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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身为女子真的还可以有另外一种肆意挥洒的活法儿,不用守在深闺,以夫为天,被外人不小心看了一眼就要难受半天,自觉德行有亏;不用每日晨昏定省,克己忍让,侍奉公婆,照看小姑;也不用穿针引线,刺绣缝衣,把这些当作自己的本份。
映雪觉得自己好似佛教中所说的开了天眼一样,看到了另外一个广阔天地。
小姐自小就与众不同,想法怪诞,全家人都经常要轮着教训她,让她不得肆意妄为,她口头上答应,内里其实依然我行我素,映雪小时候就曾有无数次听到夫人和自己的娘抱怨,这怪丫头将来可怎么办啊,嫁出去定会被婆家厌弃的。
那时的自己深以为然,所以除了经常要规劝小姐外,自己更是严于自律,一板一眼地按照世人对女子的要求去做,结果又怎样呢?要不是自己运气好,这会儿早成水鬼了,而小姐却出将入相,将那些男子都远远的比了下去。
也许,小姐的所想所做也是有些的道理的。
有了这么一番深刻的认识之后,苏映雪就觉得自己系在皇甫公子身上的芳心都渐渐淡了,看着郦君玉挥斥方遒,指点朝政,她宁愿和荣发一起追随其后,能跟着多少出份力也是好的。
所以这次获悉皇甫少华要娶亲后,映雪十分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没什么感觉了,既不为小姐焦虑,也不替自家惋惜,他爱娶就娶吧,确实如小姐所说,一边口口声声的不忘原配,一边将自己的恩人娶做侧室,这做法两边都有欠妥当。
郦君玉很高兴苏映雪对皇甫少华娶刘小姐是这么个反应,既然映雪姐不伤心,那她除了发发牢骚看不顺眼一下之外,也就没什么好忧心顾忌的了。
第二日就专门把皇甫少华叫来,摆出恩师的架子,痛快教训了一顿。
皇甫少华先听郦君玉说他娶亲之事做得不妥时,顿时眼睛一亮,等再细听下来,发现恩师大人的意思是要娶就娶做正室,将前皇后的妹妹纳为偏房这做派实在不够稳重,只怕日后会被有心的人拿出来做文章。
顿时大失所望,辩解道,“大人,学生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啊!孟家小姐对我情深意重,为了替我守身,保全名节,甘愿投水自尽,学生又怎能辜负于她,若是天可怜见,她投水未死,而是被人所救,那日后再见面时发现我已再娶,她岂不是要伤心,我怎对得起她,所以学生的夫人只能留给孟小姐来做。刘家的燕玉小姐就算是于我有恩,我也只能娶她做偏房。”
郦君玉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费了半日劲才忍住了没有拍桌子。
抚额长叹一声,“芝田啊,虽说这是你的家事,可你是本官的门生,有几句话,本官不吐不快,你却不要嫌本官管得太多才好。”
皇甫少华连忙站起身来,“恩师但说无妨。”
郦君玉道,“这世上的男儿三妻四妾原本是常事,只要是你情我愿,家中多娶几个妻妾也没什么,反正世人都是如此。
但是你要知道,牵涉到恩情时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照你这么说,孟小姐情深意重,你不能辜负,难道刘小姐对你的恩情就是假的,就可以敷衍对待了?男儿汉为人做事当顶天立地,恩怨分明,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当初你家中落难,你孤身逃脱在外,那时只是个钦犯的身份,刘小姐能不畏凶险,挺身搭救,足见她是个深明大义,勇气可嘉的好姑娘,你这么做又如何对得起她呢?”
皇甫少华脸现一丝赫色,“大人刚才不是说刘小姐是前皇后娘娘的妹子,学生这么做怕引人非议才不赞成我娶她做侧室吗?怎么…怎么…,学生以前就和刘小姐说好的,我已经有原配夫人了,她若是愿意嫁我,只能为小,她自己说过不介意的,这也算是你情我愿,况且学生,学生除了不能给她正室的名份,其它一定不会亏待了她,日后定会全心全意疼爱她的。”他年轻人,脸皮薄,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经低得几不可闻,同时又有些期盼地看着郦君玉,想看看他听了自己说出这样一番对其她女子重情意的话后,会有什么反应。
郦君玉暗自叹息,她不是很能明白刘燕玉的所作所为,不过也不好妄加评论,摆摆手,“芝田,本相该提醒你的都提醒过了,你自己掂量着办就好,若是刘小姐也是这般想法,那本相就不多劝你,否则要是硬拆了有情鸳鸯,那倒是本相的不是了。”说罢端起了茶碗。
皇甫少华起身告辞,“多谢恩师提点,恩师经历见识得多,确是比学生想得周到仔细,不过学生这样行事也是情非得已,有不得不如此的原因的,相信就算有人想要挑剔,也最多是说说闲话,闹不出什么大事,还请恩师放宽心,不要多虑才好。”
起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着郦君玉的眼睛道,“恩师你说若是孟小姐万幸没有死,她要是知道了学生这样苦苦等候,是否会有一点感动?”
郦君玉一扬眉,不客气道,“芝田啊,说实话,你这是做了两头不讨好的事情,要本官说,不但刘小姐难免委屈,那孟小姐要是知道你另娶了一个女子,还要对其全心全意地疼爱以报人家的恩情,只怕她也不会高兴。”
皇甫少华无语,沉吟一会儿道,“学生相信孟小姐是大家闺秀,肯定娴雅淑德,就算流落在外,抛头露面那也是权宜之计,只要恢复了身份,必然能宜家宜室,贤惠温良,绝不会有这等嫉妒难容的心胸。”又再深深一躬,转身离去。
郦君玉愕然,暗道他这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这可真够露骨的了!问题是我最近没做什么啊,到底哪里露出了马脚,引得他又这么怀疑呢?现在可是连爹爹,大哥他们都不再胡猜乱想的了。
荣发刚才见到皇甫少华来了,就开始收拾大人的书房,赖在搁架后面使劲掸灰,顺便就旁听了郦君玉和皇甫少华的对话,此时见皇甫少华走了,就几步转出来,看到郦君玉低着头发呆,以为她是被皇甫少华最后那句话伤到了,立时冒起火来。
“大人不要去理他的胡言乱语!好事全都让他家占去了不成,他左拥右抱的就是情非得已,别人稍有不满就是不贤惠,是妒妇!岂有此理!亏我以前还那么看好他,却原来也不过是个臭男人罢了!就是年轻点,英俊点,功夫好点,其它还有什么好处?什么都不是!见了大人还不是得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好,去他的,咱们休了他!……呜呜……”
郦君玉使劲捂住她的嘴,“臭荣发,你要死了!怎么忽然乱叫起来,被人听见怎么办!”
荣发从她手中把半张脸挣出来,继续规劝,“你可千万别生气,这种怪话,咱们不理!”
郦君玉无奈摇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这有什么好气的,他那么说也是人之常情,我哥哥不也一直是那个论调?我怎会没事干去计较这个,日后和此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是了,我现在是在想最近哪里的做为不太妥当,又引人疑心了,你快别跟着添乱大叫了。”
荣发这才放心,“哦,你不生气就好,那我就不叫了。不过你怎么不来问问我啊,我知道他为什么又起疑心了。”
“你知道?”郦君玉气得眉毛竖起来,“臭荣发,那你不早说!害我猜来猜去。”
“哎呀,那么简单的事情,我以为你一早就知道了呢,还不是因为上次你带映雪姐出去,被他们看见了。”荣发四处看看,压低声音道,“皇甫公子和刘公子来咱们家比试箭法的时候,映雪姐就坐在花园中的绣楼上观看,丫鬟们因为不是小姐你本人去,所以拉帘子的都不认真,都在全心看热闹,帘子总被风吹起来,估计那两个公子都瞥见映雪姐了,便算不是十分认识,但是映雪姐那么漂亮,见过一次总会有些印象啊,这次又再见到,自然会有些想法的。”
“原来如此,”郦君玉恍然,“这却有些麻烦了,这可要怎么掩饰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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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示好
郦丞相的书房内,长几古琴,窗边两把太师椅,桌上一张纵横十九道的棋盘,侧墙上挂着对联一副:天作棋盘星作子,谁人敢下?地当琵琶路当弦,哪个能弹?
郦大人此日无事,难得能偷来浮生半日闲,自己静静坐在窗边翻棋谱,右手食指和中指间还夹着一枚白色棋子,在棋盘上轻轻敲着。
荣发手里捧了一袭衬了五色花纹织锦里子的白狐裘进来,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秀挺的身影,穿了一件家常衣袍,侧身坐在窗边,长睫低垂,琼鼻朱唇,执着一枚棋子的手纤长细致,形状极美,几缕阳光穿过窗子打在她身上,如梦似幻,轻灵飘渺,美得不似世间凡人。
摒住气欣赏了半天,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使劲咳嗽一声,见郦君玉抬起头来看她,就顶平了脸问道,“大人啊,前些日皇甫府上派人送了几张十分珍稀的白色狐皮来,咱们本不想收的,后来他们隐晦说是以前做事无礼了,这算是个赔罪,才让人留下的。怎么这一转眼你就命人给做成衣服了,尺码大了些吧,给谁穿的?难道是想孝敬老相爷?可是这颜色给他老人家穿也过于鲜亮了。”
郦君玉欣喜起身,“已经做好了?那几个绣娘动作倒快,不愧是京城中最知名的匠坊。”从荣发手中接过狐裘,抖开来看看,毛色一水的细腻油滑,没有一根杂毛,衬着里面的五彩织锦,确实是颜色十分鲜亮好看。
披在自己身上比一比,问荣发道,“如何?”
荣发皱眉,“挺漂亮的,就是长了大半尺,真是的,你要做衣裳就告诉我啊,和映雪姐说也行,怎么自己急急地就吩咐人了呢,尺寸都没搞对,还得让裁掉一块,重新衬边,再缝起来,这不是浪费东西嘛!”
郦君玉一笑,“这不是给我做的,是给茂才的,自然还要再长些才对。”
荣发瞪眼睛,“又是给何公子的?上月不是才花重金请匠人给他打造了一对烂银螭头钩吗?光是那螭龙眼睛上镶的明珠就用掉了上回御赐一批东西里面最好的两颗,搞得打造兵刃的人都连连称奇,说这家可是真够奢侈,这怎么又想起来给他做狐裘了,这大热天的,急什么啊!那几块狐狸皮,我本来还打算等天冷了,给你和映雪姐一人做一件贴身小袄的,这下好了,只剩下几条狐狸尾巴给我,能做什么啊。”
郦君玉拍拍她,“那就另外找一块皮子做好了,有什么的,这块这么漂亮,我当时一看,就觉得它穿在茂才的身上肯定能相辉互映,所以就命人做了,来,和本官一起给茂才送去。”
荣发一脸的怀疑,“大人,该不会是外面的传言成真,何公子真的成了你的人了?”
郦君玉斥道,“胡说,你家大人我像是会这么乱来的人吗?不过,不过我真是越来越觉得茂才这人很是灵慧俊雅,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多关照他一些,而且他生得那般玉树临风,这些衣物配饰自然都要上好的才搭配。”
荣发了然点头,“哦,我明白了,大人你这是看上他了,不过还没有得手,所以出尽百宝地去讨好人家。哼!”语气一转,教训道,“你当男人当糊涂啦!这些手段都是人家哄美人时用的,你乱用什么!”
郦君玉眨眨眼,“哄美人?嗯,茂才也算得上是‘美人’。”抬脚出屋,“走吧走吧,别小气了,不就是块狐狸皮吗,你要是喜欢,下回本官再找几块来送你。”
从郦君玉的书房往东走,过回廊,转过假山石桥,穿入一个月洞门,内有一座小亭子,二面借廊,只伸出一角来,后面就是何珍住着的院子,小院四周围有曲廊,院内石笋,青藤蔓绕,古木翠竹衬以几株木槿花,十分幽静雅致,是陛下命人给郦君玉起造丞相府时,她专门关照修建的,比对她自己住的地方还用心,搞得众家丁一开始都以为大人自己要住在这里。
搬家的时候,直接就把大人的箱笼都搬来了这边,后来才知弄错了,私下都议论纷纷,大人对何小公子可真是宠爱有加,太大方了。
何珍见郦君玉给他拿了件冬天的衣服来,也失笑,“大人,现在可是夏日呢。”
郦君玉悠然道,“《秦风》有云:君子至止,锦衣狐裘,本官觉得这东西很适合茂才你,所以就早早送来了。”
何珍星眸一闪,垂眼道,“那学生可要多谢大人了,今天难得大人有空,在学生这里喝杯茶吧,正好我新做了一篇文章,正想拿去请大人品评一下。”
郦君玉欣然落座,“好啊。”
何珍看看荣发,知道郦君玉从不把他当外人,也让道,“荣总管也坐下喝杯茶歇歇吧。”
荣发嘿嘿一笑,“不了,不了,我也不懂什么文章,就不多打扰了,你们慢慢聊吧。大人你尽管放心,我会出去吩咐他们不得随意来这里打扰的。”
郦君玉当着人前,也不好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