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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有了白纸黑字,别说王氏历来口笨嘴拙,就是她吞了仙丹也学那凤哥儿舌灿莲花,也说不动最重清白名声的贾政。
亲眼瞧着贾政誊录了黛玉的嫁妆单子,贾母到底又拉着贾政说了会儿贴心话,才让伺候了多时的王夫人随他回了房。
这还是贾母体恤儿子将将离了牢狱,恐他身困体乏,特意让他早些安歇的缘故,否则贾母岂会这般轻易饶过近几日行事愈发没了规矩的王夫人?
自以为小儿子回来便有了依仗的贾母琢磨了半夜,只等天明后便要在众人跟前给王夫人个没脸,好叫她知晓上下。
怎奈天不遂人愿。
第二日贾母还未起身,守门的小厮便回说忠顺王府里的蒋玉菡携内眷求见宝二爷。
贾母初时并不知蒋玉菡是何人,只听得忠顺王府,忙披了大衣裳叫人进来细问,待晓得那蒋玉菡不过是忠顺王养的优伶,还是那年害宝玉挨打的祸头子琪官,不免沉了脸色,欲命小厮们送客。
可惜她话还未说完,蒋玉菡及他那媳妇蒋家的已是被宝玉欢欢喜喜的迎进了院子。
“老太太、太太,袭人回来瞧你们了。”
这一惊实在非同小可,等到一身妇人装扮的袭人被宝玉拉着进屋磕了三个头,贾母还没能回过神。
“老太太,袭人昨儿个便被忠顺王府上的长史买了去许给琪官,做了夫妻,今儿个是特来看咱们呢。”
宝玉也不知怎地,虽说平日总是浑浑噩噩的不知世事,却也偶有谈吐清楚的时候,且多半是关乎姊妹女孩儿家的事,令王夫人暗里不知咒骂了多少句狐媚妖道。
今日袭人回来探旧主,他倒是又心思明白了一回。
只可惜了袭人这些年在王夫人那儿的贤惠名声。若她真个儿贤惠,缘何贤惠人宝钗就不得宝玉这般看重?
晴雯再轻狂,好歹也是她指名赏给宝玉的,二太太竟一声儿也不问就打发了出去。打那以后,贾母便看这得了二儿媳妇百般夸赞的袭人极其不顺眼。
同是一个屋子出去的丫头,怎地袭人就能投了王夫人的眼缘?
说她不曾背主,贾母是不信的。
如今这尽捡着高枝儿攀的丫头带着她那优伶男人突然上门,横竖总没好事,正好让二太太也解解闷儿,省得成天价躲在屋子里睡觉。
绷不住嘴角露出一点笑意,贾母合眼任袭人服侍着她穿好衣裳又挽了个发髻,才开口让她去瞧瞧二太太。
哪知袭人竟抹着眼泪跪下了。
“老太太,求您可怜我尽心尽力伺候了宝二爷这么些年,留下我!当牛做马,奴婢只愿服侍您!”
袭人这一哭,却是叫得了信儿进来给贾母问安的蒋玉菡慌了手脚。
昨儿才过门的媳妇今儿个就哭求离了他回原主处服侍,那原主还是与他亲厚的宝玉家,真真是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贾母并没立时接话,只拿眼细瞧宝玉的意思。
宝玉的神情却十分怪异。先前见着袭人时的欢喜竟丁点儿也不剩,盯着袭人的模样倒似在瞧他最厌的婆子嬷嬷一流。
“这倒是怪了。素日我总觉得你最大度,最与人和睦。怎地你跟晴雯那般好,她去了,你却不陪着呢?”
宝玉撇了撇嘴,也不管袭人如何惊怔,径自转身与蒋玉菡说话:“竟是委屈了你!再没想着她早便糊涂了,哪堪匹配你的人品样貌。”
这是明着说袭人不配与伶人为妻了。
袭人何曾听过这等重话,登时便哭得哽咽难言。
宝玉不愿劝,蒋玉菡不知如何劝,一时间贾母房内很是喧闹,还是王夫人与宝钗闻声儿来了,才劝住了哀恸不已的袭人。
宝钗往日便与袭人交好,自是忍不住为她说几句好话儿,哪里料到竟是因此惹祸上身。
“你既这般与袭人亲厚,何不一道去了?也可做个伴,免得他日不得了局。”
冷着脸发作了宝钗一番,宝玉竟不顾王夫人的拍案怒斥,赌气甩着手走了,留下宝钗又羞又臊,恨不能立时撞了柱子。
打从宝钗进门,宝玉虽不大理会她,却也从未对其恶言相向,今日竟叫她去与下九流的优伶为妻为妾,叫宝钗还有何面目见人?
这下子可是炸了锅,连修养的贾政贾蓉两个爷们都惊动了。
唯有居于贾母内室的黛玉,好似听不见外间的声声吵嚷呵斥一般,细细描出了一枝并蒂莲花儿。
第十二回
林潇湘出闺改命格,薛蘅芜失夫证谶言
也不知王夫人使了什么法子,终是令宝玉不再嚷嚷让宝钗随袭人夫妇一道回去的昏话,可惜已然气倒了贾政不说,连平素最是稳重大方的宝钗都卧床休养起来,逼得王夫人不得不亲自料理起乱麻一般的家事。
然而王夫人久不理事,又不通柴米油盐等市井俗务,不是疑小厮贪墨了银钱,就是责那个多占了公中份例,恨不能一日对三次账,搅得合家纷纷扰扰、忙乱不堪。
若是哪日得了片刻空闲,王夫人必是要念叨三四回黛玉的用度,好似黛玉日日食用的是她的心肝一般。
奈何黛玉压根儿不出房门,又以身子弱恐绣不出活计为由将人皆挡在房外,王夫人连当面酸黛玉一句都是妄想,只得趁小丫头冬儿捧茶送水的工夫下舌头,阴阳怪气的指桑骂槐。
冬儿打小儿就伶俐懂事,自也明白王夫人这是给他们家大奶奶添堵,可她到底年幼存不住事儿,免不了在黛玉跟前露了痕迹。
黛玉何等聪慧,不过三言两语就猜出了大概。
如若依着黛玉往日的性子,少不得为着王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伤怀一番,谁知如今不过一笑置之。
竟似断了对宝玉的痴念后,人也大度了一般。
如此这般熬了三月有余,待那年的第一场雪珠子落下,也到了黛玉出阁的日子。
这日一早,一身大红喜袍的柳湘莲祭拜过祖宗牌位,便在姨表兄裘良的陪伴下,上马领着小厮们一路吹吹打打往贾家去了。
此时大雪初降,新郎官儿红衣骏马踏白雪,不知羡煞多少人。
真真是良辰美景映着赏心悦事,欢喜得冷面柳二郎都不由暖了俊颜,频频对行人的打量还以颔首浅笑,直笑得姨表兄裘良挑眉抿唇,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按规矩,新郎迎亲一当勒马慢行,二当舍近求远,既是为了掐准时辰登新娘家门,也是有喜事显人前的意思。
可叹柳湘莲平日那般稳重老成之人,不过将将走了一半路便压不住心内渴慕,面露急色,好似迟一点儿,朝思暮想了这许多个日夜的佳人便会另择了他人,叫裘良瞧足了笑话。
好在吉日吉时皆有定例。
柳湘莲心内熬油一般盼了一路,终是在悬着大红双喜字灯笼的贾宅正门前下了马,被贾环并贾蓉两个迎进了门,去正堂拜见贾母贾政等一干长辈。
这本是男方迎亲应有之义,已受过迎春夫婿孙绍祖之礼的贾政却在柳湘莲俯身一拜时惊得猛然立起,反倒向柳湘莲身侧施了一礼。
拜得正是柳湘莲的姨表兄裘良。
原来,裘良乃钦封的五城兵马司,景田侯孙。
众人皆知裘良家世显赫,只外祖家人丁不兴一条略嫌美中不足,却不知裘良之母与柳湘莲之母正是一母同胞的姐妹。
前些年柳父柳母相继离世,裘母本欲将柳湘莲接入家中抚养,奈何柳湘莲人小主意却多,硬要自个儿顶门立户,只得作罢,转而央求裘父照拂柳湘莲一二。
待得裘良蒙当今爱重,统领五城兵马,更是不知为柳湘莲了结了多少龌龊过节,只不过柳湘莲懒怠与权贵周旋,是以不曾同裘良一道去些露脸的酒席。
若不是今儿个是柳湘莲大喜的日子,黛玉又恰恰自贾宅出嫁,以贾政等人素日只与几家世交往来宴请的做派,只怕还蒙在鼓里,当柳湘莲是那无根浮萍。
贾政还欲再拜,却是被裘良伸手拦了。
裘良也是个乖觉的,知道表弟柳湘莲已是心急如焚,忙好话说尽将贾政请到一旁再叙,方便他人行事。
拜过了亲长,便是新嫁娘出门子的时辰了。
不说贾母如何伤心,贾家其余人等又如何作态,柳湘莲只觉三魂七魄尽拴在了黛玉交叠的指掌之上。
莲步轻移,便觉魂荡,素手微拢,始知心漾。
大红盖头上一枝绕茎并蒂莲更是惟妙惟肖,好似几许雅意出红霞,娉娉婷婷入凡间,直暖进柳湘莲心底。
正是林家幽淑女,终入柳氏门。
柳湘莲静静瞧着黛玉由媒人引至门口,又由贾环背起,心中真真是仿若三月春风拂水岸,千树垂柳尽舞腰。
缠缠绕绕、绵绵密密,一池春水意撩人。
若不是表兄裘良谈笑间下死力捏了把柳湘莲的后腰,只怕今日城中便要传起新郎迎亲却丢了魂儿的笑谈。
勉力定了定神,柳湘莲恭恭敬敬拜别了诸位长辈,方先贾环一步出门上马。
可惜人虽在马上,心却在身后轿中,真如懵懂少年初动情,连下马踢轿门之时都难掩神思恍惚,惹得在柳宅帮着招呼布置的冯紫英等人暗笑不止。
柳湘莲自也瞧见了几人挤眉弄眼的模样,无奈他如今满心满眼具是黛玉,提不起半丝兴趣与他人歪缠,便索性大度了一回,权作没瞧见,只与黛玉一同行礼。
一拜天地,求夫妻缘长伴今生。
二拜高堂,愿琴瑟和鸣互知心。
夫妻对拜,许三生三世情不改。
自此结枝为连理,只盼以心换伊心,携手共白头。
许是当真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这厢柳宅内柳湘莲黛玉执手拜堂,一片喜气,那边贾家却是愁云惨雾,乱作一团:贾母王夫人的眼珠子心尖子,贾宝玉,竟不告而别。
彼时王夫人正闷在房内暗恨贾母将柳家送来的聘礼尽数塞到黛玉的嫁妆内充脸面,卧床已久的宝钗却突然白着脸去了。
王夫人虽恼宝玉当众给宝钗没脸,到底更恨宝钗这般拿乔作势,兼之薛蟠打杀冯渊一案也添了贾家的罪状,新仇旧恨一并发作,不等宝钗开口便尽捡着冷心人肠的话一股脑儿倒了出去。
在王夫人想来,宝钗既是先低了头,她这做婆母的此时不立威更待何时?
哪知宝钗竟是来回宝玉走失的信儿。
——这一日诸人皆被贾母支使的团团乱转,连幽闭在自个儿屋里的凤姐都出来帮着张罗一二,竟是没人注意打从袭人走后就窝在房里翻佛经的宝玉。
等宝钗回过神,宝玉早已是踪影全无了。
第十三回
洞房花烛偏相顾无言,恪守雷池是温柔小意
拜过天地,黛玉便真真正正做了柳家妇。
将柳林氏三字在心内滚了几个来回,柳湘莲终是忍不住微微翘起了唇角,一双凤目似是被那镶边儿并蒂莲定住了一般,痴痴缠缠,难掩眸内三分欢喜七分渴慕。
终化作不悔深情。
只可怜柳湘莲虽恨不能立时与黛玉于内室独处,却敌不过众多一肚子坏水的至交。
冯紫英与裘良两个仿若生怕柳湘莲一去不回,一个拽袍一个搂肩,连劝带逼,竟连门儿也没让柳湘莲出。
柳湘莲无法,只得任媒婆子与冬儿两个伴黛玉去了后院,自个儿则被一群做客的公子们按在席间吃酒。
这也是柳湘莲上无长辈的坏处。
如冯紫英那般亲长俱在者,纵一干交好的青年公子摩拳擦掌意欲在他成亲之日好生施展,末了也碍于冯家老爷坐镇,不得不草草收场。
可到了柳湘莲成亲这日,虽内宅有裘夫人招待堂客,外面席上众人当真是百无禁忌。这个祝“柳兄与嫂夫人携手白头”,敬一大海,那个一句“佳偶天成,举案齐眉”,又一大海。
一群人七嘴八舌,直将柳湘莲灌得脚下虚浮,两耳轰鸣,浑然分不清扶着他的是裘良还是冯紫英。
“若依我说,嫂夫人必是个人间绝色,不然决不能叫柳兄死心塌地迎进门的。”
几杯黄汤下肚,一个素爱风月常卧青的公子哥儿出口便不免失了些分寸,言语间露出些许轻佻,听着很是不尊重。
裘良与冯紫英均是眉尖一动,相互递了个眼色便欲另拿话叉开了事,怎奈竟真有不知死活的东西接过了话儿,嚷嚷着闹洞房瞧新嫁娘。
这一吵嚷,柳湘莲的酒劲儿登时就消了。
眯眼打量着两个借酒装疯的纨绔,挥手推开冯紫英便要过去讨教一二。
然冯紫英平素为人最是稳重,岂会坐视柳湘莲在喜宴上与人动手,徒添笑料?
柳湘莲将将抬脚,身子一踉跄,便被冯紫英瞅准空子强按在了椅子上。
这厢冯紫英制住了柳湘莲,那边裘良也没闲着。
不过三言两语,裘良便打发了两个灌多了黄汤的世家子,又拿出他统领五城兵马的本事,顷刻间劝走了少半客人,更兼裘母遣人来说堂客们已是散了,余下的人便也极有眼色的告辞离去。
直等着代新郎官儿送走了最后一人,裘良方咬牙返了回来,拿过下人早早备下的醒酒汤捏着柳湘莲的鼻子硬灌了下去。
“可见你素日不过是面皮精明实是个傻透了的!竟喝得腿脚都软了!你往日左推右挡的本事哪儿去了?我与你表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