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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拉氏微笑颔首,率先朝繁景院走去。
繁景院门口,另一个小太监见那拉氏领着人过来,便先朝几人行了礼,然后开始唱单子:“太后娘娘赏佟侧福晋祥云纹白玉如意一对,软罗烟五匹……”
赏赐如流水般送进繁景院,小太监的声音抑扬顿挫地飘进了每个人的耳朵,听得那拉氏恨得心疼。
过了好一会儿,赏赐单子才算是唱完了。那拉氏和齐布琛跪在地上,朝皇宫所在方向磕头谢恩。
小太监办完事,就笑嘻嘻地对那拉氏和齐布琛道:“福晋,佟侧福晋,那奴才就先回去复命了。”
那拉氏笑笑,对身边的嬷嬷道:“安……刘嬷嬷,你去送送公公。”对了,她身边的四个嬷嬷,四个大丫鬟,还有那几个二等丫鬟都被四阿哥调走了,这刘嬷嬷等人,是四阿哥一大早送到她那里的。
“不敢,不敢。”小太监笑容满面地谦虚了两句,就笑呵呵地打千离开了。齐布琛对青茹使了个眼色,青茹便也跟了上去。
眼见着那几个人都走远了,齐布琛转身,笑看着那拉氏,道:“福晋,既然来了妾身的院子,进去坐坐如何?”
那拉氏心里窝着火却不能发,自己那边的事情还没有理清楚,自然是没有心情去齐布琛那里。推脱了两句,她便回到自己的院子去了。
齐布琛也不留她,等她走远后,便扶着和言的手,去了元旭的院子。没过一会儿,青茹便回来了。
齐布琛问道:“如何?”
青茹福了福身,道:“回主子的话,因着那位赵公公是太后娘娘身边伺候的,所以奴婢给那位赵公公塞了两个荷包。刘嬷嬷在一边只当做没看到,送走那位赵公公后,就回了福晋的院子,看样子倒是挺和气的。”
齐布琛皱了皱眉,又问道:“福晋院子里的人全部都被换了?以前伺候的人一个都没有吗?”
青茹道:“回主子的话,的确是这样的。四更天的时候,高总管亲自带着人,将安嬷嬷她们送走了。笑琴、玉棋、墨书、雅画四个大丫鬟,则是昨日晚上由王爷做主订了亲,立刻就被她们老子娘带走了。那些二等丫鬟和三等丫鬟则是被送去了庄子,若是没有恩准,怕是回不来了。现在福晋院子里的人,全是高总管精心挑选的。”
齐布琛若有所思,挥了挥手让青茹下去了。
周嬷嬷在一边紧紧地皱着眉,犹豫了一下,劝道:“主子,这些事儿,还是别当着弘昭阿哥的面说吧。”
齐布琛抱起元旭,笑了笑,道:“嬷嬷,你别看旭哥儿还小,也许听不懂咱们说的事儿。可事实上,咱们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小孩子都能记住。我就是要让他从小就了解内宅后院的事儿,免得以后被自己的女人欺骗。你要知道,女人的战场,丝毫不比男人的惨烈。女人斗起来,石佛都要闭上眼睛。生在皇家,不懂这些,可不行啊。”
周嬷嬷闻言,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到傍晚的时候,四阿哥刚刚从户部回来,就急匆匆地去了齐布琛的院子。齐布琛在自己房里,看他的脸色有些憔悴,大约猜测到是为了那拉氏的那件事,在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正想起身帮他脱去外衣,却不防四阿哥突然上前两大步,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齐布琛:拧了拧眉,对他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很是不解:“爷,出生么事了吗?”
四阿哥薄唇紧抿,好一会儿才道:“齐布琛,从明儿开始,爷就要留在府里休养了。”
齐布琛心中“咯噔”一跳,轻声问道:“这是为什么?”
四阿哥担心她站的时间长会累着,便扶着她在床边坐下,道:“如今朝堂上局势紧张,爷原本也打算寻一个由头下来的。没想到,因为昨晚那事儿,被皇阿玛发作了一顿。”
好在昨晚,他早早地将舒如和紫唐处理了,又做了别的布局安排,将事情遮掩好,看上去只是福晋与侧福晋争风吃醋罢了。趁着这段时间隐出朝堂也好,一来,若是他事事完美,皇阿玛下一个该忌惮的,就是他了;二来,他不是没有感觉到齐布琛心底对他的疏淡,趁着这段时间,他想好好陪着她,好好地和她在一起。
齐布琛知道四阿哥会找个时间自贬,可没想到那拉氏和她之间的那点事儿,居然成了由头。虽然康熙骂人的时候不会明指着那拉氏,但那拉氏的名声,注定是要毁了一些的。
敬重没了,名声受损,能依仗的人手被调走了。其实,走到这份上的那拉氏,才是最危险的。那拉氏是个能忍的,若是她能趁着这段时间,再刺激一下,然后布一下局,让她安静下来,无法再对她动手还是可以的。
单单防守的话,还是太被动了。
想到这里,齐布琛心中微微一动,双手握上了四阿哥的手,轻声道:“暂时休养一下也好。看爷这段时间忙碌的,妾身好不容易帮爷调养好身体,可别再熬坏了。”
四阿哥面容依旧如刀削斧凿般深刻而刚硬,黑眸说不出的深邃。他反手握住齐布琛,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并不言语。
没过一会儿,高无庸带着五个小太监,五个嬷嬷进了繁景院,在偏殿等候。
四阿哥和齐布琛说了一会儿话,便让人将人领了进来。他道:“我说过,以后你院子里的事情,由你自己做主。你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儿,让高无庸或是秦顺儿帮你去办吧。那四个小太监,我给安排在你院子外的花园里,当是给你看院子了,那几个嬷嬷,是后院中的管事嬷嬷,以后内务府送过来的东西,以及采办这些事儿,她们会直接帮你办好。”
齐布琛有些吃惊,犹豫道:“这样不太好吧……”
四阿哥抿了抿唇,道:“我说了要护着你,便一定会护着你,还要护得周全。秦顺儿以后还是放在你院子里,别再把人让过来了,爷那里伺候的人已经够了。”
见四阿哥把话说到了这地步,齐布琛也不再矫情,顺从地按着他的安排做事。
当晚,四阿哥又下令说,那拉氏身体不适,需要静养,府中之事便由耿氏和乌雅氏分管,武氏与宋氏分别协助。
那拉氏如遭雷击,心中越发愤怒。
贾氏,张氏心中则万分不悦。同为格格,武氏和宋氏可以得到些管家权,她们却要憋屈地像她们祝贺。
暗地里的争斗,又变得激烈了起来。
打那天之后,四阿哥留宿繁景院的时间明显又增多了。两人或是说说话,看看书,闲了,四阿哥还亲自下地种菜,齐布琛在一边给他画小像儿,不去管府里的风起云涌,日子到也过得十分悠闲自在。
这些事情,齐布琛并没有特别控制,有心人一打探就知道了。自然,这些消息又通过府里那些女人的嘴,传到了那拉氏的耳朵里。
那样的恩爱情谊,那样的默契相交。
那拉氏和四阿哥成婚二十年,却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些。作为一个爱上丈夫的妻子,她心中的愤怒再次如滚火球般,越滚越大。
她死死地掐着手心,心里又有了别的计较。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那拉氏真的很不受宠。四四登基后几年,她的生日都没有大办过,连她死后,四四都没有去看过她的棺木。想来,那拉氏是做个什么犯四四忌讳的事情。也有可能,她的贤惠是犯了四四的忌讳后,为了保住自己而装出来的。
走入局中
康熙四十九年正月开始,四阿哥开始悠闲在家,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繁景院中开辟的那一小块菜田中。一个月中,倒有二十多天,是歇在繁景院里的。
府里的其他女人妒忌的眼睛发红,暗恨齐布琛太过狡猾,居然用这种方法留住四阿哥。
妒忌归妒忌,朝繁景院伸手的,却一个都没有。
嫡福晋乌喇那拉氏相当于被变相软禁;侧福晋耿氏守着两个阿哥,无争宠之心;侧福晋李氏被软禁;侧福晋乌雅氏因为不知名的原因,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呆在自己的院子里。
上头压着的那几个全都没有动静,齐布琛平时虽然深居简出,但绝对不是一个好拿捏的人,再加上繁景院里被把得死死的,宋氏等人就算是想要伸手,也伸不进去。
此路不通,那就再想别的路。宋氏和张氏有样学样,在自己院子里开辟了一小块菜田;武氏因为之前是那拉氏那一边的,那拉氏出事后,她暂时也安静下来了;贾氏有一段时间天天往齐布琛哪里跑,想要套套亲戚关系,顺便在四阿哥面前露露脸,可没过两天,被四阿哥冷着脸赶了出去;喜塔腊氏养胎中,没有什么动作。
冬去春来,一下子又到了四月份。
这日,四阿哥正在菜地里除草,而齐布琛则在菜田外放了一张大桌子,坐在春日的阳光下,帮四阿哥画画像。
四阿哥松了一会儿地,起身看着齐布琛,皱了皱眉,问道:“爷这样一直动着,你能画得好吗?”
齐布琛收起毛笔,端详了一下刚画好的画像,笑道:“已经画好了,爷过来看看吧。”
四阿哥将锄头扔给身边的小太监,走到齐布琛身边,一手搂着她的肩,一手拉过那张画的一角,看了一眼后,冰冷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道:“画的还真像。”
齐布琛喜欢画凌厉,大气,广阔的东西,可是她也擅长清丽的风景画和逼真的人物画像。四阿哥见过她的风景画,但是没见过她画小像,对她的这一手技艺倒有些意外。
齐布琛拿出手绢,帮四阿哥擦了擦汗,道:“都出汗了,先回去吧。”
四阿哥点点头,收起了那张画像,就扶起挺着肚子的齐布琛,小心地往卧室走去。高无庸立刻跟了上去,秦顺儿则挥了挥手,立刻就有两个小太监上前,将桌子椅子和笔墨纸砚都搬走了。
到了房里后,齐布琛挥退了房里伺候的人,亲自帮四阿哥换下刚刚在地里劳作的衣裳,又将湿布巾绞干,帮四阿哥擦了头和脸。接着,她又将布巾放入脸盆中,打算就着刚才的水,给自己也擦一下脸。
四阿哥看着她的动作,心中一动,顿时柔软起来。他上前一步,握住她正在绞布巾的手,然后轻轻从她手上拿过那块布巾,声音低沉道:“我来。”
齐布琛愣住了。等她听到脸盆里发出的水声回过神来时,四阿哥已经绞干了布巾,双眸含笑地看着她。
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我……”
四阿哥的眼神微微一变,随即跟着上前一步,左手往她腰间一揽,就将她揽回了自己怀中。齐布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千料万料,也没有料到过这样的场景,一时有些恍然而不知所措。
四阿哥的心沉了沉。他揽着她在榻上坐下,笨拙地帮齐布琛擦着脸。齐布琛想伸手拿下那块布巾,但手才伸到一半,又慢慢地收了回去。
四阿哥帮她擦完了脸,又拉过她的手轻轻擦着。齐布琛转头看过去,他面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眼中却满是认真和执着。
她忍不住出声:“四爷……”
四阿哥抿了抿唇,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尽是她看不懂的情绪。没过一会儿,四阿哥便起了身,将布巾重新扔在脸盆里,复又做到齐布琛身边,定定地看着她。
齐布琛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沉默不语。
四阿哥眼神一暗,正想开口说话时,门外传来了高无庸的声音:“爷,佟主子,佟府老太太,太太,大奶奶和二格格求见佟主子。人已经在偏殿候着了。”
齐布琛抬起头,惊讶道:“我嫂子和玛嬷?高总管,快请她们进来。”接着她又看向四阿哥,问道,“爷……”
四阿哥在心中叹了口气,然后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道:“爷先去你的书房。”
齐布琛点了点头,亲自送四阿哥出了门,才让青茹帮她整了整衣服,往正殿去了。
在正殿主位坐下后,秦顺儿道:“主子,佟老太君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齐布琛点点头:“请进来吧。”这会儿能让佟府女眷集体上门,估计只能是伊尔木的婚事了。
没过一会儿,秦顺儿就领着瓜尔佳氏老太太,瓜尔佳氏,林氏和伊尔木进了门。瓜尔佳氏老太太拄着拐杖,带头给她请安:“见过佟侧福晋,佟侧福晋吉祥。”
齐布琛忙一手搭着青茹,一手扶着腰起身,虚虚扶起瓜尔佳氏老太太,道:“玛嬷,你们太多礼了。”
如今齐布琛是亲王侧福晋,品级上早已超过了瓜尔佳氏老太太。
瓜尔佳氏老太太年五十多岁了,仍旧面色红润,身体康泰,精神奕奕。如今佟佳达哈苏为康熙心腹重臣,堂堂二品大员,佟佳雅尔德宏为护军参领,是朝廷中最年轻的正三品武将,身上又有着爵位,林氏又给她生了两个又健康又聪明的重孙,佟氏子嗣有出息,家中又和睦,无需担心家中事务,生活悠闲,身体自然而然就好了。
等瓜尔佳氏老太太一行人坐好时,和言送上了茶水,对齐布琛道:“主子,这是爷刚让人送过来的茶叶,爷说,主子尽管好好招待老太太,太太,大奶奶和二格格就好。”
齐布琛点了点头,便让她下去了。她和老太太闲扯了几句,就将目光移到了坐在瓜尔佳氏身边的伊尔木身上:“好些时候不见,伊尔木都成了一个大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