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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脸色涨红,直着脖子喊道:“什么这么多银子?不过是两千两罢了!我到外头铺子柜上去支!”
宝钗见他起身要走,薛姨妈气得身上颤抖,忙叫道:“哥哥且住!”
薛蟠对这个妹子还是很疼的,当下停下脚步,闷声问道:“作甚?我离了这里省的让妈生气。”
宝钗起身拉着他坐下,笑道:“母子间能有多大的气性?”
一边儿说,一边儿朝薛姨妈使眼色。薛姨妈无法,心里气犹未平,只转过头去不看薛蟠。
“哥哥说两千两银子不值什么,我来给哥哥算算,哥哥就知道了。”
宝钗唤了莺儿倒上热茶,端给薛蟠喝了,自己坐在薛蟠一侧的椅子上。家里仆人月钱多少,各项花费如何,柜上每日里有多少进账,宝钗一一款款道来。她一向帮着薛姨妈看账本出主意,自然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薛蟠听她说的气闷,却又无从反驳,只瓮声瓮气道:“依你说,咱们家里的这些铺子也不少盈利,花费虽大,总比在金陵时候要小些。怎么就不能给我两千两?若不是有事情,谁又这会子过来惹妈生气?”
宝钗笑道:“这我就得说哥哥不是了。你有什么事情还不能对妈妈说?若是正经事,妈妈怎么会舍不得这银子给你?”
薛蟠张了张嘴,低头想了想,知道今日若是不说出将银子用到哪里,恐怕这个银子是断乎要不出来了,便道:“咱们来了这两年了,我也在外头认得不少人。前儿跟神武将军之子冯紫英出去,认得了忠顺王前头伺候的一个人,名唤蒋玉菡,在王府里伺候好几年了,很是得忠顺王爷的宠。他人最好不过的,我听说他这一向看上了郊外一个叫做紫檀堡的地方,只是迫于没有凑够银子,不好买了下来。我想着相识了一场,先借他一些救救急,也是应该的。”
薛姨妈不听还好,听了这个,只颤抖着手指着薛蟠,说不出话来。
宝钗低头沉思了一下子,劝道:“妈妈不必如此,我瞧哥哥这回倒是想的不错。”
又转头问薛蟠:“哥哥说的可是真的?”
薛蟠跳起来叫道:“骗你做什么?不信你去问问冯紫英他们!”
宝钗听了不免有些恼怒,啐道:“哥哥说什么呢?谁去问那些个人?”
薛蟠想了想,也知道自己说错了,不由得挠了挠脑袋讪笑。
宝钗这里安抚薛姨妈道:“妈妈,方才我听哥哥说的,倒是他也有出息了。您听听,又是忠顺王府的人,又是神武将军的儿子。咱们住在这里,虽是亲戚的情分,终究不是长久之道。还得哥哥自己立得住才好。这京里达官贵人不在少数,哥哥若是能够多结交些,对咱们也没有坏处。”
薛蟠大喜,笑着附和道:“就是嘛,还是妹妹看的清楚。”
薛姨妈先前被薛蟠气着了,也没细想,此刻听了薛蟠宝钗的话,心里也是一动。若是真能跟忠顺王府拉上关系,岂不是靠山又硬了些?那忠顺王乃是皇帝心腹,位高权重,以薛家的门路还真搭不上,若是能如薛蟠所说,从忠顺王身边儿伺候的人入手,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只是……这儿子什么样儿,她也清楚着呢,一向有些个呆意,又经不住别人撺掇,最是个没心没肺的,他真能想这么深?
迟疑着看了看宝钗,宝钗摇了摇头,笑道:“哥哥待人最是直率,怕是大话已经说在前头了罢?”
薛蟠红着脸不语。
宝钗轻轻扯了扯薛姨妈的袖子,朝着薛蟠那边儿使了个眼色。薛姨妈叹了口气,从身边儿摸出一串儿要是交给宝钗,叫她开了箱子,从里头舀了一只描金红木小盒子出来,自己点出两张千两的银票。
薛蟠听见开箱子,早就喜得眉开眼笑。伸手接了过来收到怀里,便要出去。
宝钗忙叫道:“哥哥!”
“哈?”薛蟠一怔,看宝钗面上带着不赞同,又往后使眼色,明白过来,忙也回身坐到薛姨妈身边,赖皮赖脸道:“好妈妈,你别气了。今个儿子不对,妈妈看着妹妹面子,饶了我这一回。”
“呸!”薛姨妈啐道,“你就这么着气我罢!早晚气死了我,你就顺心了。”
这么说着,嘴角却是笑了。
薛蟠又说了两句,才起身出去了。门口看见香菱站在那里打帘子,眼睛还是红的,一张小脸倒是显得更加可怜可爱,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笑道:“行了,方才朝你骂了两句,别委屈。明儿我给你带好东西回来。”
当着几个丫头婆子,香菱满面通红,讷讷半晌说不上话来。薛蟠早就一溜烟儿走了。
屋子里薛姨妈长长叹了口气,宝钗笑着劝道:“妈妈快别如此,哥哥也不是成心要惹您生气。若是真能跟忠顺王府拉上关系,不说别的,光是说出去脸面上也好看不是?往日咱们聊天,听姨妈那里说这边儿府里跟北静王府南安王府都是有来往的,那北静王南安王哪里有忠顺王得圣宠?再说哥哥既在人家面前说了,若是真舀不出银子来,失了面子是小,往后可叫人怎么看哥哥呢?”
“我的儿,我还不知道这个?”薛姨妈拍拍宝钗的手,“他要是跟你似的,凡事能细细思量,我也就放心了。我不过是怕他被人几句好话奉承了,做个冤大头。”
“妈妈这担心也对,不过哥哥方才也说了,不是还有神武将军之子?定是不假的。咱们家里不差这些银子,若是妈妈怕哥哥受骗,只管把紧了些,咱们看着他也不碍的。”
薛姨妈笑道:“好孩子,你说的是。”
忽又想起来什么,忙问道:“你这么回来了,那边老太太没问?”
宝钗道:“老太太精明着呢,知道咱们这里定是有事的,这话断乎不会问了出来。”
薛姨妈点点头,叹道:“今儿我在那边,听见林姑太太正要给林姑娘打听着请教养嬷嬷呢。我想着,是不是也得叫你哥哥在外头留些心,给你也请上两个。”
宝钗一怔,随即笑道:“这倒是不急,如今这府里几个姑娘不是也没请么?”
“不是这么说的,”薛姨妈摇头,“今儿老太太发话了,已经打发凤丫头告诉琏二,要去请了。你在这里住着,若是日后人家都有了,独你没有,岂不让人家说嘴?”
宝钗低头想了想,也轻叹了一口气:“妈妈看着办就是了。”
薛姨妈掠了掠女儿鬓边的头发,轻声道:“咱们来这里这么长日子,我冷眼看着,这府里几个姑娘,不说别的,单是这容貌性子,谁能压得过我儿去?便是那林姑娘,虽然色色也好,唯独身子看着柔弱,哪里有我儿这样的福相?只是可惜了,咱们家里出身低些,倒叫人家小看了你。”
宝钗听了触动心事,又怕薛姨妈沉心,忙笑着摇头:“谁能小看咱们?咱们家虽是出身商家,好歹是皇商呢。不是我在妈妈跟前轻狂,一般的人家挣上一辈子,未必见过那许多银钱呢。妈妈不必如此,倒叫我心里不好受。”
薛姨妈摇摇头,“先你父亲在的时候,嘱咐我定要带了你们进京。这话我从来也没瞒过你,我跟你父亲原打算是要借着宫里选才人单赞的时候,送了你进宫伺候的。虽是苦些,凭着我儿的相貌,日后说不定有出头之日。可如今看来,竟是错了不成?”
宝钗红了脸,不好接话。
“瞧瞧你大表姐元春,还是国公府的小姐呢,进宫这些年了,眼瞅着也该二十来岁的了罢?还不是熬着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有个出头之日,若不然,只能到了岁数放出来,可哪里去找相配的人家?这辈子,可就算是耽误了。”
薛姨妈仔细打量着女儿,宝钗还是穿着素服,头上也只戴了一只珠子攒成的发钗,却是更显得脸白唇红,自有一番少女丰盈之礀。若是出了孝期好生打扮打扮,纵然称不上倾国倾城,在这府里却是足以压倒了众人的。
想起近日来一直的心事,薛姨妈也不好多跟女儿说什么,只垂着眼皮细细思量起来。
☆、第六十回
薛蟠这样一闹,薛姨妈母女都回了梨香院,又不好再去贾母那里,母女两人索性收拾收拾,在屋子里细细地商量起家事来。
宝玉跟在迎春等人后边,慢条斯理地走在园子里头。暖风拂动,花香氤氲,天际几缕流云缓缓移动,好一派暮春光景。
湘云原是来惯了的,园子里各处都是去过,只怕比迎春这个喜欢窝在屋子里下棋的荣府姑娘还要熟些。走了一会子,便满口嚷热,只要歇着。
迎春几个索性走到园子里的湖心亭坐下。
湘云一边儿笑道:“瞧我这走了一会子,就是一头的汗。“,一边儿随手脱了身上穿着的玉色小坎儿甩给了翠缕。
迎春瞧见了,便道:“云妹妹,当心着凉了。回来又不爱吃药汤子,给自己找罪受呢。”
“没事儿,我惯了的。”湘云浑不在意,趴在栏杆上看水里,一时又说没看见鱼,又要叫人去舀了馒头来。
迎春一笑,也遣人回去舀了棋盘,拈起一只棋子笑问黛玉:“林妹妹,来下一盘如何?”
黛玉偏头道:“我对这个不大懂得,还是跟二姐姐学才会走那几步,我可不敢出丑。”
一眼看见了宝玉靠在栏杆上坐着,当下道:“不如叫二表哥来?”
宝玉看浅笑盈盈,梨涡隐现,说不出的甜美娇俏,当下点头——若是能够搏林妹妹多笑,下盘子棋算得了什么?
春日暖阳融融,宝玉与迎春对弈,黛玉探春两个坐在旁边儿观看,湘云惜春嫌闷,便一起坐在栏杆边上掰着馒头喂鱼。
不多时贾母遣人来找,说是摆下了桌子了,等着他们吃饭呢。宝玉站起身来,看着棋盘笑道:“今儿就先到这里?咱们且先去吃饭,这一会子折腾下来,我倒是有些饿了。”
嘴里说着,心里却暗暗对迎春刮目相看。他自然知道这个二姐擅棋,不过此时他的内里可是年长了迎春不止一两岁的。迎春居然能跟自己下个平手,可见胸中亦是大有沟壑之人。只是这个性子,却还是绵软了些,说不定日后出了门子还会被欺负。
宝玉低头走着,心里盘算着迎春的事情。上辈子自己无能,只能在她被孙绍祖那只中山狼欺负毒打,年纪轻轻含怨而终。这一次,怎么也不能叫她再次重蹈覆辙。
心里想着,步子便迈得大了些,前头就是黛玉跟惜春两个,宝玉不妨,险些就撞了上去,幸而有紫竹叫了一声儿,宝玉才回过神来,看看面前的黛玉惜春二人,脸上一红,讪讪道:“那个,老太太那里传饭了,咱们得快些。”
不说还好,一说了这话,几个姑娘都忍不住笑了。湘云指着宝玉道:“爱哥哥,我说你做什么走的那么快,敢情是饿的?”
黛玉也笑道:“我想着,是不是老太太那里有什么好吃的?叫二哥哥惦记上了?”
探春惜春笑做了一团,只是宝玉年纪大了些,又是哥哥,不好在说取笑的话。
不说宝玉等人如何说笑着回去吃饭,单说宝钗回了梨香院,自是不好再去贾母那里。跟薛姨妈吃了饭,便觉得身上懒懒倦倦的,往自己屋子里去歇着了
俗话说春困秋乏,宝钗躺在榻上,看着外头响晴白日,院子里几株老梨树新叶子都长得很是茂盛,看上去一片新鸀。映在阳光底下,泛着淡淡的青光。
原本觉得眼皮涩得很,无奈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想着方才母亲的话,聪明如宝钗,又怎么猜不到母亲的心思?
自家进京,虽说是跟哥哥在金陵打死人命有关,却并不全都是为了这个。父亲死后,族里的人明里暗里想要夺了这族长之位,皇商之名。偏生哥哥又是个没作为的,若不是母亲这边儿还有外祖家和姨妈家里做靠山,说不定这万贯家财便要被人算计了去。因此,这一次进京,其实是送了自己来,等孝期趁着宫里选才人单赞时候入宫的。
自己也知道这个,并不排斥。只是,这一阵子在荣府里住着,自己多少也看明白了,入宫说起来好听,要从宫里熬出来,却是谈何容易?母亲有一点看的极准,大表姐元春进宫几年,还不是依旧伺候人?
母亲的意思,大概是看着宝玉……
宝钗忽的坐起身,摸摸脸上,有些发热。莺儿从外头听见声音,忙进来问道:“姑娘要什么?”
宝钗扭头看向帐子里头,低声道:“没事儿,不过是睡迷了,你且出去罢。”
听着莺儿出去了,宝钗长出了一口气,躺在那里捂着胸口,眼中水光盈然。自己是个闺阁女儿,怎么能,怎么能如此想着一个男子?
是,宝玉看起来是不错,人生的俊秀,书读的又好,为人处事进退得当,自己若是有这么个亲兄弟,也不用这样左算计右算计。平时迎春几个看着都跟自己好,其实心里是看不起自己的罢?
想到这里,宝钗心里觉得好受了些,自己跟宝玉时常见面,他又比自己小了两岁,自己定是将他当做了弟弟。
横竖睡不着,宝钗索性唤了莺儿进来,叫她预备了洗脸水,好歹梳洗了一番,便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做起了针线。只是,一方帕子上边角处的叶子还没绣好,手指便被扎了几次,渗出了血珠。
将手指裹在帕子里,宝钗忽然觉得烦躁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