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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抬头,眯起眼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啊,真的有!”
在那个方向,树枝的最顶端,有一团微微凝成花苞的,淡淡的粉色。
而在那些淡的像雪一样地花苞之中,颤颤巍巍地开放了一朵小小的樱花。小小的花瓣在寒风中瑟缩地发抖,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吹落枝头一样。
山南默默地看了一会儿那朵花,而后转头望向仍旧远远立在在院子另一边的冲田总司。
“可是总司,不合时宜开放的鲜花,一定会最快凋谢的……”他长叹一口气,“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我才会离开。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理解我在说什么的,对么?”
冲田总司手覆在刀柄上,只盯着那朵花看了一会儿便移开了视线,山南问这句话的时候,他正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总之不会是一些轻松的事情。
见他并不回答,山南也不生气,只是看着被他牵在手里的八重,又抬头看看那朵摇摇欲坠的樱花。
冲田总司终于开了口。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仍旧低着头,声音穿过办个庭院,听起来并不像平时一样那么清爽,却有什么八重平时从没从他声音里听出来过的东西,沉沉的,闷闷的,从他的声音里透过空气的震动,一直震到她的心里。
“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我甚至知道,屯所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他们的想法。”冲田总司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了头,“但你们谁想过,近藤先生又是什么想法?”
“总司……”
“道不同不相为谋。”青年打断了山南敬助的话,笑了起来,“我知道,之前大家在一起是因为要走的道路相同,而现在,山南先生,你不愿意再和我们走同样一条路了。”
“这些你都知道,那为什么?”
“山南先生,你知道为什么。我是为了让你能够像一个武士一样死去而来的,除此之外的问题我一概不知,也不该知道。”
“是么,果然是这样……”山南敬助轻轻地笑了起来,“看来最先变成不合时宜的人的,果然还是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感受到八重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于是低头去看她。
小姑娘一脸挽留。
“不会不合时宜的……”她一边偷看冲田总司的脸色,一边小声说,“总司很喜欢山南先生的,八重……嗯,如果山南先生经常跟八重说话的话,八重也会很喜欢山南先生的……”
青年只是摇头,抬起手来按了按她的脑袋。
“小八重,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可不是单凭喜欢就能解决的事情啊……你要先去玩一会儿么?”他悄无声息地赶人。
于是冲田总司也配合他。
“八重,你去屋里呆着,别往外看。”他抬眼冲着八重示意了一下,“我很快会去找你,等着我。”
目送着那个离核心最近的局外人离开这个院子,山南敬助脸上的笑虽然仍旧温和,眼睛里的温度却也彻底的冷了下去。
“那也是一朵……不合时宜开放的花。”山南敬助看着八重听话地进屋,将门窗关好,看着她做完这一切,而后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冲田总司叫她不要看,她就真的一点儿也不偷看,连一点点她这个年纪的少女应该会有的好奇心都没有。
很显然,让一个正当此年的少女变成这样子的原因,并不是所谓的“听话”两个字就可以解释的。
她在这个年纪上,过多地接触了本来不该她接触的东西,在屯所里的这一年多时间,这个前池田屋老板的女儿已经注定了她永远也不会和普通的少女一样成长。
如果说他山南敬助是不合时宜的话,其实更加不合时宜的,是这个不管她知不知道,都必须冠以“入江”这个姓氏的八重。
冲田总司并不说话,对于山南敬助的这番话不提认同,却也并不否定。
山南敬助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大家都心知肚明,无论如何,右手受伤的山南敬助在江户人斩的面前没有一丝生还的希望,而一个将死之人,他至少有说话的权利。
大家相识一场,冲田总司并不是那种连这点细节都要做绝了的人。
“她如果继续在屯所呆下去的话,一定有一天会毁掉。”山南敬助静静地看着冲田总司,仿佛顾及到这段谈话的当事人就在不远处的屋内一般,山南敬助的声音低了许多,被刻意压过的声线静静地回荡在二人之间。“我保证,她如果知道了真相,不是杀了你,就是选择自己去死。”
“她不会。”冲田总司眯起眼睛。“山南先生,那只是个小姑娘,她杀不了我,我不会让她杀得了我。”
“你大约不知道,你的小姑娘到底对你怀抱着怎样的感情。”山南低垂下眉眼,轻轻地笑,“如果你还珍惜这朵花,就应该让她彻底离开你身边,她才十五岁,要放弃一段感情很简单。否则这朵花会毁得比我还难看。”
冲田总司并不说话,但他知道,无论想不想他都已经听进去了。
显而易见的事情。
但他却不愿意这么想。
“她不可能离开屯所,山南先生你也知道,她永远不可能离开我们的视线范围。”说到这个话题的冲田总司显然开始有些不耐烦,语气也僵硬了不少,连带着声音也有些大。
而后他想起,他们谈论的人就在不远处的屋内。
于是连冲田总司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和之前的每一次发怒时见到她一样,他的声音柔软了下来。
“而八重,即使是花,也绝不是樱花。”他说。
那是片洋洋洒洒在原野上遍地都是的萱草,在任何地方都能生长蔓延,无论什么样的风雨都打不倒,比谁都柔弱,也比谁都坚强。
一眼瞥见冲田总司脸上的表情,山南敬助略微愣了愣,而后真正地笑了起来。
“我有多久都没有看见你露出这种表情了啊,总司……”山南敬助叫他的名字,仿佛有什么话想说,然而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总司,你一定明白。”
是的,他明白。
这是世上大约最荒唐的事情了,而正因为这样荒唐的事情,山南敬助才会露出了这样欣慰的表情。
他毕竟曾将他视为亲弟弟一般照拂,他毕竟曾经与他情同手足。
冲田总司原本想要问问路上那些刺客的事儿,可话到嘴边,却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起来。
果然有些事不亲眼所见都无法确认真实,而亲眼见到了山南,和他对话之后,冲田总司不再信那些是山南做的。
这样就够了。
“闲谈就到这儿吧,再说下去,我要舍不得说再见了。”他低垂下眼睛,“总司,你的刀借我。”
山南敬助已经向这个世界做好了最后的告别。
冲田总司于是解下肋差,上前走了几步递给他。
枝头那唯一的一朵在风中摇摇欲坠的樱花,在它之后,仍旧会有更多的花,成团成团地开放。
最后樱花会开满全树,随着樱前线一路向北,蔓延全国,而属于山南敬助的,却只有这最早的一朵。
现在它也落下来了。
☆、原原本本
冲田总司并没有急着进屋去找八重,而是绕了一下路,从后院的井里打了点水,细细地沾水,将染了血迹的刀和手洗了很多遍。
但他并不觉得这些血迹脏。
当年那个一脸鲜血站在人群中,肆无忌惮地望着成群敌人的那个人,作为人斩的那个人,怎么可能觉得血迹是脏的。
之所以要洗这么干净,只不过是为了不让他带来的那个小鬼害怕罢了。
然而洗净了皮肤上的血迹之后,青年一瞥眼就看到了衣角上沾染的,由于暴露在空气中而已经显得有些发暗的红色。
——她如果继续在屯所呆下去的话,一定有一天会毁掉。
山南敬助的话就这样不经意间,重新回响在他耳边。
“总有一天……”冲田总司低低地重复了一遍,深深地眯起了眼睛,“总有一天……么。”
纵然只是洗掉了手上和脸上的血,衣服上那些却绝不能再像上一次一样,用“鱼腥味”来掩盖过去了——事实上,他也不再想用拙劣的谎言去掩饰了。
山南最后说的话其实很对,这种用谎言来粉饰太平的平静根本没意义。
他想试一次,赌一个渺茫的可能性。
青年于是就这样,穿着一身带着血迹的衣服走过了长长的走廊,正面而坦然地望向听见他的脚步声之后忍不住还是迎了出来的八重。
然后张开了手臂。
“过来。”他看着八重在一瞬间僵硬了的笑,顿时笑的更开了一些,“快,我们该走了。”
小姑娘望着他,她的身体有一些微微的发抖,就连笑容都维持得很勉强。
他知道她在怕——冲田总司比谁都知道八重心里的那块空洞有多大,比谁都明白那片阴影有多黑。
造成那片阴影的人里有他一个,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所以他想,至少可以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
“八重。”他柔声叫她,“为什么不过来?难道是不想跟我走了么?”
他伸着手等了一会儿,而后转过身。
“如果不想跟我走的话,就逃吧。”说这话的时候,冲田总司的声音第一次听上去毫无任何感情,“逃吧,逃得远远的,逃到我们也找不到你,他们也找不到你的地方。”
冲田总司这辈子没有违背过近藤勇的决定。
但,只要是人类,只要还有着人类的感情,那么哪怕只是一点点,哪怕只是一次而已,一定都会有想要破例的时候。
只有这次,将山南敬助的话听进心里去的他,第一次想擅用职权,放一个人走。
不是骗她,不再是试探,也没有如果选择了走就只能死的说法。
他看不懂自己,但是这次,他是真的想要放她走。
“走吧,快逃。”听不到背后的动静,冲田总司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别再回来了,我不要你了。”
话音刚落就被人从背后抱住了腰,他并没有转头,所以只能看见一双和他比起来小太多的手,甚至连环抱他都做不到,只能紧紧拽着他两边的衣服,紧的骨节都有些发白。
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听上去甚至有些不真实感。
“我不走……”她将头紧紧埋在他后背上,额头死死地抵住冲田总司的肩胛骨,“我不走,我哪里都不要去,总司你不要哭”
回想起来竟没发现几时自己就被冷不丁地抱住了,青年愣了愣,然后好笑地摇摇头。
“哭?你哪里看到哭了?”他挣脱八重的怀抱,将她拉到自己身前,指着自己的脸,“看,并没有哭,我从来不哭。”
少女却并不看他,而是一脑袋把自己埋进了他怀里。
从正面抱起来显然比从背面更加顺手一些,就连冲田总司一时也挣不开她。
青年脸上的笑终于褪了下去,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八重的头顶。
“你为什么不走。”
小姑娘只是摇摇头不说话。
“你也看到了。”他笑,“我不是你一直以来以为的那个人,我会杀人,毫不手软的那种。”
“我知道。”
“我刚刚杀了山南先生。”
“嗯。”
“说不定哪天,只要有命令或是我觉得你碍事了,我也会杀了你。”
“我不会碍事。”
“会死的,继续呆在我身边。”
少女闻言抬起头,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冲田总司。
“我什么都没有了,”她眼睛红红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却还是把眼泪忍了下来,只在眼眶里打转,硬生生没掉下来。“总司,我没有爸爸妈妈也没有家,哪里都去不了,在哪里都活不下去……你不要不要我。”
冲田总司一直没动。
不说话,也不挣脱八重的怀抱,只是看着她。
而一向会在对视中率先因为眼睛酸痛而败下阵来的八重,此次虽然还噙着眼泪,却并没有退缩,认认真真地仰着头,祈求地望着他。
这大约是冲田总司此生唯一的落败,败在一个未满十六岁的小姑娘手上。
他静静地闭了一会儿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经不再像刚刚那样,迷茫得看不清自己。
“我给过你机会让你走,这是你自己选的路,我没有逼你。”他眯起眼睛,一只手绕过八重的腰,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头,带得她凑得更近了一些,“以后你就算哭着求我,我也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了。”
“只要你不扔掉我。”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还是在确保自己不会再次被抛弃之后滚落了下来,小姑娘一下子话都说得不是那么清楚了,“八重不会要走的,我保证,哪里也不要去,也不会再想跟由乃姐姐走,只要和总司一直在一起就好……”
“可是你说的。”青年看着她的眼睛,“我信你了。”
“嗯,信我。”
“那么,就让我彻底拿走你反悔的退路吧。”冲田总司低下头,轻笑着勾起了嘴角,“乖,靠近一点。”
常年以乖乖听他的话为己任的小姑娘,在脑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就已经自动听着指挥踮起了脚,向他凑去。
感受到对方略有些干燥的嘴唇与自己的触碰在了一起,小姑娘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于是换来青年一句“闭眼。”
原来在闭上眼睛彻底看不见之后,人的感官会灵敏到这个地步。
从简单的接触起,小心翼翼的试探之后就变成了略带侵略性的进攻,就连略微升高的体温都能够通过接触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