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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女孩子,宫里的娘娘自不必说,连太后娘娘也说好,剩下这三个,这一个就是顶尖的了。”又叹:“今年几岁了,有人家了没?”
南安王太妃道:“可不是,当年京里这么多女孩子,她一个就把我们全比下去了。摸样好,性格也好,教人如何不喜欢?后来嫁了林大人,头一年就生了个哥儿。谁能想得到,她那么早就去了。”就摇头,“不说了,不说了,”便说探春,道:“她和玉儿是一年的,生日就在下个月。”又叹:“正是没有人家,我才把她接过来。”
北静王太妃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已经看定了人家,就问:“你看中了哪家的孩子?小一辈的四个姑娘中,还就这一个有一份像她,若不是出了这件事儿……”又说:“倒是可惜了,也不知谁家有福气得了去。”
南安王太妃道:“这孩子也是命薄,于今他们家里这个情景,哪里还能说得上好的人家。她也叫我一生娘,若看着她配个村夫,我也不落忍。正好我娘家四妹妹家的三小子,年纪合适,也没有说人家。我瞧他于今还算出息,或可配得上她。就去信说了,若他们眼光长,便是那小子的福气。”
北静王太妃不置可否,这个话她不能接。探春便有几分好,那也是罪属,南安王太妃的妹妹即便是庶出,赵家也是官宦世家,他们家的公子便是庶出,也比探春出身好。便是从前荣国府还在时,赵老爷是封疆大吏,贾政一个四品外放京官,也没得比。无论从哪里说,也是探春高攀了赵家。
南安太妃也没指望北静王太妃会说什么,不说才正常,接着便说些当年的话。
萱草堂中,除了进出的那条小道,别处的雪并未扫。
墙角的几株腊梅开了,因这寒气,香气愈浓。
假山石中,不知何处伸出一枝月季来,结了几个花骨朵儿,簇拥着中间的那一朵,掀了几片花瓣来。衬着这琉璃世界,衬着这暗香,衬着这金灿灿的阳光,愈发红愈发艳。
朝阳郡主一眼就瞧见了,道:“这花儿开得好,”又说:“可见这花也认人,我们园子里种了一片,也没见开一朵。”
黛玉笑道:“这如何比得,这一株是占了地利之便。”
说着转过山石,就见隐在竹林山石后面几间屋子,顿时悟过来。这株月季得了屋子里的暖气,方才开了,果真占了地利之便。
两人携手进来,朝阳郡主只看一眼,就道:“这屋子好。”
黛玉请她在罗汉床坐下,拿一个海棠式填漆小盘子捧了粉瓷盖碗过来,道:“我平日不吃茶,也没有客来,就没有预备。这是我自个儿无事做的,姐姐别嫌弃,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朝阳拉着她坐下,道:“跟我不用外道,这些事儿交给丫头们罢。你坐下,咱们说话儿才是正理。”便揭开盖子吃了一口,道:“你倒是会想心思,我就不爱吃蜜,甜腻腻的絮烦,和益母果一起冲泡味儿倒好。”说完,摆了摆手,向跟来的丫头婆子说道:“你们散了罢,我和林妹妹自在说会子话。”
见此,黛玉也把红绡等人打发了,道:“你们也去罢,好生招待几位姐姐和妈妈们,别怠慢了。”红绡应了个是,带着蓝乔几个出去了。
她们一走,朝阳便拿出一个帕子来,递给黛玉,道:“瞧一瞧,可喜欢。”
黛玉道:“今儿已是劳累了姐姐,怎么好还要姐姐的东西。心意我领了,东西且拿回去。”
她不接,朝阳郡主就直接放在炕几上,道:“你先打开看看,若是不喜欢再说。”
黛玉见推辞不过,只得依了她的意思。这才仔细看高几上的东西,却是一张黑色的帕子,作小包袱样,四个角对角系着。看这样方,不像是专门预备下的,也不像是临时起意。若是特意备下的,该正经拿个匣子装着,若是临时起意,也该从身上取下来,就不该还拿帕子包上。想一回,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朝阳郡主又催了一声,她便接过来。
贾敏从前就最爱手串镯子等物,留给黛玉的就有三四个匣子。她便也爱这些物件,因此一见这镯子,便有些丢不开手。
那镯子浑身翠绿,颜色均匀,又通透,似一湖春水。衬着黑色的帕子,还不显。朝阳郡主才一拿起来,那绿就似活了,也忘了说话,过一响,方才醒悟过来,连声赞道:“这样好的东西,也不知先孝顺母妃。不然,我或可要到手。”
只听前面那句,黛玉便明白过来,耳朵都红了。又听孝顺二字,面色一白,更不敢接这东西,道:“这样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敢要,姐姐该留着自个儿戴。”朝阳郡主没明说是水溶送她的,她便只当是朝阳郡主送她的。
知道方才提起太妃吓着了她,朝阳郡主也不敢再拿她打趣,笑着拉过她的手,一面往她手上套,一面说:“我哄你的呢,静之托我给你送来,母妃也是知道的。”
虽不是水溶亲手给自己的,但东西总经了他的手。黛玉如何肯要,却争不过朝阳郡主。
替她戴好,朝阳郡主又顺势欣赏了一番,道:“大小正合适,颜色也好。”就把她的手推回去,道:“既戴上了,可不许再褪下来。”
第九十八章
才说这两句话;饶太太的丫鬟就找来;说:“太太这会子就回去;问郡主是一起走还是晚些再走?”
朝阳郡主没说;先问:“太妃走不走?”
那丫鬟道:“几位太妃和王妃都要走。”
朝阳郡主便向黛玉说道:“那我就先走;横竖下个月又要见,到时候咱们再说话。”
黛玉就又红了脸,也跟着起身,朝阳郡主拦着她,道:“跟我还外道,别送了。外面冷得很;这一进一出,一脱一穿,一冷一热,最容易感染风寒。”
朝阳郡主再三不许,黛玉仍旧坚持送到了门前。
送了朝阳郡主,黛玉回来,绿翡拿着一方帕子过来,道:“是不是郡主拉下的?”
黛玉定睛一看,正是包镯子的那一块,便接过来,纯黑的帕子上,一丝儿花纹也没有,握在手心里,丝滑柔软,黛玉不觉失了神。
绿翡道:“这会子郡主怕还没走远,不然我跑过来,怕还能追上。”
黛玉醒悟过来,忙摆手,道:“外面路滑,看摔一跤。罢了,以后遇着我给她也是一样。”
绿翡也没多想,见黛玉这样说,也就丢开了手,道:“那我拿下去洗一洗收起来。”
伸手便来拿,黛玉不自觉用力抓住,转瞬又忙松开,道:“仔细些。”又觉说多了,后悔又不及。
倒是红绡看出来,这颜色看着也不是郡主用的,该是男子所用之物。郡主必不会害自家姑娘,才说话时又特特把丫头婆子打发下去,今日又是姑娘的生日,才看着帕子,姑娘也与往日不同,想必是王爷托郡主送东西来。
若果真是王爷送的,更该收好。若教别人看见,不知传些什么话出来,回头便要回来自个儿亲手洗干净便仔细收好。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朝阳郡主去没多会子,张凤娥就过来了,因没见着崔嘉怡,黛玉就问:“怡姐姐呢?”
张凤娥道:“她家哥儿闹得厉害,已经回去了,叫我和你说一声。”顿了顿,又说:“贾三姑娘原要来与你道别,但也不好让太妃等着她,就托我和你说一声。”
黛玉道:“才饶太太跟前的丫头来找郡主,我已经料着她必是回去了。”红绡兑了蜂蜜益母果茶来,黛玉道:“前几日做的,今儿才拿出来,你尝一尝。”
没揭盖子,益母果的香味已出来,张凤娥赞道:“好香,不吃就知道好了。”又说:“是福建上进的?”
黛玉笑道:“就知道瞒不过你,”又嗔道:“早知道有这样的好东西,怎么没听你说起?还怕我跟你要不成?”
张凤娥横她一眼,道:“什么话?这东西又酸又涩,没法子入口,都是入药用的,你当谁都有这样精巧的心思。”又说:“它的香气好,比熏香的味儿也好,我们倒时常拿来熏屋子。”
黛玉啐道:“暴殄天物。”
虽在福建不过几年,但毕竟是与柳湘莲生活起始的地方,虽有不愉快,但总还是留念。益母果倒教她又想起来,道:“我们这边看着珍贵,到了那边,也不过寻常。”
黛玉笑道:“那到也是。”又说:“前面都散了罢?”见她连吃了两块肉脯,就说:“中午没吃好?”一面说一面往钟上看去,短针指着三,长针指着八,便说:“不然,给你下碗面?略垫一垫,过会子该吃晚饭了。”
张凤娥摆手,道:“正吃席的时候没得胃口,这会子看见这个又想吃了。倒不饿,你不必忙。”又说:“还没呢,今儿高兴,老太太留了亲家老太太和亲家太太顽,这会子都在看戏呢。”
从前,贾母一向是当天来当天走,从来不过夜,老太太亦从不留她。没想于今贾府败落了,老太太倒愿意与贾母亲近。
其实老太太就是这样的人,从前贾母端着架子,老太太自然不喜欢与她亲近。这会子贾母放下架子,老太太便愿意与她亲近了。
到底是当家作主惯了的,于今家道中落,又靠着亲戚接济过活,怕是更放不□份。
黛玉料着,今儿贾母必是要去的,听了就觉稀罕,道:“我还当和太妃她们一起走了呢。”
以黛玉的心思,自然想不到贾母。
第二日天又不好,下起雨来。
吃罢早饭,说了会子话,贾母便说要回去,老太太道:“走什么走?这会子下雨,路上不好走。”
贾母道:“确实是家里有事,我这回来,一则是观礼,二则是请你们的客。这个月二十八是云丫头的好日子,她老子娘早就不在了,她自小在我跟前长大,和嫡亲的孙女没得两样,虽比不得从前,卫家也不论,但咱们总要热闹热闹,不然也不成个样子。她婶子们都回南去了,我们这边也没几个亲戚了,到时请你们过去坐坐,也不至于太冷清。庄子上虽比不得你们府里,胜在有几分野趣儿,你也过去逛逛。”
老太太不知云丫头是谁,黛玉就在她旁边说:“是保龄侯史鼐的侄女儿。”老太太就知道是谁了,便说:“这是大事,那我就不留你了。”又说:“你好酒好肉预备着,我才去。”
贾母笑道:“那是一定。”
又说了几句,贾母便起身,老太太便也跟着起身要送,贾母拦着说:“你也别和我外道,外面路滑,仔细摔了。你别起身,有珗儿媳妇呢。”
老太太道:“那恕我不能远送。”
林琰护送,他没坐车,骑马跟着,宝玉便也不肯坐车,要了匹马。
下着雨,雪也化了,城里尚好,出了城,路上就不大好走,比往日多用了一个时辰。到槐树庄时天色就有些晚了,林琰就没进门,辞了贾母便走。
贾母没喊住,又见宝玉浑身泥泞,便顾不得林琰了。忙忙拉着宝玉往屋里走,一壁走,一壁埋怨道:“这些事自有奴才们,哪用你一个少爷亲身亲历?你身子骨弱,若是有个什么,你教老祖宗还怎么活。”不免就有些埋怨林琰,道:“琰儿也是的,怎么也不知拦着你。”
说着已进了门,贾母还不松手,宝玉便推了贾母的手,说:“带的人也不多,难不成要表哥推车?”又说:“老祖宗,我回房了。”
这话说得贾母又心酸,更心疼。若他们家没有败,她的宝玉又何必在人前低声下气?就想起徐老太太,她在徐老太太跟前,不也要陪笑脸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回金陵虽免了这种尴尬,到底比不得天子脚下,也能与林家更亲近。于今,他们能依靠的,也就这一门亲戚了。
想到这里,贾母一腔的心疼顿时便散了,叹了一口气,摆手道:“去罢,叫袭人给你煮一碗姜汤,去去寒气。”又吩咐袭人,道:“好生服侍宝玉。”
王夫人道:“我跟着过去看看。”
贾母看她一眼,却说:“你别糊涂。”
母子连心,做祖母的看着都心疼,何况是作母亲的。贾母担心王夫人会因此怪上林琰,不得不提醒一句。
王夫人一愣,随即道:“是。”听没听进去,只有王夫人自个儿知道。
炕已经烧好了,屋里十分暖和,尤氏和李纨扶着贾母上了炕,鸳鸯捧了茶来,李纨接过去亲手捧给贾母,道:“要不要请个大夫给宝兄弟瞧瞧?”
贾母摆手,道:“这会子也晚了,明儿早些打发人去城里请。”
林家给这个庄子,必是思量过了的。她无事时仔细算过,凭庄子每年的出息,他们但凡省减些儿,除却一家子吃穿嚼用,还略有富余,或可请个先生回来。
可贾母万事不肯将就,王熙凤的丧事就用了九十多两,宝玉的吃穿用度,还和从前一样,身边也四五个丫鬟伺候,又这么三天两头请医生,家里的银子已经没有多少了。请了几个先生,学问好的他们家请不起,请得起的,贾母又瞧不上。隔壁村的刘秀才,学问不高,但学生教得极好,十里八乡的孩子都愿意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