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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涵心里明白,这是说给自己听呢,关键在于自己的态度。他淡淡地道:“让嘉天出来吧,我问问他。”
不大会工夫,向嘉天和那个小男孩都被带出来了。小男孩样子比较凄惨,赤裸着身子,白皙的皮肤上满是伤痕,不见血,可也不轻。他扑通一声扑倒在地,对着戴先生连连磕头,嘶哑地哀求:“饶了我吧戴哥……饶了我……”
相比之下向嘉天镇定得很,好像还在房间里仔细修饰过,当真是俊逸潇洒,品貌非凡。戴先生还以为这小子会立刻跑到廖涵身边,连哭带求地控诉呢,毕竟刚才也是命悬一线。哪知这小子只往那里一站,对廖涵随意地点点头,道:“来了?”一派理所当然宁定自若的架势。
廖涵也点头回应:“来了,怎么样?”
“没什么。”向嘉天道,“牛排味道差了点。”
戴先生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指着廖涵道:“好,好,有你的,我是服了。”
廖涵笑笑,说实话他也没想到向嘉天能这般气度雍容,印象中这混蛋玩意胆子挺小的,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毫无形象地泪流满面。后来他才明白,向嘉天分得清清楚楚,在廖涵那里反正也就那样了,破罐子破摔没事。但在外人面前绝对不行,他永远都是光鲜亮丽的,当具尸首也得让解剖官舍不得下刀。
不过,不管向嘉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怎样,今天这场绝对没丢人。廖涵道:“没什么事,就过去吧。”
“没什么事?”戴先生把照片扔过来,“我的宠儿我是饶不了,你看着办。”
小男孩吓得一激灵,抖若筛糠缩成一团。向嘉天心里也很紧张,手心直冒冷汗,紧紧盯着廖涵,只要他脑袋摇上这么一摇,自己恐怕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廖涵思忖了一会,道:“你过来。”
向嘉天依言走过去,心脏砰砰乱跳,一时间涌上无数个念头:要是他要打我,我反抗不?要是他要杀我,我怎么办?是跪下还是硬气点?硬气有用没?……
廖涵抓起向嘉天的一只手,这时他才感觉到对方的手上汗津津的,抬眼一瞧,向嘉天虽然仍在笑,可脸上肌肉僵硬得很。
原来这小子也怕啊。廖涵好笑,又觉得向嘉天这样硬撑着的样子十分可爱,心头顿时软得像海水打过的沙滩。他在胸膛中长长叹息一声,从自己手上摘下一枚戒指,戴到向嘉天的左手无名指处。这枚戒指样式很奇特,指环是一条黄金塑成的龙,镶嵌着一块宝石,冷眼看上去是黑色,隐隐又透出墨绿的光彩。
向嘉天还没什么反应,戴先生和DAIVD却是悚然动容。戴先生失惊叫道:“廖涵,你想清楚了吗?”情急之下竟然直呼对方大名。DAIVD深吸一口气,道:“廖哥,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
廖涵道:“就是这样。”
向嘉天从他们几句对话之中,听出这枚戒指绝非一般,他脑筋转得极快,立刻猜想一定是某种地位的象征。戴在无名指上,难道是……伴侣?他被自己这个猜测吓了一跳,偷觑一眼廖涵的脸色,那人神情平静,似乎没有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向嘉天连忙紧紧攥住拳头,似乎那只手有千斤重,抬都抬不起来,生怕那枚戒指不小心滑掉了,那才真叫大大地糟糕。
廖涵不再说话,他闲适地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默默地注视着戴先生和DAIVD。
DAIVD率先表态:“那以前是我过于唐突,对不起了。向先生真不好意思。”
向嘉天得体地微笑:“您太客气,大家都是朋友。”
DAIVD扯扯嘴角,无言以对。
戴先生见风转舵,一指跪在地上的小男孩,骂道:“都是你这么个玩意,弄得鸡飞狗跳,去去去,拉一边去,爱怎么玩怎么玩。”几个保镖蜂拥而上,把小男孩连拖带拽地拉了下去。屋子里回响着小男孩求饶的尖叫声,刺得向嘉天不禁闭上眼睛,难以承受。忽觉手上一暖,竟是被廖涵拉住。廖涵起身道:“我们先走了,下星期我安排,咱们一起吃饭。”
戴先生哈哈大笑:“行,向先生也要来哦。”
向嘉天巴不得拔腿就跑,却仍要装模作样地道:“必当作陪。”
几个人又寒暄好一阵,廖涵这才带着向嘉天走出来。
向嘉天坐上廖涵的车,这才吐出一口气,好像重新活了一回。他缓过神来,忙小心翼翼摘下那枚戒指,双手奉上,感激不尽地道:“廖哥,大恩不言谢,戒指还是还给您。”
廖涵目视前方,淡淡地道:“龙戒送出,概不收回。”他冷冷地转过脸来,注视着向嘉天,一字一字地道,“除非你死了。”
“啊?”向嘉天眨巴眨巴眼睛,勉强笑道,“廖哥,你这话……我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廖涵揉揉眉心,似乎万分无奈的样子,沉默很久,忽然道:“向嘉天,我喜欢你。”
“啊,啊?——”向嘉天这回真如晴空霹雳当头落下,惊得一个蹦高,脑袋直磕到车顶,痛得吸口凉气,“廖,廖哥,你不是,不是开玩笑吧。”
廖涵没回答,目光如炬,盯得向嘉天一阵胆战心惊,紧张得喉咙发干,不由咽了一下。这可不是开玩笑,向嘉天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他认真地道:“廖哥,我不行,真不行,我劝你一定要好好考虑。”他烫手似的把戒指硬要塞给廖涵,“这玩意,你,你还是收回去吧。”
廖涵露出个古怪的笑容,道:“也行,你死了就行。”
向嘉天受惊似的收回手,把戒指又戴回去,嘿嘿干笑道:“那还是戴着吧,也挺合适。”
廖涵不再说话,严肃得像块岩石。
向嘉天清清嗓子,坐正身子,偷觑一下廖涵,再偷取一下,再偷觑一下,心想,他不是发疯吧?难道自己真有这么大魅力?可是跟廖涵在一起,那以往幸福的日子也就一去不复返啦。好吧,虽然跟他干也挺带劲……不过,不过……
算了,至少今天廖涵真是帮了他一个大忙,捡回他一条命,先玩着呗,他又能喜欢自己多久?向嘉天游戏人间,为人寡情,根本不相信什么海枯石烂。至于廖涵说的什么龙戒,什么死后收回,他才不会放在心上。真要有那么一天,难不成还真把自己杀了?至于吗?切——
向嘉天把手抬到眼前,对着映入车里的阳光端详那枚戒指。嗯,是纯金的。不过这玩意是什么宝石?哪天一定要记得去鉴定一下,实在不行卖了还能值两个钱。
向嘉天嘿嘿两声,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
70、最新章节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两条三千响的鞭炮在空荡荡的花坛中间蜿蜒开来;形成一个大大的X字;像两条红龙缠绕在一起。清脆的响声夹杂着腾起的烟雾直钻入耳膜,向嘉丞怀里紧紧抱着小核桃,躲在楼门旁的墙柱后面;小心翼翼向外张望。袁一诺好整以暇地随意站在离鞭炮不远的地方;边笑边吸烟。
小核桃在向爸爸怀里一个劲地往里缩,有点害怕还十分好奇;脸蛋儿冻得红扑扑的,
鞭炮足足响了十来分钟;完事了好像还能听到那种震耳欲聋的回声。小核桃鼓掌欢叫;向嘉丞问她:“好玩不?”
“好玩好玩。”小核桃连连点头,回身抱住爸爸一顿乱啃;“爸爸你真勇敢。”
“呵呵。”袁一诺把女儿举得高高的;“好啦,鞭炮放完啦,这回可以去帮奶奶包饺子了。”
两个父亲领着小女儿走进家门,屋子里正忙得热火朝天,擀皮儿的、和馅儿的、还有负责包的。只有向嘉天,大摇大摆走到餐桌上,用筷子夹了一口凉菜放进嘴里,吧嗒吧嗒滋味,说:“嗯,挺好,就是糖放多了。”
小核桃毫不客气地用手一指:“大伯偷嘴吃!”
袁一诺翻个白眼,向嘉丞微笑着挑了一下小核桃的下巴。向嘉天扔下筷子扑过来,一把抱起小核桃:“哎呀小美女,让你看到了,怎么办呐,咱俩一起吃。”
小核桃撇撇嘴:“我才不呢,丢人。”说着还用手指刮刮脸。
老人们大笑,袁母道:“嘉天哪,被小丫头笑话了吧。”
向嘉天脸皮厚,一点不在意,亲亲小核桃说:“大伯送你多米诺骨牌你忘啦?别说我了行不?”
“这样啊……”小核桃转转黑溜溜的眼珠,有点犹豫。
“明天再给你买个遥控大汽车,坐在里面嘟嘟嘟可威风啦。”向嘉天及时地买好。
小核桃满意了,点点头:“那好吧,你吃吧,我就当没看见。”
“小丫头片子,一点原则都没有。”袁一诺笑骂一句,把孩子接过来,照着屁股轻打一下,“去,玩玩具去吧。”
小核桃嘻嘻笑着,拉住向嘉天一起去摆多米诺骨牌。
卧室里小土豆醒了,张嘴啊啊地哭。今天保姆回家去过年,他们商量好了,由袁一诺和向嘉丞来带孩子,老人们只负责包饺子看电视,放松放松。向嘉丞一听到哭声,忙走进去瞧,小土豆蹬着小腿,很委屈的样子。
“饿了吧。”袁一诺冲了奶粉,接过孩子,一手托在臂弯里,一手给他喂奶。他带小核桃有经验,做起来有模有样的。小家伙不哭了,啊呜含住奶嘴,拼命吸吮。
袁一诺瞅着“儿子”粉嫩嫩的小脸,越看越爱,对向嘉丞道:“瞧见没?你小时候喝奶就这样,鼓着腮帮子,像跟谁抢似的。”
“拉倒吧。”向嘉丞嗤之以鼻,“咱俩就差一岁,我吃奶啥样你能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袁一诺笑嘻嘻地说,“你不但吃奶,还尿床,我都不愿意和你睡一块。”
“你不尿?”这种问题事关老爷们的颜面,向嘉丞也不能退让,“你八岁还画地图呢,差点把我冲门外去。”
“你三年级演节目还冒充小女孩。”袁一诺不甘示弱。
“对,你一玩官兵捉强盗就演强盗,所有人都觉得你不像好人。”
“哎呀也不知道是谁,一年级赛跑弄个倒数第一,还哭鼻子。”
“嗯,也有某人考试得个大鸭蛋,被袁叔叔胖揍一顿,屁股肿了还得求我上药。”
“你睡迷糊了半夜起床摔破头……”
“你走路不长眼睛差点掉下水道里……”
“你……”
“你……”
小土豆一边吃奶一边瞧着俩父亲斗嘴,心想,这是干什么呢?
呃,好吧,竹马竹马也有这点不太好,就是你那点糗事一定会毫无保留地被对方了解掌握,多少年后总会摆出来讲一讲开开心。
袁一诺当兵去的那段日子,向嘉丞总以为只有两年,短得很。两年是什么概念?也就是说自己大学还没毕业呢,他就会回来了。可真到那么一天,袁一诺真的穿着一身绿军装,登上远去的列车,向嘉丞才深切感受到,什么叫做想念。
一开始袁一诺还能常常打来电话,和他聊上几句。可日子久了,渐渐适应军营生活,他也去大学住校,联系慢慢少了起来。向嘉丞想给袁一诺写信,又觉得这么做像女孩子一般矫情,更何况那位五大三粗的,能回信才怪,于是也便作罢。
日子一久,心思也便淡了,好像那人成了远远的一抹影子,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向嘉丞有更多的朋友,有更精彩的生活,有更繁重的学业。有时候学得累了,猛地一抬头,望见窗外操场上在阳光下三三两两的莘莘学子,忽然就想起那个人,那些往事,还有临别时的那个晚上,久远得仿佛是上辈子,于是一笑,低头继续用功。
向嘉丞考上D大是意料之中的,而且还是最热门的计算机系,就算向父向母经历过无数荣誉无数辉煌,但儿子的优秀依旧是令他们最开心的事情。全家人出去吃了一顿饭,只有老大向嘉天已经出国,袁一诺仍在部队。
在饭桌上,向父特地给袁一诺的指导员打了个电话,请他找袁一诺过来,告诉他这个好消息。手机交给向嘉丞时,他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袁一诺的声音很远,远得听不真切,又仿佛很生疏,生疏到不像那个曾日日夜夜陪伴在一起的人。袁一诺的用词也是很客气的,他说:“恭喜你。”
向嘉丞随意应着,和接受袁父袁母,或者平常朋友的祝贺差不多。他的心绪没有丝毫起伏,甚至连加速的心跳都没有。放下电话时,向嘉丞有丝怅然和伤感,不是为了袁一诺的客气,而是自己淡漠的感觉。
原来,终究抵不过时间的流逝。
向嘉丞叹息一声,少年的心胸竟有了看透世情的顿悟,不悲不喜,不苦不甜。那么,也就这样吧。
他和袁一诺的联系越来越少,而且常常不知该说些什么,无聊地听着对方的呼吸,彼此沉默一会,然后放下电话。通话由一周一次变为一月一次,由一月一次变为数月一次。直到有一天,袁母欢欢喜喜地拿出袁一诺当年的衣物出来晾晒,向嘉丞突然一惊,这才发觉,已经两年了。
两年足以使一个少年蜕变成青年。袁一诺刚进家门时,全家人都愣住。他一身笔挺的军装,帽檐压在眉峰,目光沉静而锐利,表现出令人惊异的成熟和稳健,再不是当年那个只会爬树弃枪套鸟砸玻璃的淘气包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竟是袁母,她扑到儿子身上,流下欢喜激动的泪水。
袁一诺活像变了个人,他帮父亲抬水擦车、整理院子;帮母亲做饭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