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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从衣架上拿了披肩,一边往外走,一边为曼德克开脱:“他还小。”
格斗老师长得凶神恶煞,对小孩却相当不错,曼德克上课认真,小孩子有些动作做不好,他不会太过苛责。恐怕留堂不是格斗老师的意思,而是旁观的阿诺德不满意了。
阿诺德没有接口,莫莱尔也只是那么说一声,没期待他回答。
走廊上比卧室凉不少,莫莱尔紧了紧披肩。
走廊狭长,仅借着月光照明,阿诺德站在莫莱尔身旁,察觉到女人的脚步迟疑了一瞬。
男人曲起靠近莫莱尔那一侧的手臂,说:“挽着我。”
一瞬间,莫莱尔恨透了阿诺德的寡言,如果男人说的是“你可以挽着我”,她就有了拒绝的余地,偏偏是这种命令式的语气——作为下属她已经习惯于服从了。在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跟着指示行动了。
莫莱尔犹豫地,慢慢地,近乎惶恐地伸出手,将指尖搭在了阿诺德的臂弯。
指尖感受到男人风衣上的凉意,莫莱尔突然觉得安稳,安稳中甚至带着安全与安心。
她能看见灵魂,视野一片漆黑的时候也能,所以她对失去视力没有别人那么在乎,因为她有替代品。可总还是不习惯,眼前的世界突然变了样,她也会紧张,也会茫然。
可现在挽着男人的胳膊,那些负面情绪全部消散了。仅仅是指尖的细微接触,她却能够十分的肯定,自己绝对,绝对不会跌倒。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发糖
谁说阿诺德先生不会让你跌倒呀,他会让你整个人都栽进去哟_(:з」∠)_
☆、晚祷的钟声
自从艾伯特向莫莱尔说明了她的情况后,女人视力恢复突然加快。
医生很惊讶,早知道这样,一开始就不瞒着了。慈眉善目的老人语带感慨:“真是个坚强的小姑娘。”
坚强的小姑娘羞涩地笑了笑,冷着脸的先生看她一眼。
莫莱尔的视力不可挽回地退步了,曾经因为太过明亮而显得锋利的眼睛现在如同笼着层雾般,女人的眼神因此变得柔软,雷厉风行的老板娘似乎也变得温和了。
温柔的莫莱尔更符合当下审美对你女性的要求,漂亮,脾气好。
这些当然都是错觉,莫莱尔老板娘还是那个大大咧咧的姑娘。
可即使明知是错觉,看见这样的莫莱尔阿诺德还是会觉得不愉快。
那感觉就像是老虎……不,阿诺德把可笑的想法赶出脑海,塞西莉亚·莫莱尔一点儿不像老虎,充其量就是只野猫。
是的,就是这样。阿诺德好像看见一只上蹿下跳,满山乱跑的小野猫被剪掉了爪子尖,不得不变成被贵妇人们抱在怀里的家猫。
猫的爪子尖会再长出来,莫莱尔的眼睛却好不了了。
想到这里,阿诺德先生的心情更恶劣了。
医生拆掉了莫莱尔脑袋上的绷带,说小姑娘可以适当的增加户外运动。小姑娘伸手想去摸后脑勺上缝了几针的伤口,被艾伯特一巴掌拍开。
“伤口周围的头发是不是被剃光了?”
艾伯特瞅了眼:“头发披下来,看不出的,小臭美。”
莫莱尔伸出手,准确地盖住了艾伯特的脸,把他的脑袋往远处推:“给臭美的我留点面子吧,一周没洗头了,幸好是冬天。”
艾伯特揉着脸:“出去走走吗?”
被关了一个星期的莫莱尔早就闷坏了:“当然!”
事实证明,就算被剪掉了锋利的爪尖,野猫她还是野猫。
秘密聚会所在的山谷入口处,披散着头发的女人看见独自走来的铂金发男人,笑着对他挥了挥手。
阿诺德语气生硬,男人似乎相当恼火:“我记得,你出门是去散步的。”
女人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我只是散步散得稍微远了些。”
阿诺德口气极差:“从内地散到港口吗?”
男人不加掩饰地表现出自己的恼火,莫莱尔没法假装没察觉:“好了,先生,”她的口气像讨饶,又像是在哄任性的孩子,“来吧,我想你会高兴的。”
医生走后,艾伯特和莫莱尔一起出去散步,过了半天,艾伯特独自一人回来了,表情严肃的犹太人如临大敌般地走向阿诺德,对阿诺德说莫莱尔在秘密聚会的树林等他,女人让他带几个手下到山脚处,有礼物要让他们带回去。
传完话,艾伯特告辞离开,莫莱尔不在,犹太人一秒也不想和阿诺德呆在一块儿。
阿诺德出门前向杰森说了声,管家问那还需要准备大家的晚餐吗?
大家。
不仅是阿诺德自己的晚餐,还有莫莱尔和艾伯特。
自然是不需要了。
但被杰森这么一问,阿诺德突然产生了一种被放鸽子的气愤。
所以面对莫莱尔,他怎么可能有好脸色。
聚会地点有了微妙的改变,莫莱尔带阿诺德走进去,今天篝火周围没人跳舞,女巫巫师秘术师也没呆在自己的小圈子里,都聚在在篝火前看着什么。
赤。裸着上身的男人们手里拿着长枪,枪头指着蜷缩在篝火前的一团黑影。
走进了就能发现那是被绑成一串的人,其中有三张脸阿诺德有些印象,是在林中小屋被他打晕的袭击者。
那天跟曼德克去找莫莱尔的只有阿诺德一个人,曼德克虽然指出了地窖中的伤者,但阿诺德一个人只能带莫莱尔走,等回到大路联系上接应人员,送走莫莱尔再回到小屋,里面已经一个人不剩了。
阿诺德可以根据现场的蛛丝马迹一路追查下去,但事情有轻重缓急,打劫,也许再加上绑架穷人——贵族富商被绑架,阿诺德这里不可能没消息——在大堆积压的卷宗中排不上号。
被抓的六个人已经神志不清了,神秘聚会上的人如同围观珍惜动物似的围着他们看。
阿诺德想,或许昏迷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被这么一圈人围着,压力恐怕更大些。
女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点兴奋:“怎么样,阿诺德先生,您喜欢这份礼物吗?”
谈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他在意的还是女人说去散步结果跑来了这儿。
所以阿诺德没说话。
莫莱尔早就对他的沉默习以为常了,几个月的相处下来,女人对阿诺德于沉默中无形散发出的压迫感也已基本免疫。
她收敛了下自己抓到仇人的痛快,正色道:“我们从他们嘴里得到了一个消息。”
“不止他们在抓人,还有其他人也在做相同的事情,抓来的人统一交给收货人——他们是这么称呼上峰的——然后抓人的苦力们按人头提钱,钱有多少,按年龄,性别,体质划分。”莫莱尔说,“我怀疑他们的上峰在从事奴隶贸易。”
“至于为什么他们只抓老人,孩子,女人,还有饿得半死没反抗力的,那是因为他们打不过壮劳力。”莫莱尔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这么一想被他们抓住的我实在是太丢脸了。”
阿诺德:“你是女人。”
莫莱尔身手可以算中上,但男女身体素质的差异,让她在面对围攻时没有胜利的可能。
莫莱尔意外地眨了眨眼:“您是在安慰我吗,阿诺德先生?”
阿诺德快速换了话题:“要让我带回去的礼物就是他们?”
“是的,”莫莱尔点点头,指了指拿着长枪的男人们,“他们会帮我们把人运到靠近山脚的地方,让后麻烦您叫人上来接。”
“那么走吧。”
有男人们在,搬运尸体当然不需要莫莱尔动手。一旦莫莱尔出现就会出现的阿尔法特对自己的徒弟说:“我对阿诺德先生的出现表示惊讶。”
莫莱尔不明白:“为什么?”
“你忘了你让你的犹太人伙伴带去的是什么口信了吗?礼物——我问过你,礼物是不是你们机构的暗话,你说不是。阿诺德居然真的会因为你语焉不详的传话特地跑一趟,而不是先派人来问个清楚,我觉得很惊讶。”
莫莱尔:“他可以问艾伯特。”
“‘要让我带回去的礼物就是他们?’”阿尔法特复述了一遍阿诺德的话,“你认为说出这样的话的阿诺德问过艾伯特吗?如果他问过还这么问——可能吗?”
莫莱尔垂了垂眼,回答:“不可能。”
“所以我觉得惊讶。”阿尔法特总结道,“你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不像上下级,更像是朋友。”
透过树叶的缝隙隐约可见山脚的灯火,阿尔法特拍拍莫莱尔的肩膀:“好了,我就送到这儿,下次有事别客气,告诉我们,我们会帮忙的。”
莫莱尔笑:“我这不是没客气嘛。”
秘密聚会的人散布西西里各处,莫莱尔散步时刻意往剧院附近的据点走,果然找到了留守的人。
酒馆老板娘斤斤计较,眦睚必报,向留守的人讲述了自己的遭遇,秘密聚会成员当即表示要帮她报仇。
社会背面的网络神不知鬼不觉地运作起来,莫莱尔给出线索,占卜师找出目标的藏身地,巫师举着法杖,秘术师怀揣着药粉前去抓人,胸膛上绘着狰狞图腾的健壮男人把他们扛回深山。
秘密聚会是个相当护短的小团体。
“觉不觉得他们有些可爱。”莫莱尔笑着问阿诺德。
阿诺德看她一眼,眼神中居然透出了两分无奈,然后男人闭上眼睛,习惯性地用休息来度过马车上的时光。
马车里,相对而坐的两人再无初时的拘谨,阿尔法特是对的,他们确实已经成为了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丧心病狂的作者继续发糖
野猫梗终于写出来了!
☆、晚祷的钟声
把莫莱尔送到酒馆的时候正是晚餐时间,女人下车前客套两句,自然要问阿诺德的晚餐怎么说,从莫莱尔酒馆出发,无论是到剧院那儿的小庄园,还是贵族区,都需要花不短的一段时间。
于是莫莱尔问出口后直接又接了句话:“不嫌弃的话,就在我这里解决吧?”
阿诺德想了想,点头同意。
晚餐时间,莫莱尔酒馆人满为患。所谓一回生两回熟,当熟客们再次看见阿诺德的马车时,已经不怎么惊讶了,但当贵族先生跟在好久没出现的老板娘身后走进了酒馆,他们还是狠狠噎了下。
莫莱尔酒馆的生意很不错,大厅里人挨着人,当老板娘带着贵族经过时,大家都自觉地让出路来。莫莱尔带着阿诺德进了厨房里辟出的小餐厅,一直以来,她就是在这里招待艾伯特和阿道夫的。
阿诺德当然不会自己去锅里捞东西,莫莱尔问他想吃什么,男人回答随意——随意,做主人的最讨厌客人说这种话。
莫莱尔按照小庄园里常出现的菜色给阿诺德准备了晚餐,顺手给自己也弄了份食物。
两人面对面坐着,默不作声地吃着饭。
酒馆厨师的手艺比不上庄园里的大厨,但吃到熟悉的味道,莫莱尔心满意足。想着对面的贵族先生必然不会说不好吃——就算他确实不喜欢——莫莱尔彻底放下心,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回家了的放松感,一种充满自信,甚至是自豪的主人翁姿态不知不觉地出现在她身上。
吃完晚餐,阿诺德离开,年轻的女酒保一边收拾盘子一边对老板娘说:“不和那位先生一起散散步吗?”
“在酒馆附近散步?我疯了才会这么做。”不在意别人目光不代表乐意被围观。
女酒保感慨:“说实话我相当佩服你呢,塞西莉亚。和那位先生一起吃饭不会消化不良吗?远远瞥见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我就害怕地发抖。”
莫莱尔瞥她一眼:“没把盘子摔了吧。”然后女人笑起来,“难道不该是因为他英俊的脸蛋而窒息吗?”
女酒保气鼓鼓地说:“虽然我确实爱看小说,但现实中我才不是那种姑娘。”
“好吧好吧。”莫莱尔拍拍她的肩膀,“我先上去了。”
有一堆账本在房间里等着她看呢。
“哦,糟糕。”点上油灯,莫莱尔摊开账本,发现自己要趴在本子上才能看清上面的数字,效率低不说,没看几页就觉得眼睛很累。
“或许该去买副眼镜?”莫莱尔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上帝啊,那可是奢侈品。”
进出眼镜店的不是贵族就是富商,酒馆老板娘觉得自己还没到能进门的程度,看账本,就找熟人帮忙吧。
学识渊博的犹太小伙是最佳人选,莫莱尔对艾伯特说:“我把店盘给你怎么样?短工一跃成为酒馆老板,质的飞跃。”
艾伯特拒绝道:“我才不要。天天应付那么多客人,烦都会被烦死。”
“客人们可都是很可爱的,他们主动上门来把口袋里的钱送给你。”莫莱尔说。
“我可没本事让他们主动来送钱。”艾伯特说。
年轻人给莫莱尔出主意:“可以让阿诺德派人来帮你,你是在去找他的路上出的事,他该负责。”
“我去找他是因为他免费,义务地教授我格斗。”莫莱尔说,“路上出事是意外,阿诺德在我去之前特地派人提醒我注意安全……没道理再让他负责。”
艾伯特耸耸肩:“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我总觉得你越来越偏向阿诺德了。”
莫莱尔也耸了耸肩,做无奈状:“东方有句古话‘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
艾伯特:“好吧,你确实在阿诺德那儿吃了几个月的晚餐,但你没拿过他什么吧?工资不算,当然圣诞礼物也不能算。”
“被你这么一说,我不知为什么觉得有点儿自豪。”
艾伯特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