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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缘-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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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请姑娘们,又交代道:“方才只怕把她们几个吓着呢,你过去好生劝一劝,替我陪个不是。”

探春一直命丫头注意着这边的情形,得知已经好转,便拉了迎春和惜春过来,听见这话,就转了出来,说:“老太太这是成心折孙女们的寿,哪里能教老太太给我们赔不是,该我们替老太太分忧才是。只恨我们年纪小,连个话也不会说。”

王熙凤见缝插针,立时就指着探春,说:“这还叫不会说话,这要是会说话起来,那还了得。”说得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贾母招手叫了三春到身前,一手拉了探春,一手拉了惜春,说:“我的儿,你们都是好的,你们年纪小,从小儿在我身边长到这么大,连稍大些儿的声响都没听过,可不是吓坏了么?”又命鸳鸯道:“你找一找,有没有合适的玉牌玉环,找几个出来,给她们姊妹戴。”

三春自是推辞不要,王熙凤就上前两步催了鸳鸯赶紧去,一面就说:“妹妹们不要我要,好容易老太太开一回箱子,再等下一回,还不定等到什么时候呢。”屋里的人又是一阵大笑。

“你个猴儿,给谁也不给你。”说罢,又转过头与三春说:“这也不是戴着好顽的,我这是陈年的老玉,你们年纪还小,魂还不全,只有它才压得住。若要说好的,也有几串儿檀香珠子,你们姊妹年纪轻轻的,戴那个不好,我才说找些玉环玉牌你们戴。”三春这才连忙躬身谢恩。

贾母留了贾宝玉吃中饭,又留着说了话,仍旧在碧纱厨里歇了中觉,至下午,贾宝玉说要去先生那里,贾母不允,留了在屋里说话。宝玉心急如焚,想要托一个丫鬟给带一句话出去,也省得刘先生白等一场,若是为此生了气,下次再不肯讲了该如何是好?身边伺候的却都是贾母的人,连袭人也无法近身。

吃过晚上,贾母这里散了,却传了贾政进来,把白日怎么听到丫头之言说了出来,又问贾政详情,贾政当时就笑了,说:“想来是那日在外面当值的小子听去了一言半语,话传话,竟传出这样的话来,教母亲误会了先生……”遂把当日的事细细说了一遍,又赞刘先生的才华,又说贾宝玉这几日竟然肯看书,进益了的话。

贾母哪里会细辨其中滋味,只当刘先生那些言语是推辞之言,也只有这个迂腐的二儿子才会当真。当下也不耐烦听贾政说那些维护的话,道:“你心里眼里哪里还有宝玉这个儿子,恨不得逼死他才好。宝玉是什么身份?他是个什么身份?还能由着他挑宝玉的不是不成?”

贾政待要说刘先生并无这个意思,只刚张嘴,贾母就随后打断了,且说:“你莫要多说,我再不放心宝玉在他那里上学的。”

贾政再要劝一劝贾母,这里贾母已道乏,贾政无奈,只得告退。

贾政心里是遗憾的,虽然他不大喜欢宝玉,但是宝玉却是他唯一的嫡子,他又如何不放在心上,那日路经刘先生的院子,见宝玉在门口连连回头,还一叠声地说明日怎么样怎么样,他第一次觉得见到宝玉很欢喜。

对于刘先生,贾政极为愧疚。第二日命身边的小厮过去请了假,只说宝玉病了。却并不说是什么病,刘先生心里已经有些明白了,打发了小厮,回屋里写了一封信,命小厮出门送走了。

过了五日,刘先生也不说辞馆的事,只问宝玉的身体,贾政羞愧不已,便隐晦地把贾母的意思传达了,贾政又立马说:“说来惭愧,这孽子实在不堪管教,先生千里迢迢而来,只怕一时也无住处,不如仍旧在家里住着。”

贾政心里想着的是给刘先生谋一个前程,一则是他对林海的一个交代;二则是他对刘先生的欣赏,起了爱才之心;三则出于贾母立意辞刘先生的愧疚之情。

刘先生不应,立时便求去,贾政无法,只得应了,另封了两百银子作谢仪,刘先生已得了林海的银子,如何肯要他的,便立辞不受。

贾政无法,只得亲自送了刘先生到厅上,目送刘先生出了门,还未回转,忽而门吏进来说:“舅老爷的信。”说罢,递了一封书信给贾政。

贾政拆了书信看,看了一半,就变了脸色,立时就吩咐把送信之人请进来,他有话问。

彼时,王夫人和王熙凤姑侄两个也在一处拆金陵来的书信看,又有王子腾处遣了两个媳妇来说话,说的却是金陵城里的薛家独子薛蟠倚财仗势,打死人命,现在应天府案下审理。如今王子腾得了消息,故遣了家里人告诉这边,意欲唤取进京之意。

16第十六章

姑苏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黛玉一早醒来,见外面一片光亮,只当起晚了,不及唤丫鬟,便披衣掀了帐子下床,看窗上光辉夺目,便以为日光已出,定是极晚了,越发着急起来,不期然看见八宝阁上的西洋小座钟,短的指着五,长的指着三,才略略放心。便疑惑是下了雪,趿了鞋拿了一件日常家里穿的灰鼠里子月白缎面的对襟长褂穿上,才走到窗边开了里面的窗户,从玻璃窗内往外看。

果然,外面正下着雪,地上已积了有半尺厚,天上仍旧飘着柳絮一样的雪沫子,密密实实的,看不见天日。瞧这样方,该是下了一夜。

黛玉一时看住了,手里拿着石狮子竟忘了放下,她本就体寒怕冷,不多会子,便觉着手冷得很,一个不仔细,石狮子便脱手落在了窗户下面的罗汉床上。

“砰”一声巨响,接着又是一阵“咕咚咕咚”乱响。今日正是红绡值夜,当下便惊醒了,吓了一跳,忙披衣起床,先向外头吩咐了一声道:“出了什么事?赶紧出去瞧一瞧。”一边轻手轻脚往屋里来。

黛玉忙回过身,见红绡只披了一件小袄,不及解说,就嗔怪她道:“怎么穿这么少,仔细着了凉?外面正下雪呢?”说着,就指了衣架子上自己昨儿穿过的斗篷说:“我的你也穿不了,多少也比你这个薄片子强些儿。”

红绡见黛玉衣裳也没穿多少衣裳,哪里还顾得了自己,忙推了黛玉往床上去,嗔道:“姑娘还说我,怎么轮到自己个儿就不仔细了?”又问:“姑娘也听见那声响了?”说了又想起黛玉说的下雪的事,又见这个时辰外面这样亮堂,猜度着雪必定下得不小,恍然明白过来,“想来是外面哪处枯树枝子被雪压断了。”

话音才落,紫鸢在帘子外面说:“不知是哪里的响声,外面下了一夜的雪,地上也有半尺厚,想必是后头园子里的枯枝子被雪压断了,我这就去后面瞧一瞧。”

“不必了,时辰还早,你去歇着吧。”黛玉见一个两个的都说是树枝断了,一时脸上通红,讪讪道:“是我开了窗户看雪,拿着石狮子忘了放下,一时不仔细松了手,倒教你们跟着白担了一场心。”

红绡哭笑不得,替黛玉掖了被角,道:“姑娘太也淘气了,就算要看雪,也该穿好了衣裳才是,仔细冻了手,可不是顽的。”说着,又探手在被子里摸了一把,略有些凉了,猜到黛玉怕是起来有一会儿了,想要说两句,又见黛玉一脸做错事的样子,责怪的话就说不出口。

“拿个汤婆子进来。”紫鸢在外面听着也是好笑,又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别的什么事,得了吩咐,忙应了声,怎么去茶水房要水不提。

“姑娘再睡会子,到了时辰再叫姑娘。”

黛玉摇了摇头,说:“不必了,这会子我也睡不着,倒不如起来的好。今年的雪下得早,也比往年的大,这样的天儿,最适合吃火锅了。还可一边赏雪,又暖和。咱们不若绕一点路,去一趟碧晶馆,和大嫂子说一声。”说着,便要起身。

“姑娘也太心急了,”红绡说着,双手按着黛玉不许她起来,一边自己起了身,说:“我去拿衣裳,昨儿晚上就搁在熏笼上烘着了。”一时回来,又接着说:“姑娘想吃什么,只管吩咐青鸟往碧晶馆去一趟也就罢了,这大冷的天,何苦自己跑一趟?大奶奶早先几日就吩咐下来了,说这几日天气忽然冷下来,暖棚里的人一时没注意到,菜都冻着了,死了大半。姑娘偏又随……”红绡一时说顺了嘴,太太两字到了嘴边方才醒悟过来,忙含糊过去,“没新鲜的菜蔬,连饭也不肯用。大奶奶就说,姑娘若想吃什么,使个人过去说一声,她吩咐厨房做了送过来。”

红绡的心意,黛玉领了。身边的几个丫头,都是母亲留给她的,是对她的不放心和挂念罢?

黛玉不欲红绡担心,似没注意到似地,只一个劲地催促红绡。红绡也未曾多想,只当黛玉是真未注意到,一见黛玉有自行起身的意向,三步并作两步就到了床边,先就把一件薄袄套到了黛玉身上。

丫鬟和婆子们早已起身,各自忙活各自的。等黛玉洗漱好,香橙才开了里面的窗户,拿石狮子抵着。

当日贾敏就极不喜京里的窗屉,冬日屋里本就暗沉沉的,那窗屉还遮去了一大半的光亮,屋里更是暗沉沉的,没得生气。不过,她是姑娘家,母亲又要强,即使再不喜欢,也只有受着。及至嫁与林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林家在京里的房子所有的窗户都换成了里外两层的大窗户,把那压窗屉的小石狮子略微改动了一些,用来固定窗扇。

玻璃上蒙了一层水雾,什么也看不见,香橙便叫喊着紫鸢,要她拿抹布进来。

红绡立时便小声呵斥道:“懒死你了,大清早的就在屋里呼来喝去,这才几步路,你就不能到门口再喊人?”

话音才落,紫鸢就在帘子外头喊香橙,香橙朝红绡扮了个鬼脸,几步就窜到了帘子跟前,一把掀了帘子,拿了抹布,又是几步窜回了窗户跟前,一边擦玻璃,一边说:“今儿的雪真是大,怕是路上不好走,姑娘,不若今儿去先生那边告个假,今儿就不过去了。”

“混说什么?这读书的事儿,哪里能如此?今儿下雪,路上不好走,我便要告假,那明儿下雨,路上更是不好走,岂不是也要告假?咱们这边的天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年三百六十日,恨不能有三百日下雨,那不是不必读书了?”黛玉正色道。

香橙吐了吐舌,她又忘记了,太太在世时,旁的事,对兄妹三个一向是有求必应,唯有在学习上面,一向要求严格,轻易不许迟到或者早退,更遑论告假了。

“你呀,”看见珠帘外青鸟拿着捧盒走来,红绡伸出青葱一般的食指在香橙额上狠狠地点了一下,嗔骂道:“还不赶紧摆碗筷?”一边说着,一边出去接了捧盒。

饭毕,紫鸢出去端了热水进来伺候黛玉洗手,红绡在一旁收拾碗筷,一边说:“姑娘既要赏雪,这院子里的雪我就吩咐她们不动了,只把游廊扫出来走路。”

听言,黛玉略想了一刻,才道:“也罢,等会子你去一趟老太太那边,我昨儿看着似乎有花骨朵儿了,也不知开了没,若是开了,也该把那些雪收拾收拾,这雪看着一时半刻的也不会停,说不得还能收上些许雪。”

“我倒把这事给忘了,姑娘且放心,等会自就打发人过去。”红绡说着话,碗筷已收拾好,仍旧放回捧盒里,提着出了门,姚黄正坐在熏笼前做针线,就说:“你去一趟老太太的院子,”说着,又想起空着手过去也不好,略想了想,才接着说:“把昨儿得的那盒核桃酥收拾一盘出来,正好给老太太送去,顺道瞧一瞧梅花上的雪收拾了没。”

姚黄忙把手里的活计放下,起身从柜子里拿了一个楠木果盒出来,一边说:“姐姐放心吧,我这就去。”

家里每年都有收集梅花雪的惯例,黛玉房里的几个丫头都是知道的,红绡并没必要特意去交代什么。

“早去早回,别玩得忘了时辰。”红绡交代了一句,把捧盒交给了外面的小丫头,进来也装了一盘,又取了几样别的点心也凑了一盘,仍旧拿了一个小捧盒装起来,便又进了里屋。

香橙已伺候黛玉换了出门的衣裳,红绡就没上前,与黛玉说起梅园的事。

“已经吩咐姚黄过去了。”说罢,又说:“昨儿晚上大爷打发人送来的一盒核桃酥,那会子姑娘正写字,就没来得及说,后来闲下来又忘记了,刚才想起,就让姚黄拣了一盘给老太太送去了,我另拣了一盘,等会子给姑娘带去学里。”

黛玉歪着头看着红绡笑道:“大哥必定给老太太送过去了的。”

红绡知她是说笑,也不在意,仍旧笑着说:“大爷送的是大爷送的,姑娘送的是姑娘送的,各是各的心,总不能想着大爷送了,姑娘就不送不是?”

黛玉啐了一口,道:“偏你总有理,何论送哪一样不好,偏拿大哥送过来的作人情?回头老太太骂我,我再是不认的,只说是你的主意。”

听言,屋里几个丫头都笑了起来。红绡笑过,就说:“回头姑娘去老太太那里,就叫青鸟做一碗姜撞奶过去,老太太爱那个呢,保管就不骂姑娘了。”

香橙笑倒在了塌上,半响才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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