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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姨妈见他两个如此知礼,自然也是欢喜。她本是金陵王家的女儿,说起来也是官宦世家出身。那祖上也是受封过的,虽然只是县公,与贾家史家不能相比,到底也是世受皇恩。
四大家族彼此都联络有亲。王家更是将一辈中的姐妹两个分别许给了贾薛两家。
薛姨妈因年纪小了两岁,便被嫁到了薛家。跟嫁入荣国府的姐姐一比,这身份上可就差了。好歹姐姐如今是个从五品的官夫人。自己呢,只得一声“商妇”罢了。
每每念及于此,薛姨妈心里也是颇有怨怼的。自己的日子过得虽是富足,可是这从商之人本就被人看不起,纵使是皇商,那也是带了个“商”字,生生的就比别人显得都低了一头了。
如今见宝玉贾琏并不依仗自己是国公府出身便倨傲,仍是守礼跟自己问好,自然高兴。
忙叫薛蟠:“快些扶了你哥哥兄弟,叫他们坐下好生吃茶。”
薛蟠巴不得这一声,忙伸手上前去。贾琏宝玉两个都已经站直了身子,又道了声罪,才坐了下来。
薛姨妈又问了二人几句路上的话,自有贾琏来对答。宝玉便坐在一旁只管听着。
看着薛姨妈穿着朴素,脸上满是慈爱,宝玉心里便是一阵翻滚。上一世,自从薛姨妈带着薛蟠和宝钗进京后,便一直住在贾府里头。阖府的人,谁不说她是“慈姨妈”?
只是这慈爱的面容后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心思?
正说着话,外头丫头通报道:“姑娘来了。”
薛蟠蹿起身来,几步跨到门口,笑道:“妹子快快进来,见见咱们京城的亲戚。”
环佩声中,一个十来岁的少女款款而入,对着薛姨妈行礼。
薛姨妈笑道:“钗儿过来,见过你荣府的哥哥兄弟。”
薛蟠忙不迭地拉着宝钗指着贾琏道:“这是琏二表哥。是舅舅家凤表姐的姑爷。”
宝钗面上微微一红,她长到如今,也没有什么机会见到外男。今日这两位虽是亲戚,到底也是头次相见,心里不免有些个紧张。举止却是丝毫不显慌乱,含笑敛衽行礼:“琏二表哥。”
贾琏忙起身还礼。
薛蟠又拉着宝钗指着宝玉道:“这是姨妈家的宝兄弟。”
宝玉年纪比宝钗要小些,不待宝钗说话,便站起身来躬身一揖:“见过宝姐姐。”
宝钗一双水杏大眼打量着宝玉,见他穿着杏色箭袖长衫,束了海蓝色底银线勾边儿绣如意纹的腰带,鬓若刀裁,唇似敷朱,,真真是色如春花,貌若秋月。难得是那双目清湛,年纪虽小,却是显出一派温文的气质。比之自己的哥哥薛蟠,更是显得沉稳了些。
当下也微笑还了半礼:“宝兄弟。”
宝玉微微低着头,目光并不与宝钗相接,待她和薛蟠都坐下了,自己便坐在了贾琏下首。
若说对黛玉,宝玉是歉疚,是不舍,是刻骨铭心缠绵生死的爱恋,对宝钗便是复杂的多了。
宝钗,若论起容礀才学,原是极好的。整个大观园中的女孩儿中,大概也只有黛玉可与之一较长短。只是,宝钗太过清楚自己需要什么,“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前世之中,自己失玉之后糊里糊涂,直到洞房之中才发觉,林妹妹换做了宝姐姐,却是为时晚矣!
待得自己神智渐渐清明起来,林妹妹早已含恨而终。一缕芳魂,再无处可寻。纵然自己在潇湘馆里如何痛哭,如何悔恨,亦是于事无补。
薛姨妈见他有些心不在焉,只道是一路过来累了,忙叫薛蟠引着贾琏宝玉去歇着。
宝钗见贾琏宝玉两个跟着薛蟠出去了,才过去坐在了母亲身边。薛姨妈慈爱地看着女儿白嫩丰盈的脸颊,暗道如今女儿眼看着一天大似一天了,长得也是越发地出色。有些个事情,也该想着些了。
往常薛姨妈在这里也有应酬,常和一些个官府内眷聚聚。不得不说,这薛家世代领着内务府的帑银采办,家资巨富。再加上与贾家王家史家的联络有亲,因此在金陵一带,还是很有颇有面子的。看看那些个官府的千金,薛姨妈觉得无论容貌还是才学,自己的女孩儿都是出众的。
伸手蘀宝钗理了理鬓边的碎发,离得远些仔细地看了看,见她一头乌压压的头发梳成了垂鬟分肖髻,上头两支点翠蝴蝶钗,翅膀儿微微颤动着,看起来既华贵,又娇媚。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里暗暗计较起来。
宝钗被母亲打量的目光看的有些不知所措,轻轻叫了声:“妈妈?”
薛姨妈笑道:“我的儿,如今也是大姑娘了。才刚你的礼数不错。这两日天气热的很,你那咳喘可又犯过?”
“没有呢。今年虽是热了些,我那边的屋子倒还好,院子里树又多,幸而没有犯。”宝钗摇着头说道。
薛姨妈点了点头:“这便好。随我去看看你父亲。”
宝钗忙起身,跟在薛姨妈后边往薛照这边儿来了。
原来,薛照平日里坐卧之处都并不在薛姨妈的正房里头,另有自己的一个院子。自从病后,也一直在那边儿养着。两处相隔倒也不远,自有游廊小径相连。
待进了院子,早有丫头看见,忙打起了帘子,叫道:“太太,姑娘!”
薛姨妈脸色一沉,快步走了进去,宝钗忙跟了。进了屋子,见薛照倚在榻上,旁边儿一个眉目清秀的妇人正端了碗喂着什么。
看薛姨妈进来了,那妇人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福下身子:“太太。”
薛姨妈淡淡地应了一声,问道:“如今不早不晚的,你这是喂老爷什么呢?你也是伺候着的老人儿了,怎么就不知道规矩了?”
那妇人脸上露出慌乱之色,赶紧将碗放低了些,回道:“回太太,原是今日老爷醒的早了些,也没好生吃饭,刚刚又会了客,这会子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我看厨下预备的粥才好了,就端了来。”
薛照挥了挥手,叫她退了下去。薛姨妈自在他榻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宝钗上前给父亲请了安,也坐在了榻边,端过桌子上头的碗,接着喂了父亲。
薛照素来喜欢这个女儿,疼爱之心比对薛蟠更重些。又见女儿容貌出众,人又聪慧,小小年纪举止有度,教导的便也更为用心。
就着宝钗的手又喝了两口,薛照摇摇手不要了。宝钗便将枕边的一方帕子舀了,蘀父亲擦了嘴。
“钗儿,这几日你母亲忙了些。家里既是有亲戚在,你也不小了,该为你母亲分分忧。”
宝钗笑道:“我都知道,父亲放心罢。”
薛照点了点头,叫宝钗自回房去,自己有话要跟薛姨妈说。
☆、第十三回
薛姨妈看着女儿窈窕的背影,轻轻咳了一声,叫身边的大丫头同贵倒了两杯茶来。
亲自端了一杯茶坐到榻边,将茶托给了薛照。
薛照喝了一口,摆手示意不再喝了。薛姨妈将茶转手递给了同贵,开口问道:“老爷可是有话要跟妾身说?”
看了一眼一旁伺候着的同喜同贵,二人会意,福了福身子便退了出去。
这里薛照半闭着眼睛,良久不语。薛姨妈也不着急,缓缓地喝着茶。
半晌,薛照长出了口气,问道:“蟠哥儿这两日可去了学里?”
薛姨妈端着茶盏的手顿了一顿,随即笑道:“自然是要去了。正要跟老爷说了,蟠儿这些日子着实有了些长进了。”
薛照睁开眼睛看了看她,薛姨妈面上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意:“昨儿我叫宝钗看着她哥哥写的字,钗儿也说,如今她哥哥的字写的好了许多的。”
听见是宝钗说过的,薛照点了点头:“钗儿这孩子自小就懂事,比蟠儿还要强些。只是可惜了,是个女儿家。”
“老爷这话说的。”薛姨妈将茶盏放在黄梨木案几上,“不是我说嘴,钗儿聪明懂事,又跟着老爷念过了不少书,识字知礼。不必那多少人家的男孩儿强上许多?”
听着薛姨妈不以为然的话,薛照心内苦笑不已。女儿家再如何出色,又怎能够和男儿相比?不说别的,宝钗便是绝顶聪慧又能如何?等到了及笄之年,还不是要出嫁?薛蟠便再不成材,将来薛家也只能是交到他的手上。
只是,一想到薛蟠,薛照就觉得额角一突一突地疼痛。自己膝下只有一子一女,都是薛王氏所出。
当年,自己娶了薛王氏回来,虽然并不见得对她有多少男女之情,却也是敬重她是自己的嫡妻。况且,婚后见薛王氏对上孝敬公婆,对自己温和体贴,家事料理的也是井井有条。自己原本也是十二分的满意。
若不是当年自己无意间发现了这个薛王氏的手段,还真以为她是个面慈心善的女子。
不过,薛照也并没有打算对薛王氏如何。毕竟有时候家中之事就是如此,妻妾争宠,而宠妾灭妻的行径那是为人所不齿的。家中嫡妻打压小妾通房之类的事情不是他家才有。只要无伤大雅,随她去了也就罢了。
若说薛照此人,虽是薛氏一族的家主,其实真是说不上如何灵透,端看他将自己的儿子教导成什么样子便知。不过是仗着自己乃是长房嫡出,身份上硬是压着其他几房罢了。紫薇舍人的家业传至他这一辈,实际上已是有了些衰落之像。薛照看在眼里,却是无力挽狂澜。
薛姨妈见他良久不语,苍白的脸颊微微凹陷了下去,一张本就是清瘦的脸显得更加的憔悴。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便已是咳喘了两三回。复又想起大夫的话,心内不由得也是酸痛。
薛照问了几句如何安排贾琏宝玉两个的话,薛姨妈想到京中的亲戚亲自过来探望丈夫,无论如何,那是国公府的后人。说起来此事乃是姐姐为自己长了脸面的。不由得面上微微有些得意:“我已是安排好了院子和伺候的人了。他们两个也自带了四五个服侍的人,也都叫人领了歇着去了。如今是蟠儿陪着说话呢。”
“叫人不要怠慢了。”薛照咳了两声,“虽是晚辈,到底是荣府过来的。”
“自然。”
二人夫妻多年,要说的话其实也并不多。薛照心里有事,这本是他思忖了多时的,只是今日见了贾琏宝玉两个,这个念头更加强烈了些。早就听说了荣府的琏二爷如何不喜欢读书上进,是京里头有名儿的纨绔子弟。可是这今日一见,那也是举止得宜进退有度的,比自己的儿子强出了不少。那宝玉年纪虽然不大,话语不多,看着也是好的。荣府二太太给薛王氏信里头也提到了,宝玉嫡亲的哥哥贾珠现已中了会试,入了庶常馆学习。想来他日前途自是有的。
再看看自家,儿子不成器,其余几房自己在的时候还能压制着些,若是自己哪天走了,这偌大的家业怕就要便宜了那几个旁支了。
他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家人大夫虽不会跟他明说,他自己又岂能察觉不出来?不过也就是熬着日子罢了。有些个事情,实在是不能不先安排着了。
好在自己还有个宝钗——想到了女儿,薛照堵得难受的胸口顺了些。
儿女渐大,他们的亲事也该考虑着了。薛照知道薛王氏也该有了些想法。只是,宝钗的事情,自己得先交代清楚了,免得薛王氏哪一日头脑发热,糊涂地应了谁家。
晚饭后,宝玉借口累了,早早地回到了薛姨妈预备好的院子歇着。晴雯早就等在了屋子里头,还有一个薛府的丫头也在。
见他回来,赶紧上来福了福身子,笑道:“表少爷好。奴婢是太太房里的同善。太太着奴婢过来,帮着晴雯妹妹服侍少爷。太太说了,表少爷在这里不要见外,若是这里有什么用着不合适的,只管吩咐了奴婢。“
宝玉含笑道:“多谢姐姐了。姨妈这里处处都是极妥当的。”
同善嫣然一笑,转身出去预备热水。
晴雯便趁着这个功夫服侍着宝玉换了衣裳,见同善端了水进来,又过去接了,给宝玉擦洗了一番。
宝玉坐在椅上,叫晴雯剔亮了灯花,自舀了本诗集来看。晴雯静静地侍立一旁,并不出一言。
同善看着,心里头不由得吐了吐舌头,暗道到底是京里头来的大家子公子,规矩大得很。若是自家的那位少爷,哪里能够这么安安静静地看上一会子书了?
这么想着,又见宝玉看得认真,想是一时半会儿的也看不完,心里不免有些无聊。
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宝玉放下了书本,活动了一下子手脚,忽见了同善还站在晴雯身边,暗道自己竟忘了这个侍女。忙笑着打发走了同善,这才躺下了,怔怔地看着床上挂着的银红色帐子发呆。
见他有些个意兴阑珊,晴雯想了想,轻声问道:“这两日忙着赶路,天气又热,二爷用些个百合花茶或是金盏花茶,去去火气可好?”
宝玉摇摇头道:“不了,又不是在自己家里,凡事不要太麻烦人家。”眼看着晴雯一张俏丽的脸上也颇有些疲色了,微笑道,“晴雯姐姐,你也累了,还是早些去歇着罢。”
晴雯笑了,轻手轻脚地放下了帐子,又仔细地将纱罩罩在了灯上,查看了窗子,这才自去外间歇着了。
许是真的累了,这一夜睡得极是香甜。夏日夜短,天亮的极早。晴雯醒来时,天色已是透亮了。心里哎呀一声,晴雯忙爬起来,也不及先穿了大衣裳,快手快脚地收拾好了床榻。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