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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然不知道幸二和宗助是谁,但听她的口气,大概是和夏子一起执行任务却没能回来的同伴了。
对于忍者来说,或许悼念牺牲了的同伴也是多余的?
这并非不能理解。当年教我日本史的老师就说过,忍者任务至上,被俘时自尽死不留尸。
这当然和我一直以来所接受的教育和道德准则格格不入。虽然社会学家一直在说,我们的社会变得如何如何冷漠自私,如何如何世态炎凉。可任何长辈都会教导孩子要尊重和爱惜生命。
但如果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那由不得我不遵守。我也不是从小自蜜糖罐里长大的公主大小姐,认为全世界都理应按照自己的喜好观念来运转。
“老师也不为他们伤心吗?”
这么一句话冲口而出,我除了错愕,更多的是震惊。
身为陌生人的我怎么会说出这种哀伤重重的话。
是夏子。
是夏子遗留在这具身体里的本能,支配了那一瞬间的语言能力。
她直至死都记挂着自己的同伴吧。
面前叫小春的女子被学生这样质问,也不恼怒,反而很心平气和地说:
“这场战争不知会持续到什么时候,还有很多比伤心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我们。”
她的神情认真无比,甚至带着某种不可动摇的坚持和信仰。
“我记得我教过你,忍者心得第七十一条,不可因任何事情而放纵自己的情绪。”
“夏子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应该清楚目前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接下来的话字字清晰,一字一顿。
“此时此刻,所有人,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就是守护木叶。”
对我来说,目前最重要的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学会安身立命。
而对夏子来说,则是在战火中守护好她的家园。
这场战争,也许和历史上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战争一样,不过由统治者的一句话、一个心思便引发至此。
但夏子是一名忍者。说的不好听,忍者就是作为统治者工具的存在。
因为不知道生命会在何时被终止,所以他们是没有权利去奢求未来的人。
那么我呢,接收了夏子身体的我,是不是也不能够去奢求未来?
守护木叶。
如果说要我代替夏子去爱她的村子,爱她的家人和同伴,我做不到。
这里毕竟不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他们也不是与我有着无数快乐或悲伤回忆的人,我无法去爱一个没有归属感的地方。
但是,如果要我为这个村子而战而牺牲,如果我有这个能力,我会去做的。但凡夏子该做的事情,我都会愿意替她去做。
况且,无论是夏子还是我,在这样的环境之下,都没有选择的余地吧。
人是不能只为自己,只凭自己而活的。所谓率性而活,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极其优厚的资本,要抵得过可畏的人言和不被理解的孤独。
在原来的世界里我尚且不能全凭自己的性子来过活,何况在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用的还是别人的身份。
我望着小春,也是很认真地,重复了和刚才一样的话:
“我明白了。”
她终于露出一个笑容,眉目像一下子舒展开来,颇有几分英气的样子。
我这才发现她长得很像以前我看过的一部中国戏剧中,扮演穆桂英的那个女演员。
或许同是理智刚强能够独当一面的女子也说不定。
“你可以理解,我就放心了。”她说。
***
自那之后到我可以下床走路,我就再没见过她和门炎,连阿断都很少见。
从信一和护士的只言片语中倒是得知,这场自今年年初开始的战争,已经越演越烈,参战的国家和忍村也越来越多了。
窗外阳光明媚,生长至三层楼高的大树叶子苍翠欲滴。
前线明明战事吃紧,村子里却是平静安宁得有如世外桃源。
是假象吧。
战火一起,从来没有哪个国家哪个村子能够置身度外。
在我学过的历史里,就算中立富饶如瑞士,也有过一段深受战争摧残的雇佣兵时代。
美树是一个很好的话伴,和她同在一个病房绝对不会有觉得沉闷的时候。
她说话时喜欢尾音微微向上扬起,带着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特有的生气和俏皮。
看来忍者的生涯并没有磨灭她的纯真。但这种事情,向来因人而异。即使境遇相同,由此磨练出来的性情也会各有各异。
不知道夏子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子。会不会也像美树一样乐观活泼?还是像我如今所表现的那样木讷寡言?
我十几岁的时候生活简单而平静,有过的烦恼也不过是大考小考前的紧张,和喜欢的男生不表白,表白的男生不喜欢。
夏子和美树经历的显然要比我残酷得多。战争与死亡,前者曾经离我很遥远,而后者我已经历过父母的逝去和自己的遇难。
从美树的话语中,我知道她和另外两个已牺牲的同伴是门炎的学生,而夏子和幸二、宗助则是小春的学生。
火之国,我现在所在的国家叫火之国,和风之国的最近一场战争就是一个月前,夏子那一届的所有中忍作为前锋深入风之国的砂忍村,目的是扰乱对方的阵脚。
木叶的上级说这也是一场上忍考核测试,能够活着回来的人就晋级为上忍。
所谓前锋,其实不过是用来扰乱敌人视线的诱饵吧。真正的战斗力应该是后援的那一批上忍。
我记得初醒来时遇见的那三个人,那个绑着双马尾的女子说:
“我们是来支援的木叶忍者,我是医忍纲手……”
夏子、美树和她们的同伴,那些孩子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能够活下来的机会微乎其微了吧。而他们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印象,大概是从自己、同伴,或者是敌人身上飞溅四射的赤红的鲜血,和一张张熟悉或陌生却不会有机会再见的脸。
美树靠在床头看书,我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折起了纸鹤。
十来岁的时候班上的女生突然兴起了一股折纸鹤和幸运星的热潮,我家中的书房里一直留着当年兴致满满折好的一大瓶幸运星。
医院的窗台空荡荡的,我把纸鹤放在上面,映衬着外头蔚蓝色的天空显得格外渺小和孤零零。
远方有老鹰一掠而过,这只小小的纸鹤会不会也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展翅高飞?
这样想着,有风拂面而来,窗帘的下摆轻轻扬起,纸鹤真的飞了出去。
我从窗台探出头去,下面是医院的大门,有人出去有人进来。
八月的阳光照得人昏昏欲睡,树木枝桠的阴影投落到地上,光影交错。
那只纸鹤不知飞到了哪里,连踪影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重新坐回病床上,美树已经合上书,好奇地看着我的举动,然后问:
“要不要下去走走?”
***
这是第一次,我用夏子的眼睛去主动观察这个世界。
和之前一直以来的被动接受关于夏子的点点滴滴不同,这一次我是完全自由地,用自己的意志,将所见的景色默记于心。
说是渴望也不然,我只是想好好看清楚身边的一切。
医院不大,来往的大多是戴着同样护额的忍者。也许是战争初期的缘故,伤员并不多,或者说,还不多。
整个医院的布局和设施非常现代化,甚至有一些出乎我常识之外的治疗手段。
比如说查克拉治疗。
这段日子信一一直用查克拉为我治疗,那是一种淡青色的光团,萦绕在整个手掌周围,和皮肤接触的时候很温暖很柔和,仿佛有股暖流从伤口处蔓延开来。
而我上世所知的关于查克拉的知识,习自我的瑜伽老师,与印度的一种哲学理念有关。
这个世界真是充满了无法预知的惊奇。
下到二楼时美树说要去探望一个同在住院的远亲,我想了想,说道:
“那我随便走走。”
她点点头:
“好,我待会儿去找你。”
我朝着和她反方向的走廊慢步而行,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应该庆幸,这是活着才有的权利。
经过一个房间时有护士推门而出,我看见里面坐在医生前面的是个男人,赤。裸着上半身,背上有一条长长的伤痕从肩膀延伸至腰间,十分狰狞可怖。
医生带着责备的语气说:
“即使是你,也太乱来了。”
他似乎是笑了笑,突然回头看向门外,唇边浅浅的笑意未褪。
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
五官似被造物主刻画得恰到好处,脸庞轮廓优美分明。
尤其是,薄唇之下,他的下巴弧度极其好看。
我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
都说薄唇性感,我上一世的好友玲奈却独爱厚嘴唇的男人。但是我想,接吻时沉醉享受与否,在于你爱那个男人有多深,而非他的嘴唇形状是薄是厚。
楼下的院子里种着我叫不出名字的花草,瓢虫在茎上一动不动,花坛边缘有蜗牛慢慢蠕动。
三三两两个病人在家属的搀扶下眯着眼睛晒太阳。
我绕过花坛,走到一棵大树下,头顶有雏鸟“啾啾”在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到身后有人尾随而至。
还没想好要怎么做,夏子的身体就率先做出反应。脉络中似有一股能量在源源涌动,身体竟从树干穿过,绕到那人的背后,右手不由自主地朝着他的背部挥掌而出。
我的,或者说夏子的手掌在半空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稳稳挡住。
那人已转过身,双眼眯了眯,说:
“灵化术?你是加藤一族的人?”
我至今仍不知道夏子和阿断姓什么,只好抿唇不语。
他却笑着放开手,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以后,可不能随便向同伴出手。”
我也收回手,还未从这具身体竟能自主地运用忍术的惊讶中缓过神来。
他的目光平静无澜,看来并不认识夏子。
想了想,我说:
“我没遇过偷偷摸摸跟在别人身后的同伴。”
他愣了一下,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无奈,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摊开在我面前,说:
“你的纸鹤。”
我看见刚才飞走的那只纸鹤静静立在他的掌心之上。
VIP最新章节 3第3章
阳光跳跃在他的银发间,宛如白沙滩上一闪一闪的水晶碎片。
是我刚才在二楼见到的那个男人。
虽然他已衣着整齐,大半张脸遮掩在灰色的面罩之下。
但凭着这一头造型奇特的银发和双眸,我仍能一眼便认出他。
是那个有着很好看下巴弧度的男人。
我从他手心中取过纸鹤。和他的手对比起来,夏子的手纤细了不止一圈。
我在夏子这个年纪时,曾经很迷恋被这样宽厚而纹络分明的大手包裹着在手心的感觉。无可救药地憧憬有一个男人能这样握着我的手到地老天荒。
如果是那时的我,一定会爱上这个男人的皮相。
面容五官,精致到无可挑剔。
可惜我一早就过了会爱上男人相貌的年纪。
“谢谢。”我说。
院子的另一边有人叫着“夏子”,小跑过来。
是美树。
她受的伤不重,已经可以适当运动了。
不像夏子,身上内脏多处受损,我走起路来还隐隐作痛。
她微微喘着气,像刚刚才发现旁边的男人,声音惊讶地叫道:
“朔茂前辈。”
叫朔茂的男人向她点点头,掠过我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夏子你认识朔茂前辈?”
美树问。话音一落她自己就笑开了,接着说道:
“在木叶恐怕没人不认识旗木朔茂吧。”
旗木朔茂。
大概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吧。可惜我是肯定不认识的,可能夏子认识也说不定。
我对于这个男人的印象,除了他英俊隽秀的脸庞,就只有他背上那道犹如蜈蚣般的狰狞的长长疤痕。
人说伤疤是男子汉的功勋,不知道他会不会也以此为傲。
***
纸鹤被禁锢在手心里,蔫蔫地耷拉着翅膀。
回到病房后我把它随手夹入笔记本中,倚在床头闭目养神。
只不过是在楼下走了一圈,现在便觉一股倦意自四面八方袭来,疲惫得不想动弹。夏子的这副身体果然是受损甚重。
忽然听到美树惊呼一声:
“夏子你伤口流血了!”
我慢半拍才睁开双眼,低头一看,病服的腰腹处不知何时染上一片红色,有鲜血源源而出,那温热的液体使我有片刻的怔仲。
动了动,顿时感觉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我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泪水从眼角溢出。
“夏子你别动了,我去找医生!”
美树说着,急急忙忙冲了出去,连门都忘记了关。
我痛得冷汗直流,想起旁边的柜子里还有信一留下的止痛药,便伸手过去摸索。
不知是水杯还是什么跌落到地上,乒乓哐当地响。
大半个身子悬空在病床之外,我还是没有找到止痛药。伤口处像被人用刀插入身体里旋转,除了翻天覆地的痛楚,再也感觉不到其他。
不知道该说这具躯体与我的灵魂相契得不好还是太好。
过了好半晌,疼痛感才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镇定平静的暖流,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