贾环来报信,说是贾母大不好了,惦记着林姑奶奶,请姑奶奶过去。
黛玉手中的茶盏登时摔了个粉碎,急忙套车过去,赶到了贾母床前。
贾母此时已是回光返照,面上极红润,一一慈颜叮嘱儿孙,见黛玉来了,忙拉着黛玉说话。
“你素来心气高,是个要强的,可莫要犯傻,为了走了的,耽搁了眼前的。也只柳湘莲那实心眼儿的孩子,配得上我的玉儿了。”
显是对柳湘莲满意非常,贾母临终仍不忘嘱咐黛玉好生与他相处,黛玉含泪点头,却只觉贾母的手渐渐凉了。
26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不提都中贾母身后事如何,朝廷此次派了二十万大军南下御敌可谓每战必胜,捷报频传。
原来,真真国兵丁海战虽勇,却不善于平地厮杀,将领更是无一精通排兵布阵者,一旦弃船登陆,就活似鱼儿离了水、壮士自断双臂一般。
天朝前番战败,与其说败给了真真国,倒不如说败给了南安王的骄纵轻敌。
不然似柳湘莲这般手下不足千人的副督运使尚能保着泰半粮草突围,南安王何至于在战船上叫人掳了去?
以己之短攻人之所长,蠢物耳。
许是觉得南安王丢尽了朝廷颜面,唯恐忠顺王步其后尘,当今一连任命了十一个久经沙场的武官为此行参领,辅佐忠顺王领兵。
柳湘莲则是裘父凭着做过当今伴读的情份硬塞进来的,自不能与同僚们相比,平日里也谨遵裘父临别告诫,万事不出头,时时刻刻以晚辈自居。
好在参领中最年轻者较之柳湘莲也年长十余岁,并不愿自降身价与一小子(三声)争锋,相处倒也和睦。
只可惜忠顺王爷年纪不大,心眼更小。
大军开拔后第一次用饭,这位最受太上皇皇太后爱宠的当今幼弟便当众给了柳湘莲几分脸色看,两军交手后更是从不曾遣他带兵。
活似叫柳湘莲沾染上丁点儿战功,便是辱没了他忠顺王爷的颜面。
柳湘莲心下虽不忿,面上却丝毫不显,每日仍是窝在中阵营帐内拿沙堆排演兵阵,间或翻翻兵书。
日子虽无趣,每每思及黛玉正在都中翘首盼他归家,柳湘莲便又觉心满意足。
——如今的局面裘父并非没有料到,也曾专程请柳湘莲到内书房详谈。
依着裘父的话,若是忠顺王爷当真纡尊降贵计较起来,柳湘莲只要乖乖去了、再乖乖回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足矣。
只要没有过于出格的大错儿,裘父在当今面前便有话说。到时稳稳拿了军中资历,又在御前露了脸儿,柳湘莲年纪又轻,何愁没有好前程?
事儿是人办的,话儿,更是人说的。
若无人美言,一身通天的本事也是白搭;若有人帮衬,混个脸熟也自有好运道。
裘父一番苦心教导,柳湘莲一一恭敬应了。纵是不愿攀附裘府钻营仕途,隐忍一道也确实是应对忠顺王刁难的唯一对策。
转眼由春入夏又由秋入冬。
其间参领万赞与参领罗牧奇袭真真国大军后方,一把火烧尽了真真国的船只,断了他们的后路,参领苏炯苏炎兄弟又于阵前击杀真真国主将,救出了南安王。
一时间全军士气大振,忠顺王亦有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之感,大军倾巢而出围剿真真国残部,出征将士无不盼着能在年前班师回朝,得与家人团圆。
怎奈真真国副将十分狡猾,帐内又有降敌的原南安王谋士出言献策,致使刘参领几番率部追击皆无功而返,大军回朝之期也愈拖愈远。
这日连绵一旬的冬雨稍稍停歇,柳湘莲忙将临行前夜黛玉赠与他的一册京城人物方志取出,在营中寻了块平整石头铺开晾晒,引来周围军士们哄笑。
柳参领有三宝,颈上锦囊腰间宝剑手中酸书稿,这还是性子洒脱爱玩闹的罗参领亲口编排的调子,营中无人不知,说的就是柳湘莲护得眼珠子似的三样东西。
罗参领还曾与人打赌,赌柳湘莲那个神神秘秘的小红包包里到底藏了什么稀罕物,旁的人看一眼都不能的。
自有人眼馋赌金,或明抢或耍赖或撒浑,软磨硬泡,用尽了百般手段想一窥究竟,却均被柳湘莲使计挡了回去。
——为着既护下这个锦囊又不得同僚,柳湘莲可是伤透了脑筋。
可若想柳湘莲取出黛玉与他结发的信物,叫人随意触碰,那是万万不能。
为着这一束拿红缎子束了,下坠着红豆珠子的发丝,柳湘莲足足盯了黛玉每日梳头的檀木梳半月有余。
为首的几个刺儿头正翻来覆去哼“柳参领有三宝”的调调,却有忠顺王的亲兵来请柳湘莲过帐商谈要事。
晓得几位参领正率大军在各处杀敌并未归营,柳湘莲心下不免生疑:这忠顺王恨不得将他困死在营中,又能有何要事要找他商量?
然而不解归不解,主帅有令,柳湘莲也只有听从的份儿,当即拿起书便随亲兵去了。
到了帐中,柳湘莲方知今儿个说得确实是大事。
忠顺王接了密报,称真真国副将探得天朝大营空虚,意图如法炮制南安王一事,偷袭擒获圣上胞弟,以作困兽之斗。
众谋士自然劝忠顺王暂避,令一参领留居大营,待真真国残部入瓮,便围而歼之。
这冒充王爷留居大营的参领,便是柳湘莲了。
柳湘莲放在膝上的双手登时便捏得有些泛白。
若是忠顺王真个儿命他留守,风险虽大,却也是个立功的大好机会,所虑者惟忠顺王挟报私怨,故意拖延围歼的时机,叫那真真国人得手。
谁知忠顺王竟一口否了,更力排众议,坚持自己坐镇营中。
“堂堂天朝亲王,若是叫一群鼠辈吓得仓皇逃窜,岂不颜面扫地,徒与他人作笑谈?”
连战连胜,忠顺王根本不将真真国放在眼中,一面命兵士们布阵请真真国人入套儿,一面命随军厨子烫了烧酒煮了肉,与谋士们和唯一留在营中的参领柳湘莲把酒言欢。
设若密报无误,等到众人酒过三巡,恰恰就是真真国人自投罗网之时。
可惜密报竟真真出了差错。
那真真国人并非为掳走忠顺王而来,他们实是打着鱼死网破的主意,蓄谋刺杀忠顺王。
更有甚者,也不知是何处布防出了纰漏,几个真真国死士竟杀进了忠顺王大帐,连着结果了三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谋士。
若无四个亲兵奋勇护卫,忠顺王怕是立时便要身首异处。
此时柳湘莲已倒了几壶闷酒下肚,乍见几个异族敌军冲进大帐内砍杀,骨子里仗剑天下的豪情大起,也记不得自己与忠顺王的恩怨,拔剑便上前助阵。
也是天助忠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