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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柳湘莲-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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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夏当即就有些懵,怔怔拿帕子沾了下额角,直等着瞧见了翠绿丝帕上点点斑斑的血迹,方大梦初醒一般白了面色,软软坐倒在地上。

也不知是叫柳湘莲的暴怒吓傻了,还是心中犹存着念想,执夏既不讨饶,也不哭号,只端着副犟美人儿的模样抬眸瞧着柳湘莲。

眼圈通红,泪珠儿半落,真真惹人怜爱。

直将柳湘莲的双眼也气红了。

“你心也大了不成!还不叫人进来把这个没了王法的拖下去!”

嫌恶的瞥了一眼伏在地上的执夏,柳湘莲顾不得隐隐作痛的伤处,厉声喝斥起尚未醒过神的挽冬。

柳湘莲实是怕叫黛玉撞见。她素来心细善感,若当真瞧见了这一幕,保不齐便要多想。须知心思重了最伤身。

挽冬被柳湘莲瞪得打了个激灵,忙扭身就往外间跑,哪知一掀帘子险些撞到黛玉怀里,当场便吓呆了。

“奶奶……”

挽冬又惊又惧,声音小的好似蚊子哼哼,听在柳湘莲耳中却不啻为一道惊雷。

“等什么呢!什么阿堵物,还要劳动你们奶奶不成?”

着实猜不透黛玉听了多少去,柳湘莲既恐黛玉误将他错认作那等酒色餍足之人,又怕黛玉听了执夏的话心生不快,不免更是急迫了几分,盘算着等人都散了,再细细与她开解。

黛玉仍不曾出声,也不露面,还是挽冬领着粗使婆子进来捆人的时候顺路端来了药碗,借着侍奉左右的工夫小声回了一句,说是大奶奶在外间理事呢,一时半会儿怕是进不来。

柳湘莲晓得黛玉必是心里不痛快,可他强压着伤痛发作了这半日,已是冷汗淋漓,一痛一急,便难免有些暴躁易怒,遂也熄了抚慰黛玉的心思。

在柳湘莲想来,他自心系黛玉之日便再不曾对其余女子动过念,成亲之后更是对其千依百顺,从无与丫头不清不楚之事,缘何黛玉竟不肯信他?

今日明明是那贱婢自个儿找死,倒累他不受待见!

柳湘莲愈想愈觉委屈,虽无心与黛玉怄气,到底懒怠再说话,合眼睡下了。

这一睡,便歇到了夜半时分。

自觉精神好了一些,又因帘幔子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是什么时辰,柳湘莲清了清嗓子,方抬声儿唤人。

“大爷可是口渴?”

柳湘莲才唤了两声,端着烛台的挽冬便打起帘子问道。烛光下一瞧,她身上仍是白日的衣着打扮,一丝儿也不乱,可见是一直守在外边,不曾睡下。

“沏盏茶来我喝。你们奶奶呢?歇在哪屋了?”

叫挽冬一句话问出了几许口干舌燥,柳湘莲胡乱吩咐了一句,又转而问起黛玉。

“奶奶歇在外间儿榻上了,簪春伺候着。奶奶说了,奴婢到底比簪春笄秋两个多服侍了几年,比她们略熟些,方指了奴婢来。”

这便是为黛玉说好话儿了。

柳湘莲肋侧的伤口已不再隐隐作痛,心绪也平复许多,自怨自艾的念头自然去了不少,不免又是愧又是恼,暗叹自己白日对黛玉实是不够温存体贴。

“我这里很不用人伺候,你自去歇息便是。明儿大奶奶一起身,便来回我。”

打定主意明日定要哄得黛玉回转,柳湘莲叮嘱了挽冬一句,就摆摆手命她退下,也是刻意远着丫头们的意思。

可惜柳湘莲思虑的虽周全,却架不住情势急转直下。

第二日一早,簪春蹑手蹑脚进了里屋,来找挽冬拿主意,说是黛玉身子不大好,又不肯请大夫来瞧。

簪春素来性子急,挽冬再杀鸡抹脖子打眼色也不顶用,到底等不及寻个隐秘处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尽了,悉数传进了柳湘莲耳内。

“你们两个也反天了不成?莫不是欺你们奶奶心善闹鬼?簪春是怎么伺候的?还不过来说个清楚!”

心中挂念着黛玉,柳湘莲后半夜几乎没怎么合眼,乍闻丫鬟们说道黛玉身上不爽利,真真慌乱已极,赶忙出声问道。

见柳湘莲指名问簪春,挽冬心知大爷这是狠下心要发落几个闹鬼的了,也不多言,静静退下到二门上传话,叫人请家里惯用的大夫去了。

不提挽冬出了院子遇上多少打听执夏一事下文的,只说簪春年纪小又没个城府,被柳湘莲呵斥了几句,又诈了一回,便忘了黛玉的嘱咐。

“昨儿个执夏被大爷罚了,她家里人就来求奶奶的恩典。奶奶说这是大爷定的,她也做不得主,执夏娘许是不痛快,言语间便有些不尊重,惹得奶奶生气。旁的再没了,奴婢们再不敢对奶奶不恭敬的。”

簪春打小儿就听娘老子说起家里这位大爷惯爱舞枪弄棒,也常与人拳脚上见真章,不免心内先怵了柳湘莲几分,兼之埋怨执夏的娘徐婆子老背晦了惹下祸事却要拿她来填,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纵是簪春没一一学徐婆子昨日的话儿,柳湘莲也猜了个**不离十。

无非是看着自家姑娘颜色好,一挑上来就是一等的份例,又自以为拿捏住了黛玉的把柄,才这般猖狂。

约莫着那贱婢和她娘老子,还当柳湘莲是为着知晓了黛玉出阁前的丑事迁怒于她,等气消了发作完了黛玉,少不得还要将她放出来。

到时忠心为主的义婢再借着柳湘莲与元配离心的东风,指不定就混上个姨娘的名分。

简直痴心妄想!

“传我的话儿,让杏奴梨仙亲去请了管事们来,也不用设座,院子里站着便是。你去找了管家娘子们来,也给我规规矩矩立在院子里。人到齐了,便让梨仙替我吩咐下去,直说执夏这丫头背主,她娘老子并几个兄弟这家里也用不起了,一并叫人牙子领去便是。若有不服气的,尽管回我,也不劳烦人牙子再走一遭。”

柳湘莲说得极慢,一是怕快了簪春记不清楚,二也是怕话中有了错漏,反而不美。

等着簪春记牢了出去传话,柳湘莲面上方露出些微疲惫无奈,摇头一叹。

黛玉的心事,他竟是到如今才明白。

那哪里是忧虑丈夫为婢女所迷惑?分明是误以为柳湘莲始终不知她与宝玉前事,心中愧疚,才忧思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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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若要柳湘莲大喇喇过去,直言告与黛玉,说他早已知晓二人前事,继而劝黛玉不必放在心上,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纵然他不曾因私许情谊而看轻黛玉,却也不愿从自己口中吐露黛玉倾心于宝玉之往事,——终究还是男儿的面皮作祟罢了。

何况在柳湘莲想来,黛玉何等冰雪聪明之人,凭着二人尚未成亲之时宝玉竟当着众人的面大闹,而他却不曾发难一事,便该懂得他的心意。

毕竟当日服侍她的秋儿冬儿皆是柳家婢女,断无欺瞒主子的道理。

谁知黛玉竟至今心结难解。

长叹一口气,柳湘莲心中也不由升起几许无力倦意,不知究竟如何才能与黛玉心意相通。

若黛玉不曾知他信他,必不会纵容他亲近如斯,可若黛玉当真知他信他,又何至忧心成疾也不愿与他求证一二?

不理会院子里忽高忽低的说话声响儿,柳湘莲只微微抬眸瞧着鸳鸯戏水的松花帐出神,以期满腹烦忧自行淡去一二,却不防叫坠在珠帘穗儿上的金角坠子一通乱响引得分了心。

匆匆睨了一眼,却是得了吩咐与管事们一道料理执夏一家子的挽冬小心翼翼掀帘子进来了。

“回大爷的话,执夏的奶奶亲来求,老天拔地的,管事们不敢擅专,求大爷吩咐。”

略垂了头,挽冬干巴巴转述了大管家柳恪的话,一个字儿都没添,一时语毕,也只屏息立着等柳湘莲示下。

执夏的奶奶于婆子原是已故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最是体面。今儿一得了儿子媳妇孙子孙女俱要被发卖的信儿,登时唬得失了魂,急忙寻管事们家里说项,听着事情迫在眉睫,又亲来求情,仓皇间鞋都跑丢了一只,也顾不得找,只护着儿子孙子不住落泪,说什么也不肯撒手。

几个管事的原都受过于婆子的恩惠,又怜她偌大年纪受儿孙牵累,故也不免心软了起来,商议了一番,便推了挽冬过来问一声儿。

这倒不是管事们怕柳湘莲迁怒不肯出头,而是大奶奶黛玉就歇在外间,他们不敢擅入。

柳湘莲也不禁怔住。

他处置执夏一家子原是为着绝了那一起子上进丫头的心思,才下了那样的狠手,却忘了于婆子这一茬。

论起来,于婆子与柳父的乳母还是亲姊妹,又从未仗着脸面生事,本本分分办了一辈子的差事,本该荣养的,偏生出了这样的事。

“管家娘子们呢?你们奶奶病着,她们也回家歇着去了不成?还不去劝劝于嬷嬷,那样的年纪,如何受得住院子里的过堂风?”

稍一沉吟,柳湘莲也不愿叫家里的老人们寒了心,便改了处置。

“就说我说的,于嬷嬷年纪大了,早该荣养的,就让她儿子孙子陪老人家去家里在通州置办的庄子上颐养天年罢了。执夏和她那背主的娘今儿就打发出去。”

于嬷嬷疼儿子孙子,就留给她,远远打发出去再不叫回来也就是了,横竖通州的庄子一年到头也没甚出息,只那母女二人决不能留下作耗。

这已是天大的恩典脸面了。

于婆子也颇识趣,没再为闯下大祸的媳妇孙女苦求,由儿孙们扶着家去了,说是连夜便要启程。

至于执夏母女,自有人牙子来领了去,再不劳柳湘莲费心思。

一时将诸人皆妥当处置了,柳湘莲逼着自己胡乱用了几口饭,顾不上细瞧李大夫给黛玉开得方子,便忙叫仆妇们把他抬到了黛玉床边。

“如今咱们倒真不负了夫妻之名,一并休养兼着一并瞻前顾后,也算得共患难了。”

早已在腹内将话来来回回过了不知多少遍,柳湘莲此时却依旧免不了嗓音微抖,尚能活动的手臂几番挪动,终究离黛玉搭在榻边的纤纤素手相距毫厘。

“自你我成亲那日始,想必你定常常暗啐我厚颜无耻,今日,我索性便厚颜到底,浑当自个儿脸上贴了铁甲。”

听着黛玉一呼一吸愈发轻缓,柳湘莲心中犹如擂鼓一般,只得随口扯些闲话,以求稍稍稳住心神,不至失了再三鼓起的勇气。

“我……实爱慕玉儿日久。花仍生园中,流水已倾情。”

薄唇抿得再紧也抵不住齿间的轻颤,柳湘莲咬咬牙,终是道出了心底经年的缠绵。

“若非知你与宝玉互许知己一事,我那时保不齐拼着人说我痴心妄想,也要请媒人上门提亲的。你若再为此事烦恼,可当真是连齐人也不如了。”

“你心念宝玉,我心中只你一人,你不念宝玉,我便只求占了你的心。生生死死,荣华也好,落魄也罢,我再不会放你。倘若你真个儿心生愧意,我绝不学那等酸腐书生,讲究以德报怨。我必是锱铢必较,要你十倍赔补。”

“一生一世的夫妻,哪怕你短了我一时三刻,也定要拿下辈子来还。”

柳湘莲此刻彻底熄了要以细微处行止叫黛玉知他懂他的念头,许是忆起了往事,面上一时凄楚一时欢喜,魔怔了一般絮絮说着来世,浑然不觉黛玉已握着他的手掌泪落满襟。

情深若斯,不尽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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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柳湘莲情到浓时反生怯,虽在心底斟酌了不知多少日子,又细细思量了半晌,到底是保不住一腔勇气,任它随剖心之语离了体,方连瞧黛玉一眼也不敢。

想来柳湘莲自个儿也已料到,若是他倾诉间恰巧瞄见黛玉神色,说不准立时便能失了声儿,落得个前功尽弃。

可怜柳湘莲于都中也算是响当当一号人物,偏偏于情之一字上栽了跟头,将自己看得如此之低,全无平日半点豪情志气。

明明只要稍稍抬眼便可觉出黛玉流露的点点情思,柳湘莲却困于自己设下的囚笼错过了伊人双眸含情痴望的瞬间。

却也是因祸得福。

以黛玉用情之内敛,倘若柳湘莲方才与她四目相触,彼此心意相通,她必不会按捺下满心的羞恼,头一回握住了柳湘莲的指掌。

“古语有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虽愚钝,……却亦有此愿。”

红着眼圈看柳湘莲面色惨白薄唇紧抿,黛玉又是忧虑又是心疼,再顾不上平日较纸薄三分的面皮,咬着牙逼迫自己表了心迹。

一句话说完,两人双双怔了片刻,又同时拿眼角偷觑对方神色,不意恰恰撞在一处,慌忙各自别开眼,一个摩挲被面儿可谓全神贯注,一个揉搓帕子端的是面若红霞。

屋内一时静的落针可闻。

二人正僵着,叫柳湘莲撵到屋外听吩咐的丫鬟们却等不得了。

如今当家的大爷大奶奶一个有伤在身、一个卧病在床,大家伙紧赶慢赶掐着火候熬粥煎药,正要伺候两位服下,却发觉门也进不去,如何使得?

只得推出个平素还算有脸面的出声儿叫门。

“回大爷大奶奶,药汤煎好了,易克化的粥品也备下了,可要奴婢们趁热摆饭?晚了怕是药性不好,也伤脾胃。”

如今执夏已让人牙子领了出去,紫鹃又不得柳湘莲的眼,论威望论身份,也只挽冬能出这个头。

挽冬确实伶俐。她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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