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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莲仍在哀伤惶恐,哪里顾得上抹泪,眼泪早已决堤,收制不住,便顺着脸颊滴下,打湿了衣襟。
展颢眉头微皱,忽然反手一个耳光重重的甩过去,“啪”的一声,火莲身子一歪,泣声立止。展颢冷声骂道:“这个世界是比谁更强,不是比谁更可怜!别再让我看见你的眼泪,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语气稍缓,略带痛心的:“听明白了吗?”
火莲低眸,脸色惨白,眼中晶莹不住闪动,拼命含在眶中不敢流出,半晌,默默的点头。
展颢走回厅堂,开门,秋娘急问:“你们……”眼角瞥见一个单薄的身影远远的跪在枯树旁的土地上,身体因为夜风寒冷而瑟瑟发抖,心中一沉,劝道:“展颢,让火莲起来吧,他这几天可是吃够苦头了。外面这么冷,他身上还有伤呢。”
展颢的脸上像是浮着一层霜,冷冷的,却又带着一点点哀伤绝望,他踱回座位坐下,拾起竹箸,微顿一下,淡淡的:“我没罚他,是他自己要跪在那儿不起来。”
秋娘怔住,声音颤抖:“你跟他说了什么?”
展颢眼光闪了闪,边吃饭边道:“这件事你别管,”略一沉吟,恨声气道:“他就是块顽铁,你不舍得让他接受淬炼磨砺,他永远也不会变成钢。”
秋娘眼中泛起了泪花,声音提高几分:“我问你,你跟他说了什么?!”
展颢手中动作顿住,低眸看着碗碟,面容僵硬,半晌,轻声:“我让他明天去军营,这几日别回将军府了。”秋娘心里一紧,转身冲出门外。
火莲跪在地上,阴冷的寒气刺痛了小腿,然后渐渐蔓延笼罩了全身。他看见秋娘奔过来,心里一暖,眼中便有水光泛起,可是半边脸仍是痛如火烧,让他想起展颢的警告,当下只得硬生生忍住想哭的冲动,嘴角抽动,艰难的微微上扬,“娘,我没事,你别担心。”
痛也好累也好,都抵不过心中的苦。秋娘明白火莲的苦。那故作轻松的颤抖的声音,忍着心里的苦还在安慰着她;那袖口的血迹,鲜红刺目的染在白净的布纹里;那嘴角没擦净的血丝,漾在颤动的唇边,那么无依无助。秋娘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抓起,然后再残忍的捏得粉碎,她蹲下身紧紧抱住火莲冻得冰冷的身体,抚着他的发丝,揽着他的头靠在自己怀里,又气又疼的道:“火莲,何必折磨自己?娘看着心疼。快起来,跟我回去。”
深深陷入了温暖的怀抱,冰冻僵硬的身体渐渐酥软了下来,引起一阵阵抽搐般的抖动,喉间被一股气梗住,像是被一把匕首插住似的,竟有些接不上气。火莲轻轻挣开,压抑着颤抖的声音:“这件事是我错了,我就得承当后果。”
“不,你没错。火莲没有做错。”秋娘将火莲被寒风吹乱的头发理顺,悲声泣道:“你爹他……他不是要赶你走。他是爱你的。”
“娘。”火莲握住秋娘的手,紧紧抓住,深深的看着她温和哀伤的眼眸,胸中那渐渐被抽紧的心,痛得可以滴下血来。以前,好多个梦中惊醒的夜晚,痛却不会哭,只有藏在黑暗的影子里蜷缩成一团,因为没有人倾听,没有人理解,那苦就不是苦,至多不过是一潭深水,偶尔漫过了脖颈。可现在,有人理解他的苦,甚至愿意与他一起承担。这就是家的感觉吧。这就够了。火莲忍着几乎要夺眶而出的苦涩,惨然一笑:“娘,火莲不怨爹。”
火莲不顾秋娘的劝阻,在院中跪了一夜,仍然没能让展颢松口。
第二天一早,秋娘一路陪着火莲,依依不舍的把火莲送回了边军大营。在那之后,火莲没回过将军府,也没有去过陈府。每晚营帐内,他只是握着一只硬如石块的干馒头,神思恍惚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嚼咬,默默的掉下一行泪,再慌忙擦去,然后收紧双臂抱住自己,慢慢的弯下身去,蜷缩着。
胃好痛,纠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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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天色,已是深夜。
余火莲正要就寝,忽听帐外传来一声咳嗽,帐帘一掀,陈方走了进来,神色关切,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将军,”余火莲站起,道,“将军这么晚来找属下,不知何事?”
陈方把食盒递到他手里,余火莲眼中掠过一丝疑惑,陈方叹道:“是秋娘托我送来的。”
是娘?火莲听了心下一热,面上挂着孩童般的喜色,他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一样一样的看,都是他喜欢的吃食。火莲胸中一股暖流漾遍全身,仿佛顿然减淡了多日的苦闷烦忧,忽而一顿,略微担心的轻声问道:“这事,我爹知道吗?”
“他不知道!”陈方愤然哼了一声,拉着火莲,“来,坐下,这儿没外人,咱们叔侄无须多礼。”抚着火莲的肩,叹道:“我听嫂子说了,你从小就吃不了粗食,这些天我见你做事认真勤苦,每每晚到炊房,常常连一碗粥也打不到,只能啃干馒头。唉,这样的伙食,一两天还可以,日子久了,别说是你,就是换了陈熙他们也是受不了的。孩子,真是苦了你了。”
“将军别这么说,火莲惭愧。”余火莲道,“火莲和别人没什么不同的。很多兵士就是这么吃的,他们可以,我也可以。”
陈方面有难色,“你老实跟我说,上回营救陈萧的事,大哥他是否还是不肯谅解……”陈方每想起那日偏厅的凶险,心中就狠狠揪起。他难以忘记那惨烈的场景,撞倒的残破的桌椅,摔碎的瓷器,满地的鲜血,还有莫飞身上的累累重创。只不过那天火莲提早离开,他并没有看到火莲。陈方满面愧疚的:“那天,你是不是也……”
“火莲没事,爹罚了莫飞,没有罚火莲。”余火莲低眸,半晌,平静的道:“那件事早就过去了。将军不必挂心。”
陈方略微放心,再一次感激道谢,说着等陈萧痊愈后定要当面再谢,正在此时,忽听屋外一小兵喊道:“将军,军报辽人深夜来袭,少帅已率百名亲卫前去抗击迎战!”
帐内二人皆惊,陈方快步走出帐外,立即招来众将升帐,余火莲依恋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食盒里秋娘亲手做的饭菜,嘴角微微勾起一个舒心的弧度,转身披上了战甲,提枪跟随陈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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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火莲的目光紧紧盯着战场。
这是城外一处荒郊野外,紧靠山间峡谷,乱石嶙峋,杂草丛生。辽人已与少帅亲卫有过惨烈一战,双方各有严重损伤。此时余火莲纵马所过之处,血肉飞溅,尸骨成堆。几处炸药引来火光冲天,有如置身地狱火海一般。
陈方指挥副将绕到山背面袭击敌军,余火莲则奉命带弓箭骑兵深入峡谷草地援助陈熙。只是眼前尘烟滚滚,夜色障眼,余火莲带领宋军对抗贼人,四周杀声震天,惨呼不断,却是百寻不见陈熙的身影。
忽然,远方硝烟弥漫之中,突显宋辽军旗迎风猎猎,余火莲眼光一掠,立刻飞马冲了过去。身后百余骑兵紧紧跟随,各个身背银弓,手握长刀。
余火莲冲入寒光四射的刀枪丛中,不断挥舞长枪,或挑,或刺,敌方士兵面门、胸口等各处要害中枪,纷纷惨叫手捂伤口坠马而亡。一时间血雾漫洒,沾湿了衣袖。余火莲再拉战弓,上满弦数箭齐发,四道寒芒鬼魅般奔流旋转着向前袭去,他嘴角勾起一丝微笑,瞳孔中溢出几分狂傲,轻声说道:“中。”便有四个辽兵猛然惨叫,皆被利箭穿透了咽喉,血流如注,气绝倒地。
此处敌军本来人数众多,攻势凶猛,怎奈宋军援兵骁勇强悍,凶猛拼杀,又有余火莲银枪斩击,连箭诛杀,敌军不免慌乱了阵脚,且避且退。
仔细辨认,只见前方峡谷乱石之中,陈熙已弃马正被数人合围攻击,情况危急。余火莲眉心一凛,飞身来到陈熙身边,银枪连动拨开数柄弯刀,将几名围攻的敌军杀死。陈熙手中挥舞青光寒剑挡开辽兵,再一剑刺中辽兵心口,猛然一收,敌人的鲜血立时扑射四溅,他背靠余火莲,急促的喘息:“火莲……这处有敌人埋伏……小心暗箭!”
“你受伤了?!”余火莲听他的呼吸如此不稳,微微一惊,回头一看,只见一柄利箭从他背心透过,箭尖折断,箭身仍留在体内,胸口已被一汪鲜血染红。陈熙面色苍白,一张口,血丝关不住的溢出,余火莲眉心紧皱,眸中掠过一丝毅然决绝,伸手一把拉开自己的衣怀,扯出一件淡金色的坚韧软甲套在陈熙身上,接着口中发出一声尖锐清亮的长哨,立时便有一匹骏马掠过硝烟直奔而来,余火莲大力将陈熙扔上马背,说道:“快走!我来断后!”
陈熙仍在迟疑:“你……”大呼“小心!”数百支利箭密密麻麻的向他二人射来。余火莲十指扶腰,“呼”的抽出一道银鞭,挡开利箭攻击,另一手拔出一短小匕首刺中马臀。战马闪电吃痛长嘶一声,猛然狂奔,窜出数丈后顿然停住,回首望火莲,马眼中依稀有不舍之意难辨,余火莲吼道:“走!”闪电不再留恋,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前飞奔出了敌阵。
作者有话要说:
☆、绝望
辽军首领及其亲信护卫约二十余人此时正站在一处山岗上借着冲天火光淡然看着峡谷间的争斗,只见一身披黑色战甲的小将身形矫健,骁勇无比,手舞银枪连戳死一众辽兵,周围不断有血雾扑射倾洒,其气势凶猛摄人,所到之处血肉横飞,万夫莫敌,犹如从地狱而来的索命罗刹一般。
头戴铁灰色战盔,斜披银环密网,身着墨色战袍的耶律夜希,略一指点,似问非问的缓缓说道:“这人,救走了陈熙?”
一旁站立身着深紫色劲装的轻尘拱手道:“回七王,他是无间少主,余火莲。”
“噢?”耶律夜希仿佛被某两个字刺了一下,道,“无间?……这么说,他是展颢的……”
“展颢的儿子。”轻尘回道,抬眼瞄了一下耶律夜希的神情。
“啊,果然不同寻常,”耶律夜希声音突显得有些阴阳怪异,诮笑道,“上回救走陈萧的人,可也是他?”轻尘点头。耶律夜希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冷声道:“传令张生,想办法把宋军都撤走,我只要这个人,余火莲。”说完一挥袖,转身离去,身后呼啦啦跟了一众侍将。
耶律夜希的命令一经下达,不多久,鸣金声响传来,宋军大批撤退。余火莲也听到了撤兵的指令,略收杀势,正要向部队后方退去,却被百十辽兵从四面八方围拢阻隔。
余火莲手执长枪斜点地,警戒的环视一周,只见辽兵已将他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而宋军骑兵此时早已退出了峡谷草地,马蹄喧声越来越远。此时他身上黑色铁甲已被敌人的鲜血覆盖,在银色月光的辉映之下反射着幽暗森冷的寒光。
一队辽兵拔刀迎上呼喊着向他冲过来,余火莲眼光一凛,一柄银枪上下翻飞,接连穿刺。身手平凡的小兵哪里是他的对手,没几个来回便纷纷中枪惨呼倒地身亡,洒尽鲜血,染红了乌黑冷硬的山间草地。辽兵见他身怀绝技武功奇高,明知没有胜算却因军令难违不得不上前白白送命。敌人一波一波哄喝而至,余火莲杀了又杀,围上来的辽兵却是越来越多。余火莲手舞长枪,接连应敌,虽未受伤,却也略显疲惫。
余火莲又斩杀数人,脚下血流成河,腥气扑鼻,黑色的战靴沾染了鲜血。他心知如此下去,只会逐渐被敌人削弱体力而击溃,便不再退守,提枪朝兵布略少的东南方向攻去。银枪横扫划破敌人咽喉,掠起一道道惨厉的血花,敌兵大震不禁畏惧避退,顿时一道缺口乍现,余火莲便趁机杀出了重围。危机之间他顾不得辨清地形,只是一步不停的朝东南方向疾奔而去,身后一众辽兵使尽力气紧追不放。
余火莲冲入一处山崖险道。此处山道蜿蜒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余火莲奔在前面,身后约莫十数步,辽兵哄挤,数人跌落山崖,凄厉的惨呼在山谷间回荡。
山背不见月光,夜色黑漆浓重,阴风卷席,余火莲脚下几次踩在了道边松落的石块上,当真危险重重,九死一生。他站定身形,忽然抽出一道银鞭回身挥出,鞭如毒蛇袭向辽兵面门、心口,顿时便有鲜血溅射,骨肉撕裂,多人死伤。
余火莲且战且走,利用地形之利,逐渐甩退了身后追兵。就在他以为胜利在望之时,忽然胃里狠狠一揪,立时便有一股刺穿般的抽痛传来,直冲头顶,余火莲不禁脚下一歪,险些跌倒。他双眉紧皱,脸色泛青,额上冷汗微露,一手按压左上腹部,勉力站定,轻轻喘息。身后十数个辽兵见他突然停住了脚步,以为他又要发难,届时皆止步迟疑不敢向前。
余火莲等那疼痛微微退去些许,便霍然回身大步袭来,手中运力,长枪平刺,连戳死数人,再一回落,中枪的辽兵皆纷纷坠入了山间峡谷。如此几个勉力冲杀,追兵尽死。然而,余火莲体内的痛楚却也越发加重,剧烈难忍。
“嘭”一声长枪直立于地上,余火莲一手拄长枪支住身体,另一手紧紧压住胃部,正放松因拼杀而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