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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莲睁大眼睛,头脑一下子清醒了:“已经……已经这个时候了!”火莲撑着身子就要爬起来,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一丝不挂,立刻裹紧花被缩在床脚,脸腾的红到了脖子根,“这这……”我衣服呢?!火莲皱着眉头轻踹一脚,气恼的:“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拿衣服来啊!”
驼子在他光裸的小腿上拍了一巴掌,气哼:“你以为我这儿是总坛吗,哪儿还都备了你的衣裳?!方才我在郊外找到你的时候,你那一身白衣都被泥水给糊死了,我都懒得洗,索性就扔了。”驼子笑叹,“这回你可得表彰闪电啊,要不是那畜生机灵拖了你出了树林,你就得在泥地里趴上一天一夜,那样伤口非得泡烂了不可啊!”
“什么?……”火莲敛起眼眸,脸色发青,唇齿颤抖着:“你是说,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我竟然睡了这么久!那么被关在外省衙门的弟兄们会不会已经遇难了呢?!火莲不顾一切的抱着花被站起来就往外冲。
驼子一惊,火莲已经跑至门口,他来不及抓住火莲,但他抓住了拖在地上的被角。没有被子的掩护,火莲就不冲了,只能站在原地急得跳脚。驼子慢悠悠的扯着被角把他扯回来,拉着他坐下,叹道:“别忙活了,谁也没死,被关押的教众都已经安全疏散了。官府丢了囚犯,也是没辙。”
火莲愣住,纠结的眉头渐渐舒开,慢慢将一颗乱跳的心放回了原处,许久轻声:“是怎么回事?”
驼子拿来刚研好的药粉,边给火莲胳膊上的血口上药边叹道:“本来就不会有事。别忘了无间道总共有多少弟兄,二十四万人!既能一朝推翻了朝廷,试问还有什么事做不了?!这二十四万人可不是街头混混,他们之中有做官府老爷的,有做衙门护卫,有做狱卒,如今不过是区区千余同门中了阴谋成了朝廷的人质,一百个人救一个人,又有何难呢?”
火莲眼珠转了转:“难道是爹暗中运作,将被捕的卫士偷出了牢狱?……可是从爹得知消息到法场审判也不过一夜,爹就这么有把握一定能解救成功么?”
驼子道:“有什么没把握的?朝廷有官府衙门,大哥有二十四万兄弟。这二十四万人正是无间道能与朝廷抗衡的筹码,也是朝廷最看不过眼的地方。”驼子挑眉瞥他一眼,“你呀,仗着点小聪明就想着脱离你爹!一遇事就惊慌失措,最后还得是大哥收拾了局面!论武功文才,你确有大成,但要论筹谋与胆识,你还差出一截。这回可好了,还拽上了方旭,哥儿俩一块犯傻!”
火莲听到此番评价,肚子里一顿嘟囔,无奈垂目撇撇嘴,前后一想,忽然觉着怪异,慢慢抬起眼睛:“你刚才说,弟兄们成了朝廷的人质?又说朝廷看不过眼……似乎话中有话?”
驼子深深看他一眼,叹口气道:“你可知大哥为什么不能认同你的提议?”火莲浅浅皱眉,无奈叹道:“应是爹心中对皇室仍有恨意在,无法释怀,又怎会愿意听从皇帝的安排。”
驼子摇摇头:“这只是其一,除却此因,还有一则更重要的缘由。无间道创立初旨,乃是推翻皇室讨回公道,于是专门招纳被朝廷迫害亡命天涯之人,这些人多是背负了深仇大恨,无家可归,若是再被无故驱逐出教,实在残忍,这根本不是救赎,反而会逼得他们无路可走自杀身亡。那才是无间道真正的大难!这一点,你又何曾想到过?皇帝又何曾没想到?!”
火莲听得心中揪紧:“我确实疏忽,心急神慌竟未曾虑到此处。”眼里乌黑的暗光转了转,忽的惊道:“你是想说,皇帝他特颁赦令,乃是早有预谋?!他是在运用叛贼引发的这场暴动,不费一兵一卒,就令无间道自行崩乱瓦解?!”
驼子叹声道:“若只是借机利用倒还算好,最怕是他们两相联合!无间道终属乱党,财富雄厚组织庞大,是皇室的眼中钉肉中刺。即使大哥有意放下仇恨渐归正道,皇帝也不可能松懈警惕。大哥已经怀疑皇帝想要趁机剿匪,除去威胁,不知有没有与叛贼暗中勾结。若是轻易接受了皇帝的赦令,只怕会有更大的圈套等在后面!”
火莲听得心中冷然,眼里渐渐充了血丝,想到自己先前竟然还误会爹轻视人命,简直愚蠢可笑至极,心中懊悔不已。他像是觉得冷,轻轻裹紧了被子,低垂眼帘看着摆放在床沿的一堆物件,里面有他随身携带的三段钢枪,一块家传玉佩,还有些零零散散的杂物。他忽然眼神一跳,自那杂物中挑出了一块配饰,像是宫廷之物。
驼子看了看,“咦”了一声:“这不是御前护卫的腰牌吗?哪弄来的?”火莲心惊,原来是御前护卫的腰牌,怪不得如此眼熟,他敛眉回忆,这正是在见到莫飞的那个晚上,从他逃走之后的草堆里发现。
莫飞,腰牌?叛贼,皇宫?难道他们之间当真有勾结联合,正是要想法设法置无间于死地?!
火莲大声问:“我爹呢?”驼子眨眨眼:“应该在总坛吧。怎么?”火莲猛然站起,寻来驼子的衣裳随便套在了身上,虽是有些晃荡,倒也还算朴实素雅。他与驼子一同赶回了总坛,下马即问:“宗主何在?!”门口守卫石像跪地答道:“禀少主,宗主与夫人离开总坛已有一天一夜,不知去往何处,尚还未返。”
二人又找了影卫,再问过护法,竟没人知道展颢的去向,直到跨进了展颢居住的屋院,屋内屋外细寻一遍不见线索,刚要离去,驼子目光一扫院外站岗的七八个白衣卫士,只见他们各个脸有擦伤,神色疲惫,似乎历过一番大战般,却又低头畏缩,讷讷不敢言。驼子扯了一下火莲。火莲一瞧,即知有事。
宗主卧房乃是总坛防卫重地,总要择选精干老练的卫士守护,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即使宗主不在,也不该如此惊恐失态。火莲不及思忖,先行喝问道:“目光躲闪,神色鬼祟,再不据实以告,我就将你们一个个,不,还有你们的父母家人,统统关进黑牢里严刑拷打,打到你说为止!”
卫士们皆是浑身一抖,饶是他们跟着宗主多年也算见过世面,此时也为少主一脸的凶神恶煞吓退了胆。展颢为人沉稳,善用头脑,判断果决,若是信任就不会多问一句,若是生出了怀疑便是直接了断,从不拖泥带水。没听过宗主把哪个含冤的苦主关进了牢里折磨审讯一通然后再无罪释放的,因展颢眼里只有两种人,要么是兄弟,要么就已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然而这位小爷确是个只为目的不择手段的主儿,更何况总坛丢了宗主,那便是少主说了算。卫士们都相信若是继续闭口不言,定是躲不过一番生死折磨,不是他们性子软弱受不起刑讯拷打,实在是黑牢久负盛名闻者丧胆。于是呼啦啦一齐单膝跪倒,先头一人苦着脸叫道:“少主息怒!实在是宗主有言在先不准散播,属下才会多有犹豫,不过如今宗主迟迟未归,属下们不敢再瞒!”
原来昨日清晨曾有一拨贼人混进了总坛。
那夜为了解决动乱,本来固守在总坛的万余卫士多被派往了外地参与营救,余下来的不到一千。贼人趁机潜入,扮作了送膳端药的卫士侍女,在天色未亮之时闯进了宗主的屋院。火莲缓步沿着院内回廊查看,只见栏柱边角多有刀砍的痕迹,此处显是曾有一番打斗。不禁心头抽紧,总坛守卫缩减,爹又身体有恙,我竟未能守在他的身边!
卫士禀道:“好在来者不过十人,武功也极弱,根本不堪一击,不过几招已成败局,纷纷倒地咬毒自尽,然而在他们之中,却有一个长发贼女身形灵活,武艺高出同伴许多。她乘机持刀闯进了屋内意欲行刺宗主,险些就得了逞!”卫士互相对视一眼,犹豫着低声:“属下瞧那姑娘的模样,分明就是叛贼清月!宗主却说不是!”
火莲睁大眼睛:“你可看清楚了?!”
卫士道:“绝不会有错,就连夫人也脱口叫出了她的名字!”
空气里一阵死寂的凝滞,只有苍白的沉默和卫士们惊恐愤恨的表情。驼子蹙眉无言,眼睛瞄了瞄火莲,火莲退一步轻靠廊柱,半晌恍惚问道:“然后呢……她跑了,是不是?”
“是。”卫士道:“她见同伴皆死,败局注定,便立刻抽身收刀而逃,直往山顶荒地而去,纵身跳下了山崖。本来宗主病中不得追赶,然而属下们追至山顶,却又被宗主喝止!就这么眼睁睁让她跑了!”卫士们回忆到此处也是一脸疑惑,终是垂首内疚道:“属下失职,未能阻退敌人惊扰了宗主休养,而后又放走了贼犯,请少主责罚!”
火莲沉默蹙眉,用一种分外柔弱的目光看着廊外略见晴朗的天空,阳光耀目,微微刺痛了他的眼,他深吸口气道:“也罢,你们又怎敢违逆宗主的喝令。总坛即便削弱人数,也是机关重重,步步防卫,贼人必当是有备而来。细想起来,此番刺客武功大多低弱不堪,已经惹人犹疑,爹一定是瞧出了不妥,料定贼人是故意潜入挑衅,而后又扮居弱势诱敌追击,若是任由你们追去恐会中了计,你们都是总坛防卫不可缺少的高手,此时正值暴乱,局势尚且不定,必当是稳妥为上。”
卫士点头道:“宗主说的,也正是此意。不过后来宗主与夫人离开总坛去往了何处,并未与属下们说起。”火莲颌首,转头看驼子一眼,空荡的眼神里传递着:这样看来,爹是去寻清月了。
火莲立刻派人往后山搜索,不见展颢,也无任何贼人逃匿留下的踪迹,竟是毫无追踪的线索。火莲急躁的搔头,不安的来回踱步。一天一夜,就算是出去寻找清月也该回来了,无间道耳目众多,怎的半点风声也未传回,竟如在人间蒸发了般,爹娘可会是落入了贼人的陷阱?驼子也是担忧,火莲在他面前走来走去的,驼子看得脑仁疼,皱眉气道:“你呀!大哥本就染疾未愈,你是嫌他病得不够重么,又把他气到吐了血。”内心叹息,这回可是真吐血!驼子叹道:“你现在知道着急了!”
火莲气急败坏的瞥他一眼,给点建设性的意见行不?然而内心忧急生悲,驼子的话字字砸在了火莲的心上,令他的脚步变得沉重,眼里泛起了潮意。往常每逢情势错杂举手无措之时,火莲都是习惯性的去找展颢商量,展颢从不会正面给他意见,却总是状似漠不关心的稍作提点。火莲一向觉得自己没有解决不了的困境,但他此时忽然愿意承认,原来这些年来展颢一直是他背后的依靠。
猛然想起来什么,火莲从怀里摸出了那块宫廷配饰。清月闯进总坛行刺必然是莫飞指派,而莫飞竟会有御前护卫的腰牌,皇帝忌惮无间道财势足以敌国,那纸赦令若真是故施计谋……清月,莫飞,御前护卫。火莲敛眉思忖:“爹会不会……被困在了皇宫?”
作者有话要说:
☆、背后推手
展颢从来不认为自己会眼花看错,可是秋娘一路上扯着块碎布含泪埋怨:“什么龙,这哪绣了龙啊?!既无龙首,也无龙尾!我只看见了一团团云形绣纹而已,你怎就能看得出龙跃彩云了呢!”你是烧糊涂了吧?!
展颢凑近再看一眼,那图样依然刺眼,皱眉气道:“没有首尾,却有龙身啊!你没见这云朵中间掩着一道金鳞么?”忍无可忍,深深一闭眼,气恼交加的走快两步。秋娘无语的对着茂密树林里透进来的点点阳光低头细瞧,仍是疑惑:“哪就是金鳞了,这不是彩虹吗?!”展颢咬牙:“彩虹?!彩虹都是横着的,你见过有谁竖着绣彩虹吗?!”
秋娘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交流不畅索性放弃,心中断是不信,因那孩子心细如发,若真是绣了龙纹,他又怎肯穿在身上?展颢却连问都不问就将衣裳撕碎扯烂,当着那么多下属的面衣衫狼狈,火莲心里怎会好受?
是不是龙纹已不再重要,火莲的安危更让人揪心。火莲负气而走一夜未归,二人心绪难平,都已无法再坐等下去。总坛清早曾遭贼人突袭,展颢立刻下令调回了外地的卫士,将京城里的防守岗哨安置妥当,并着钱富暂代统领平稳局势,而后便与秋娘一同出门去寻火莲。
关于火莲通常会躲藏起来独自伤心的地点,展颢心里有个详单。夫妻二人先找过了后山树林,又去了小湖,再探方离闺房,最后沿着城中市集一家家酒馆搜寻,尚未寻到半点线索,却先遇上了晨间闯进总坛行刺的女贼。只见她在深巷破屋里背身而立,慢慢从衣怀里拿出一块刻着莲花纹路的木牌放在桌边,脱下了一身染血的黑衣,而后换上了一袭深紫色劲装,细腰里缠着一道银光闪闪的长鞭。
山谷树林茂密,草木芬芳,已有初夏暖意,山上寒意刺骨,冷风呼啸,崖边细窄险道的另一面,晚霞渲出了一片火红的天空,莫飞一开山洞石门,正与惊慌奔跑的轻尘撞了个满怀。他未及细问,先将她迅速拉进了石屋关门,一双鹰一样锐利的眼睛打量着她,口中淡淡的问:“慌称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