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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双手合十,默默的祷告了两声,推开了棺盖。
他一直是个随性的人,却并不随便。在这样的地方,他不愿造次,况且,他觉得这些值得尊重。
棺盖里躺着一个安睡的人。岁月雕琢过的容颜,俊朗老练,双眉间有一道极深的皱纹。陆小凤情不自禁的抹上自己光洁的额头,看着他胸前陷下去的一道伤口,像是箭射穿的痕迹。
花满楼轻轻的抚摸过,“散花神箭,果然名不虚传。”
“果然是人面兽心。”天香冷冷的说道。
陆小凤听到这句话,本就被身后的气候冷到,现在更是有些疑惑的转过头去看她们。
姑且不论唐冷是不是死在他的手上,但天香的反应,是不是过激了一点。而反观当事人,他瞥向唐木。
她的眼睛一直专注的凝视着棺中的人,没有丝毫的怨恨,甚至没有了往日的防备和疏远,剩下的,是深深的缱绻和眷念。这种神情,他突然的不知道怎么形容。
花满楼的手停下动作,喊他,“陆小凤,你来看看他的伤口。”
陆小凤回过神来,顺着他的手看去,他的右手埋在袖中,生生的断了一截,被削去的地方很明显的。。。
陆小凤一惊,看向花满楼,后者也正抬起头,“是最近刚被切掉的”
两人的目光似乎在空中相接,这是为什么,是因为他的手上藏了什么秘密?
几个人同时回过头看向那已经被忽略了的掌柜,皆是一惊。他的头颅低垂着,驮着的背弯的更深,左手空落落的悬在窗外,已然没有了呼吸。
陆小凤飞奔过去,仔细的查探一番,沉着脸直起身子,轻轻的闷哼了一声,“鼻烟有毒。”他接着说,却看向唐木“看上去是自杀的。”
唐木看看那人,再看向陆小凤略带愠色的脸,摇了摇头,“我真的不认识他。”可是,这个人绝对是认识她的。
陆小凤没有说话,看了看他悬空的左手,突然间飞身下了楼。
鼻烟壶正掉在院子中间的方石上,里面七窍玲珑的烟丝没有装好,风中凌乱的散落一地。
陆小凤将院子扫视一圈,随后一步步的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鼻烟壶,脚尖轻点地面,花满楼站到他的身旁,“是这里吗?”
陆小凤“嗯”的一声,应他。
两人蹲下身,合力抬起他脚下的这块方砖,竟是偌大的一块花岗岩。幸的这块砖有些松动,应该是这两日有人活动过,因此搬起来也并不十分的费力。
陆小凤看着平整的小洞里摆着的檀木盒,眯起眼眨了眨。他取出盒子,一口气吹掉上面的些许灰尘,正欲打开,空中传来一声大喝,“放下盒子。”
他抬头看去,一个黑衣蒙面人直直的向他袭来,陆小凤冷笑,真是不自量力。可那人突然的身形一转,他们反应过来,正要追过去,却已经晚了那么一刹那。
他们看着近在咫尺的这人,却无能为力。因为他的手,正卡着唐木的脖子,因太过用力,唐木的脸已经涨的有些发红。
“扔过来,”他加大了力度。
花满楼一把拿过,毫不犹豫的扔了出去。陆小凤并没有想拒绝,他是他的朋友,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他现在有多么的清醒。
那人接过盒子,反手抓住唐木往外飞去,看着跟在身后穷追不舍的人,他将唐木重重地朝着他们的方向扔出去。
花满楼抱住唐木,旋身落地,点上她的百会穴,唐木倚在他的肩头直挺挺的站着,没有丝毫的反应。
花满楼再试了几次,仍旧没有什么进展。
陆小凤一声大喊,“花满楼,小心”。
他虽顾着唐木,对身边的危险仍旧是十分警醒的。右臂环着唐木,左手伸出,两根食指轻而易举的便夹住了袭来的飞针。
陆小凤此刻也已经站到了他身边,两个人不动声色的注意着墙头上正在激战的两人。不知从何窜出的另一个人突然地缠上了先前的黑衣人,招招狠厉,目标直指他手中的檀木盒。
这冒出的第二个人身形稍胖些,一身黑衣连头颅都包裹起来,宽大的手掌在片刻间移形换影。
唐木看着他的动作,瞳孔倏地睁大,洁白如瓷的脸庞怔得通红,无法动弹的身躯因剧烈的惊吓微微的颤抖着。
陆小凤轻声说道,“是春风拂叶掌。”像是连自己都无法相信。
少林寺枯枝大师毕生绝学,春风拂叶过,百花莫回头。他虽极少在江湖上使出这招,但陆小凤曾经在西林之战中有幸见过,从此永生不忘。
这一掌使出来,第一个黑衣人显然已经没有了退路。春风拂叶,封住了他所有的身法招数,最后以虚化实,一掌下去,静若蛟龙,直击他的胸口。
他一口鲜血哇的吐出来,体力已经显然的不支,却仍旧抱着手上的盒子不肯撒手。对峙的那人显然已稳操胜券,冷冷的看着他,伸出右手,做出一个让他交出东西的手势,出乎意料的,一直被他们忽视的天香突然地从墙后钻出来,做出进攻的动作,却在靠近的瞬间,轻轻地吐出一口气,那人惊呼一声,捂住眼睛。这一刹那,便足够天香带着那人跑出去了。
花满楼感觉到一阵风起,身边的两个人便已经同时不见了踪影。不想承认的,心里有一瞬间的凉下去,原本是准备留下照顾她的,看来是不用了。
不过,只要她平安就好了。
习惯
枯枝大师摘下罩着头的黑纱,露出光洁的脑壳,依旧慈祥的脸庞,还有了悟凡尘的眼神。
他双手合十,拿出随身的佛珠,“施主,我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何苦紧追不舍?”
两人跻身在狭窄却干净的洞穴,唐木冷冷的看着他,“我不要什么东西,我找的就是你。”
“阿弥陀佛,施主这是何故?”
“佛家说善恶因果,都是命里循环。是么?”
“这是自然,种因得因,种果得果。”
唐木看着他越转越快的念珠,想起唐冷死的那天他也是这般,这样的让人心烦,“那么,大师是在为自己的罪孽超度吗?”
“施主何意,贫僧不解。”
“佛祖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可是你手上沾了那么的人命和鲜血,不超度将来岂不是无颜见佛祖吗?”
“施主,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世上总有一些妖魔,既不能感化,便须得收服的。”
唐木走进几步,让他将自己的脸看的清楚些,“那么,背叛好友,诛杀妇孺甚至智齿孩童,也是你收服恶人的手段吗?”
她只说完这一句,便抛出方才从花满楼手中拿过的飞针,精准的刺穿了她的咽喉。她并不确定自己的理智是否还在,只是他的那些招数,已经让她完完全全的明白,就是这个人,十八年亲手杀了自己的娘亲。
她缩在爹的怀里,趴过他的肩头,看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吞噬了自己的家,将整个天空都烧出一片血红。
那一年,她不过才两岁。
那一瞬间,脑中一片轰鸣和无数重叠的幻影飞来飞去,耳边响起的是那个小叫花说的话,“枯枝大师的命脉是颈间大动脉。”
枯枝大师的喉咙吞咽了两下,不知想说什么。只是眼中流露出的神情,解脱中带着一种深深的悲伤,最后吐出的几个字符似乎在说,“原来是你”。
唐木的略显苍白的肤色,她额间的一点小凹痕,黑珍珠般璀璨的眼睛,甚至仇恨的目光,都跟当年死在他手下那人的风华一模一样。果然,他们回来了。
猩红的血从他的颈间潺潺流下,妖艳而壮烈,顺着黑衣,流进他朴素的袈裟,绘成了一幅浓烈的画片。他圆润的脸上浮现出唐冷死时的表情,安宁而平静,似乎这是一个等待了许久的宿命。只是他的双目圆睁,静静地凝视着唐木,带着一种欲说还休的哀伤和不舍。
唐木只这么静静的看着,成串的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她并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但是,真的很难受。
她其实,是极不愿杀人的。可是,这些人,为什么要逼得自己家破人亡。到终了时,却又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外面传来脚步声,在进来前都停顿了一下。
唐木没有想逃,在这个地方,她也没有办法逃。
她擦干眼泪,静静的呆在原地。她知道率先进来的会是谁,她突然有些怕看到花满楼此刻的样子。一种诡异的感觉席卷全身,她忽然想到,若是可以重来一次的话,她宁愿在一个没人看到的地方偷偷的杀了他,而不是让现在这样。
花满楼走进来,一步步的往里走。他走得有些慢,枯枝大师已死,他不确定自己能准确地找到他的位置。但是,他还是找到了。如果真的是唐木的话,那么按唐冷死时的角度来算,就该是在她的正对面,才能一剑穿喉。
很准确的,也很可笑的,当真如此。
他的血还没干透,花满楼摸索到伤口,和唐冷一模一样的位置,丝毫不差。他的手指上沾染上一些未干的血渍,极力克制的情绪依旧在苍白的脸色上显露无疑,却无心顾及。
陆小凤,天香,还有已经摘下面罩的黑衣人,站在他的身后,谁也没有说一句话。天香轻蔑愤恨的看着他,陆小凤则是低着头脚尖轻轻的打着拍子,看不出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整个石室掩藏在层层黑云之中。
不知过了,花满楼转过身来,“我想知道你叫什么?”
唐木看着他,一眨眼,眼泪便掉了下来。她第一次觉得,幸好他看不见,便不会发现此刻的自己有多狼狈不堪。无论站的多笔挺,无论呼吸多么自然,她也明白,不过是在逞强罢了。自己叫什么。
她轻笑,“不是唐木么?”像讲一句笑话。
天香一把扯过她,花满楼想拉,伸出去的手还是止住了。
“你要是唐木,那我是谁?”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花满楼,目光中的感情,深的就要溢出来。她又想起曾经躺在他怀里说着话慢慢睡去的样子,恍然间领悟到,生命中,再也不会有那样的夜晚了。
天香说的很快很急,“若早知你是条毒蛇,一年前就该让你死在山底下,我也绝不会让爹娘救你回去。就算是条狗,养了一年也该有感情的,这种恩将仇报的事,你怎么做的出来?”
唐木突然冰冷犀利的扫过去,一字一顿,清清楚楚的说道,“救我的是你爹娘,不是你。你爹,也不是我杀的。”
天香一直是个烈性子的女子,如今被仇恨冲昏了头,便更加不管不顾起来。她的剑一直提在手上,此刻电光火石间,也没听见唐木在说什么,只喊了一声,“你还我爹的命来。”
唐木没有动弹,但天香的手还是被人抓住了。
是花满楼。
“她说,你爹不是她杀的。”
天香奋力一挣,甩开攥住她的手,“花满楼,事实摆在眼前,你是瞎了吗?”话说完,便觉出了不对劲,冷笑道“我忘了,你就是个瞎子。”
花满楼依旧平静,但此刻他已经站到了唐木的面前,“我瞎不瞎,都得让她把话说完的。”
唐木看着他的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挡在她的前面,即便一开始,她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保护几乎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宠溺。
她想起小的时候,那个抱住她坐在苍错山头仰望夜空的人,曾经说,我把杀人变成一种习惯的时候,发现想收手就难了。习惯是很可怕的,我本就觉得我杀的都是该杀的人,后来我慢慢的发现了其中的兴趣,更是欲罢不能了。直到遇到你爹,才觉得,我有时候,会不会是错了。
散散,你将来可千万不能养成叔叔这种习惯,你爹会怪我将你教坏了的。
那个人的胡须渣过她的脸,逗得她咯咯直笑,那种感觉,她一生一世都忘不了。因为,在那之后的许多年,再也没有一个人那样抱过她。
不知道,她如今这般享受受人保护,算不算是一种习惯呢。
丛散
黑衣人看着屋子里停滞住的众人,上前问陆小凤,“你什么时候知道是我?”
天香往后退几步,极厌恶的和唐木隔开了距离,环臂倚着墙,听他们讲话。
陆小凤抬起头,云淡风轻道,“陆兄高估我了,我原本不知道是你,只不过她救你的时候知道你一定是她熟悉的人,偏巧也早猜出了她是谁,就没有必要对你动手了”
天香看他,“你知道我是谁?”
陆小凤看看唐木,“这很容易,你不用觉得诧异。第一,当爹的去世了,女儿那么平静实在少见,不过,她是你爹娘亲自送来的女儿,我那个时候只是以为她比较能隐藏情绪,并没有想到别的。可是,你下药的时候,说过唐家的人会毒,这么深的秘密你都知道,唐冷夫妇已经没有亲人在世,,很显然的,她不是唐木,你才是。更何况。。”她的性格,她看着棺中的杀人魔王时那种眼神,都一点点有意无意的揭露者自己的身份。
或许,有些是真实。而有些,却是她刻意表现给他们看的。为的是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陆小凤觉得自己已经讲的够清楚,许多话,便不愿再说了。
他只是看向花满楼,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她许多刻意的表现,兴许只是因为她不愿再活在唐木的名字下了。而她逃脱的原因,他希望他也能想到,或许真的是因为花满楼。
花满楼没有转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