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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样子并不出奇,只是个沾满灰尘的旧匣子,因为太久的颠簸流离显得厌倦不堪。考虑到它存在的年头,这是可以理解的。
艾伦一把推开房门,走进来,嚷嚷道,「亲爱的,准备好晩餐了吗?我没让大卫通知你,就直接进来了——」
他穿了件裁剪合身的条纹西装,配了温和的蓝色领带,和他眼睛的颜色很相称。他容貌俊英,温文尔雅,没有一丝不妥贴的地方。
他的粉丝们说,「他衣服的每丝折皱,好像都被家政精灵小心地打理过」,伊森对此毫无异议,艾伦·派崔克这辈子清醒着的—半时间,大概都在打理仪表。只外一半在斟酌言辞。
艾伦今年二十七岁,一年前,已经从一位年轻的地检,一跃成为本市最年轻的议员。
「大卫干嘛要通知我,你基本就是住在这里嘛。」伊森说。
——大卫是他的管家,以前是他叔叔的管家,从小就料理他生活一切的大小事宜,尽职尽责,以至于二十岁的时候,伊森惊悚地发现自己还不会系鞋带。
「我也就是一个星期来个两三次,我可不想让你认为,我在我们两个的关系里太有侵略性。」艾伦说,走过去,在他头发上亲了一下,然后去亲脸颊,接着是嘴唇,伊森只好把放在匣子上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
他一手揽住艾伦的腰,对方大大方方坐在他腿上,凑过去加深这个吻。要是被他那堆选民看到了,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不过他们是不会看到的。
伊森分开一点和他的距离,柔声说道:「你够有侵略性了。不过你知道,我喜欢你的侵略性。」
艾伦笑起来,他笑得伊森有点精神紧张,议员先生上次这么笑时,是建议他俩在市政大楼的三楼卫生间里来一发,那里还有人在四处走动。
他俩大学时就在一起了,那段关系开始得莫名其妙,不在任何人的预定范围内,简直跟一道雷劈下来似的。
那时候,谁会想到那个乖乖牌学生艾伦,会是这种人啊,伊森想,一把抓住议员探到自己裤裆里的手,说道,「我强烈要求先去吃饭。」
「我强烈要求先吃你。」艾伦说,毫不嫌肉麻地坐在他腿上,一只手把他的头发弄乱。
他看了眼桌上的匣子,说道:「这是什么?」
「似乎是启示之匣,真不敢相信我能找到这个。」伊森说,「很多神话里提过这玩意儿,据说打开它,就能改变人的命运。」
「看上去很普通嘛。」艾伦说,「你打开了吗?里面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找到的人说,打开时就是空的。」伊森说,「还没打开,五分钟前刚拿到,我还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艾伦好奇地看着匣子,说道:「伊森,你有没有想过变成另外一种人,过另一种不同的生活?」
「不知道,如你所说,我对自己的生活缺乏规划,生来就继承大笔遗产,想要的东西也总得来得太轻易。所以什么也不知道。」伊森说,「你呢?」
「我这样挺好,改变命运岂不是会丢了我好不容易奋斗到的议员生涯?这可是我从小的梦想。」艾伦说,他停了一下,怔怔看着匣子,过了好一会儿,他慢慢说道,「也许我会想当个能直接说出真实想法的人,能真正做些什么事的人。」
伊森看看他,凑过去亲吻他的唇角,说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也没那么好,伊森,」艾伦说,「也没那么好。」
伊森紧了紧自己的双臂,把下巴搁在他肩上,说道:「嗯,那你准备好改变命运了吗?」
艾伦笑起来,说道:「准备好了。」
伊森打开盒子。
早些年,艾伦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人也会是这个样子,整天奔波于公路、汽车旅馆、神话生物和跟怪物打斗之问。
虽然人生总会有些意外事件发生,但他以为会更……文雅一点的。毕竟他家世良好,父母都是信奉衣服上多出一个线头都是罪大恶极的精英份子。
他的父母,是那种典型的有钱人家超级繁忙的父母,从小到大,但凡说去参加他的家员会,看他的足球比赛,从来都没有做到过。
然后还总有很多理由,他的父亲这么跟他说:「那些穷老爹能天天不去上班,陪在他们的孩子身边,也能那样,但你就不能上现在的学校,也没有新手机,最新的电脑和游戏,你十六岁我也不会给你买车了。你自己觉得呢?」
在更小的时候,艾伦比较希望他们留在他跟前,可待再长大一点,他开始意识到父亲的话很有道理。
因为他开始觉得,一个月换一个手机,开上最拉风的跑车,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比看到他父母重要得多。
说真的,他一点也不喜欢他们。
就这样,他从小到大过着奢侈的生活,觉得生活根本不需要所谓父母朋友之流,只要有足够厚的支票本,和够光鲜的社区形象就行了。
他从没想到有一天会被猎魔人协会征召,那完全推翻了他对未来的计划。
而在落入这种流浪汉式的生活不久,他遇到了伊森,那人之后很多年都是他的搭挡,大概会到死为止。
虽然他经常觉得,他从来都无法真正接近这个人,不管再多少年,经历多少生生死死。不管怎样努力。
世界上有那么一些人,就是无法接近的。他笫一次遇到伊森,是在一个叫美食镇的小地方,这里有一个魔鬼苏醒了。
在此之前,小镇发生了一些奇怪的案子:考砸了的学生当街自焚啦;小学老师为了解释人体构造,在课堂上解剖了一个学生——学生还留了遗书,说他为此感到特别骄傲啦;一个男人把他出轨的妻子吃了啦。
协会派了两个猎人来查探此事,可是当他们来到这里,便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了。
这让协会有些紧张起来,意识到这可能不是普通的恶灵作怪,而是某种更为古老危险物种的苏醒。
他们临时召来了艾伦,要他立刻赶过去,并介于此事重大,会再派另一个人来和他搭档。
派过来的,就是伊森。
他比艾伦晚到十二个小时,因为他当时还在国外,处理一起和海妖有关的案子,得坐上一晚的飞机,再开上半夜汽车才能到。
艾伦则在前一天晚上先行到达,找了家旅馆住下。
这里和全国任何一家汽车旅馆没有区别——老板倒挺大方,送了他一叠本地特色餐馆的优悾制朴志桑缡邮詹坏郊父鎏ā
最清楚的台在放一档辩论节目,也不知道辩什么,好像不是什么什么重要的事,嘉宾们一个个声情并茂、感情丰富、痛哭流涕,节目进行到一半还打了起来了。
艾伦打了个寒颤,把电视关上,现在的辩论节目没尊严到这个地步了吗。
他爬上床,看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终于慢慢睡了过去。
接着他就开始做噩梦。
对于精神系的异能者来说,这就好像吃饭或睡觉一样,是生活的一部分。最初你会很不习惯,而到了后来,你依然没法习惯,并会被慢慢消磨和折损。
照他教官说法,只要良心在那儿,你就等着受罪吧。
他就这么沉进夜色之中。白天不曾发现的东西呈现出来,这些事物微妙如梦境,动作大一点就会逸散,阳光灿烂些,使会蒸发。黑暗中,它们同如幽暗海底的游鱼,开始活动。
但这镇子的水域一片死寂。
—个巨大的生物盘踞其中,它冰冷黑暗的一大片,让一切处于寂静之中。无数该有的声音藏于其下,隐而不发,让人起鸡皮疙瘩,他行走于其中,尽可能放轻脚步,免得惊动水域中的怪物……
他听到一声尖叫。
他猛地张开眼睛,躺在一片黑暗中,心脏汪跳,―身冷汗。
他正躺在旅馆的房间里,夜色很平静,月亮投下黯淡的光影。
他无意识地去听,好像有人会听到这叫声,会打开灯来询问,有狗叫起来,人们谈论怎么会有人叫得这么凄惨,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么惨烈的声音,怎么会没有人能听见呢。
可是没有,周围一片寂静,他平复了一下呼吸,在黑暗中躺了一会儿,让那声音引起的刺痛过去。那是别人脑子里的尖叫。
他坐起身,看了下时间,凌晨三点。魔鬼的时间。
他下了床,打开门,走进夜色中。
外头凄清而寂静,是个平静的小镇。
他闭上眼睛,侧耳倾听。
没错,这里别的东西,他无法看清,只能隐隐感到巨大的影子,它如此之大,渗透整片区域。只有刚才,一声尖叫冲突破了网罗,传入他耳中,但转瞬也消失了。
水域又恢复了静止,他没法再找到他。
他朝西看了一会儿——声音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忖思着尖叫的是个男孩,七或八岁,既不知身在何方,也不知碰到了什么事情。
他就这么看了大概二十分钟,然后转身回房间,躺在床上看天花板,直到天际慢慢亮起来。
艾伦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这种事情所困扰。
在光鲜的少年时代,他也认识些倒霉鬼,学校里总难免有那么几个受欺负的学生,艾伦知道那些同学们——很多是他的「好哥们」——如何折磨和削弱另一些孩子,但那从不会让他感到困扰。
他不关心别人受了什么罪,反正又不是他受罪。
他没欺负过是因为觉得需要注意公众形象,这样将来他出了名,媒体采访时,同学和领导就不会说他的坏话——爸爸是这么教导他的。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既快乐又成功,在讨人喜欢上做得相当不错。
但是现在,他瞪着天花板,心里想,我总是在因为别人的痛苦整夜整夜地失眠。
他再也无法如此快乐,和如此冷酷了。
这么躺到早上六点,外头传来人类活动的声音,艾伦才慢吞吞爬起来了,漱洗一番,扒了扒头发,去吃早饭。
他和那个伊森约好了在餐厅见面,然后试图一起处理这个案子。
他就是这个时候,看到那个男孩的。
毫无疑问是他,站在街对面,七或八岁,一脸战战兢兢,左边胳脾上打着石饼,绿灯时,他穿过街道,着上去正在赶往什么地方。
艾伦把咖啡的钱一丢,冲出店门,跟上他。那孩子脚步匆匆,转进一条偏僻的斜街,他脑中的尖叫已经平息,但一些凄厉和恐惧仍像潜藏在墓地里的回魂尸一样,缠绕在他周围,久久不散。
艾伦跟上去,有一刻想到那个伊森来了,找不到他怎么办,而在这么想的时候,他已经走进了斜街。算了,他会打电话的。
他看到那孩子快跑了几步,追上几个结伴而行的男人——三个,看打扮像附近的工友,从胸前的盘子徽章来看,可能是餐厅的工友——叫道:「安德鲁!」
—个染红头发的男人回过头,他们都挺年轻,大概十八、九岁,这年龄的孩子正是对一切缺乏耐心的时候,艾伦有些惊讶地发现,他们同时停下脚步,盯着那男孩,好像和一个小学生讲话,是一个重要事件。
孩子走到他们跟前,从书包里翻出什么东西,递过去。艾伦目测是个铅笔盒
他说道:「这是亚当的东西,他死前一直抓着,我觉得你也许想留下它。」
红头发男人怀疑地看看他,一边慢慢接过铅笔盒,摩挲它的表面,上面画着超人。
他说道:「亚当是个了不起的战士,他为一场神圣的战争献出了生命,也许有一天,孩子们的铅笔盒上画的会是他的样子。」
男孩迟疑了一下,说道:「他……曾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
安德鲁尖锐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是赤裸的厌恶和愤怒。一般人不会这么看小学生的。因为他们是小学生。
他说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你选择了连锁快餐店,选择了魔鬼的一方,破坏上帝的计划,你是死后将永恒在地狱受苦的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和我谈我的弟弟?!」
呃,连锁快餐店?刚才是说连锁快餐店吗?艾伦想,我听漏什么东西了吗?
「你必须忏悔。」一个留板寸的男人在后面说,声音平稳坚定,像法官的宣判。「现在,你要跟我们回总部,安格尔,忏悔你的罪过,然后我们会给予你一个痛苦的死亡,以赎清些许你的罪孽。」
「我没什么要忏悔的——」叫安格尔的男孩说道,他的话没说完,那板寸头从后面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拎起来。他朝另一人说,「去开车,安德鲁。」
安格尔拼命挣扎,可那人牢牢抓住他,手像钢筋一样坚硬和冷酷。
那人面无表情。艾伦想,这是一张残酷蛮横的脸,有一种狂信者不顾一切的血腥气味。
他没法感应到他的精神——这镇子的水域像被什么异物完全浸染了